《本初子无线》八千水

4、第四章

　　一路飞奔到寝室，里面漆黑一片。
　　伊子晨想完了完了，搞不好真出事了，摁开灯，却赫然看到吴扬的手机放在桌上，吴扬从被窝里伸出手遮住眼睛。
　　有点闷闷的。伊子晨扭开寝室里风扇的开关，沉静的空间里瞬间充斥着呼呼的风声。伊子晨坐在桌边，一遍一遍将手机在桌上旋转。风扇声夹杂着转手机的声音，寝室里顿时闹了起来，伊子晨甚至听到牙齿打颤的声音。
　　牙齿打颤的声音？伊子晨愣了几秒，缓缓转过身去，轻轻喊：吴扬？
　　吴扬迷迷糊糊嗯了一声。
　　伊子晨才发现，这么热的天，吴扬竟然用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他不确定地问：你生病了？
　　——我吃错药了。吴扬虚弱的声音。
　　吃错药……伊子晨被呛了一下，要不他怎么会觉得吴扬特二呢。
　　伊子晨走到他床边，边掀被子边说：不是开玩……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吴扬这样子，一点不像开玩笑。
　　他整个人缩成一团在不断发抖，浑身冰凉，却又在不断冒汗。伊子晨慌了，到底是吃错多少药啊严重成这个样子！
　　——去医院。伊子晨当机立断。
　　吴扬听到伊子晨的话，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一边穿鞋子一边说：现在去医院的公交车还有吗？
　　伊子晨扶额，无奈地说：有是有，不过打的去吧，会快点。
　　吴扬没有反对，缩着脖子不断发抖，伊子晨关了风扇，又从衣柜里掏出一件外套给他。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门。
　　——刚刚在教室也没见你这么严重啊？伊子晨奇怪地问。
　　吴扬颤抖着说：回寝室又吃了一次药，估计是错药的副作用太大，加重了感冒。
　　伊子晨还是想不通：药怎么就会吃错啊！
　　——不知道，药是医务室的医生给开的。吴扬吸着鼻子，轻轻地说。

　　到了医院，挂号排队折腾了大半个小时才轮到他们。
　　医生是个博学多识又和蔼可亲的老头，就是说话有点抓不到重点。他先是解释了吴扬发病的原因，并安慰问题不大不用担心。接着又开始论述关于吃错药的相关事宜，中间夹杂了相当多的专业术语。忽略听不懂的部分，大概意思是这样的——感冒分很多种，针对不同的感冒需要用不同的药来医治，夏天的感冒和冬天的感冒诱因不同，那么用药量和药的搭配也会不同，而先前给吴扬看病的医生显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于是就开错了药，等等。
　　最后，伊子晨不得不提醒老医生速战速决，因为再晚点，他们宿舍楼就该关门了。
　　老医生这才想起给吴扬开药方，还给他打了一针。真的是一针见效，出医院的时候吴扬果然感觉好多了。

　　快到宿舍楼下的时候，吴扬突然说：今晚谢谢你。
　　——嗨，谢什么，都一个寝室的哥们，互相照应一下不是应该的么。
　　吴扬点头：嗯。不过也还是谢谢你。
　　伊子晨看着吴扬的脸，因为有点发烧，他的脸颊有点红。鬼使神差的，伊子晨就伸手去捏他的脸。吴扬被吓得不轻，几乎是跳着去拍伊子晨的手：伊子晨你干嘛！
　　伊子晨也被吴扬的反应吓到，拍拍惊魂甫定的胸脯：我靠！吴扬你感冒了还能有这么悲壮的反应。
　　吴扬不说话，就站在不远处盯着他看。伊子晨郁闷了，忿忿地说：拜托别那样看我，搞得我像调戏良家妇女的二世祖一样。唉，你怎么跟个女生一样，对身体接触这么敏感？
　　吴扬脸更红了，然后伊子晨就更郁闷了。两人木头一样站在原地，大眼瞪小眼僵持了一会，伊子晨举手投降：好好好，对不起、对不起。吴大人，小的跟你保持100米的安全距离，这样可以吗？
　　说着倒退着往后走了几步。
　　吴扬看到他这样，忍不住抿着嘴笑。伊子晨也笑了，然后笑着走上前，笑着把手搭在吴扬肩上成搂住他的姿势，还自顾自地说着：说实话，我们俩这身高差距最适合搭肩走了。
　　吴扬不服：切，我也有178好吧。
　　伊子晨偏过头看着吴扬，语气相当欠扁：我知道啊，只比我短3厘米么。不过……看不出来就对了。
　　吴扬瞪他，伊子晨笑得特别欢乐，还用手轻轻拍他的肩膀。

　　——唉对了，你刚刚从教室回宿舍的时候是不是从小树林走的？
　　吴扬点头。
　　伊子晨啧啧摇头，吴扬问：怎么了？
　　伊子晨说：有点邪门儿。你猜我在教室联系不上你时，我怎么想的？
　　——嗯？
　　于是伊子晨把他当时在教室想象出来的吴扬惨死的症状用丰富的语言陈述了出来，吴扬听完，气得忍不住就用手去捏伊子晨搭在自己肩上的手臂。伊子晨吃痛迅速缩回手，揉着被捏疼的地方说：你不觉得很邪门吗？别告诉我你以为你真的是吃错药了？NO！我跟你说，肯定是在小树林里沾了邪气。吴扬同志，我郑重温馨提示，以后没事少去那晃荡。……别用这种看怪物一样的眼神看我，这种事情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吴扬说：伊子晨你是老古董吗？这么迷信。
　　伊子晨说：吴扬同志，我不老，也不是古董。这么跟你说吧，我是觉得，吃错药这种事正常人一般都干不出来，如果你不是沾了邪气，那么，是什么原因，你自己慢慢想去吧……
　　吴扬有点抓狂：伊子晨你真不是一般的无聊。
　　伊子晨一本正经地说：所以啊，有些听起来很匪夷所思的事，真的不是空穴来风。
　　吴扬很坚持自己的立场：反正我不信。
　　伊子晨问：我有没有跟你讲过我外婆家的故事？
　　吴扬摇头：没有。
　　伊子晨说：那我跟你讲。我小时候住外婆家的时候知道一个人，和我们同村的。那个人可神奇了，每到春天油菜花开的时候，她就会脱光自己的衣服，在油菜花地里使劲跑，拼命跑，一边跑还一边笑，当然有时候也会哭。
　　吴扬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真的假的？
　　伊子晨提高声音：千真万确。她有次跑的时候，我还特意躲着我外婆跑去偷看了，我跟你讲，那女的胸超大……
　　吴扬打断他：原来你小时候就这么猥琐。
　　伊子晨脸不红心不跳：什么啊，小时候啥都不懂，不看白不看，看了也白看。……后来我听村里的大人们讲，那女的是患了一种病，花痴病。
　　吴扬撇嘴：一天到晚骗人。
　　——骗你我跟你姓吴好吧。真的有种病叫花痴病的，据说是神经病的一种。不过那女的有点不同，她老公带她去省医院检查，硬是一点毛病没查出来。后来请了专门的心理医生，谈话治疗啊药物治疗都试了，一点用没有……
　　吴扬好奇地问：那后来呢？
　　——后来他老公也没辙了，想离婚又怕村里人说闲话，说他没良心，不离吧，你说谁愿意见自己老婆没事就光着身子去外面兜圈儿啊……他郁闷烦躁啊，就成天喝酒，把自己也弄得神志不清，有次喝醉了躺在马路上睡觉，被车子轧死了。
　　伊子晨语气轻巧，吴扬却听得毛骨悚然。他不由地往伊子晨这边靠紧近了一点，伊子晨发觉吴扬的小动作，暗自轻笑，接着说：办丧事的时候，他们家来了一个道士，专门替死人做法事的那种，他围着那屋子转了一圈，发现有些不对……
　　吴扬赶紧问：什么不对？
　　伊子晨说：那家人祖上是地主，家里传下来很多宝贝。道士说他们家有个古董摆的方位错了，那古董是玉雕的花仙子，花仙子特别爱美的神仙，却被放在最靠近厕所的房间，也不经常擦，估计是触怒了那位仙子。
　　吴扬急忙说：得快点把那菩萨换个地方。
　　伊子晨点头：嗯，换了，放在了敞亮的大堂，擦得锃亮锃亮的。你知道后来怎么着？
　　——怎么了？
　　伊子晨一边掏钥匙开门，一边说：那女的真的就没再犯过病了，再后来我也不知道了，外婆去世后就没再回去过了……
　　吴扬愣愣地站在后边，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伊子晨一踏进寝室门，雄哥激动得都快哭了，他抱着伊子晨的胳膊就喊啊：晨老大，你可算回来了，习微风都快把我逼疯了。
　　——怎么回事？伊子晨拖着雄哥往里走，顺手拿起落在桌上的手机一看：我靠，十五个未接电话！
　　雄哥抹一把辛酸泪：习微风说你联谊没开始多久就走了，电话不接，信息不回，她联系不上你就来找我，你说我一直都在教室能知道你去哪啊？她倒好，说不管就要我找。我打你电话没打通，打吴扬电话也没人接，回寝室一看，我□□俩手机都快震碎了。雄哥吐槽完毕终于想到了问题的重点：你们整个晚上哪潇洒了？
　　伊子晨说：吴扬生病，我陪他去医院。
　　——啊？吴扬没什么事吧？
　　伊子晨抢在吴扬之前回答：他吃错药了。
　　雄哥方玉丹闻言，默契对视三秒，没有说话，脸上的表情却明显是“你丫真欺人太甚，吴扬得罪你了么”。
　　伊子晨无语，只好让吴扬把事情经过说一遍。
　　很快，雄哥如黑猫警长般敏锐的嗅觉捕捉到了话中的疑点：晨老大，回寝室之前你也不知道吴扬生病，你回寝室干嘛？
　　伊子晨内心痛骂雄哥是神经病，多管闲事，表面上却云淡风轻：有点事。哦，我给人习微风回个电话，你们都别说话。
　　三人听话地点头不再说话，伊子晨拨通电话：喂？我是伊子晨，今晚的事很抱歉……一边说着一边往阳台上走。
　　半个小时后。
　　阳台上伊子晨的声音还在断断续续传来：嗯……好……有时间再说……没有……好……那就先这样……
　　方玉丹捅雄哥的胳膊肘：雄哥雄哥，你说那习美女和咱晨老大是不是有戏？
　　雄哥不耐烦地说：我怎么知道。有就有呗，关你鸟事。
　　方玉丹吃瘪，不再说什么。
　　吴扬从书本中抬头望向阳台。伊子晨头低着，脚在地上来回画圈。因为隔得比较远，伊子晨说话声又很低，吴扬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只能偶尔听到类似嗯、好之类的字。突然，伊子晨一直低着的头抬了起来，刚好对视上吴扬来不及避开的眼神。
　　伊子晨朝他笑，手指电话，做了一个“还在生气”的口型。
　　吴扬耸耸肩，习惯性地作出幸灾乐祸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