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初子无线》八千水

3、第三章

　　一起吃了饭，习微风又提议说，饭后最适合散步了，反正也没什么事，那就在校园里逛逛吧。
　　伊子晨在心里默默地想，这个除了墙砖楼就是水泥地，再不然就是几颗叶子快掉光光的老树的校园，有什么好逛的。
　　想是这么想，要真拒绝，这事儿他当然是干不出来的。
　　于是就和习微风一起在校园里慢慢地逛着。可是，不知怎么的，逛着逛着就到了那棵饱经风霜的老树下。
　　伊子晨下意识抬头看了眼宿舍楼，有点过意不去，挠头：怎么逛到这儿来了？
　　他非常有种内心的小阴暗被双脚暴露的感觉。
　　习微风轻轻一笑，说：我还以为你急着回去，就陪你走来啦。让女生送你回宿舍，你好意思伐？
　　伊子晨笑笑，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习微风偏着头，还是笑：感觉你今天话好少哦。
　　——呵呵，我一直都这样。
　　习微风娇嗔道：撒谎了吧，你和吴扬待一块的时候，跟个演讲家似的。
　　伊子晨尴尬地笑笑：那可能是我不太怎么会和女生打交道？
　　习微风敏锐地抓住了伊子晨话中的重点：别告诉我你现在没有女朋友哈？
　　没等伊子晨回答，她又说：老实交代，把多少女孩子偷偷塞给你的粉红色信封扔进了垃圾桶？
　　伊子晨无聊地踢着脚下的落叶，摇头。

　　——伊子晨，如果……我说如果哈，我说要做你女朋友，你会不会答应？
　　伊子晨停下脚的动作，愣住。
　　习微风看到伊子晨的反应，哈哈笑着：逗你玩儿呢，瞧你这被吓到的表情。
　　伊子晨松口气，也跟着哈哈大笑：这玩笑可不能随便开。

　　两人又闲扯了一会，伊子晨终于憋不住了，说：那什么，要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上去了？
　　习微风说：嗯，行。
　　伊子晨转身走开，在距离习微风百米远时，突然听到她喊：伊子晨！
　　伊子晨停住，回过头看着她，问：什么事？
　　习微风咬下嘴唇，迟疑了几秒，然后一字一顿地说：我、喜、欢、你。末了，还加了一句：是真的。

　　橘黄色的路灯灯光下，伊子晨看着习微风精致漂亮的脸蛋，还有她脸上认真的表情——他一时之间有点无措，躲开习微风的眼，只能保持双手插在裤兜的姿势远远站着，一秒，两秒……
　　习微风又说：你能告诉我该怎么办吗？
　　伊子晨这才把目光重新聚集到习微风身上，却远远看到吴扬从她后边慢慢走来。
　　吴扬应该也是听到了习微风的话——他看着伊子晨，平日里不带多少表情的脸上竟难得出现一丝八卦的神色。
　　伊子晨脸别到一边，停止和吴扬的对视，干咳一声，用惯常的吊儿郎当的口气说：又开玩笑，这回我可不会再被你骗到了。
　　习微风顺着伊子晨的目光转过头去，看到吴扬。她朝吴扬笑，吴扬却有点尴尬，好像是在偷窥别人的隐私被当场逮住一样。
　　习微风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没事儿一样跟他们俩道了别，就离开了。
　　留下一个高挑而潇洒的背影。

　　伊子晨站在原地等吴扬走近，看到他手里提着一个大塑料袋，就问他是什么东西。
　　吴扬说是雄哥让他带的宅男必备品，泡面饼干之类的。
　　伊子晨又说雄哥太懒了，这样下去很危险，整天对着电脑打游戏，容易猝死。
　　吴扬知道伊子晨又在满嘴跑火车，白他一眼。

　　上楼梯的时候，吴扬对伊子晨说：你知道习微风不是开玩笑的。
　　伊子晨轻轻哼笑，不回答。吴扬又说：你不喜欢她？
　　伊子晨说：不知道不清楚不确定……
　　——你喜欢她？
　　伊子晨还是说：不知道不清楚不确定……
　　吴扬皱眉，声音沉了好几个调：感情的事还是说明白的比较好，喜不喜欢一个人自己肯定是清楚的，就看你想不想正视。我觉得你现在这态度就不对，不明着拒绝习微风，也不答应人家，你这样，会让习微风很难做。
　　伊子晨说：不是吧，我倒觉得女生比较爱面子，尤其是像习微风那种漂亮女生，肯定没有接受拒绝的习惯。
　　——你打算怎么办？
　　伊子晨耸耸肩，无所谓地说：不知道啊，到时候再看咯。
　　这种语气让吴扬突然有点窝火，强忍着没有发作，只是语气又不善了几分：你能不能别这种模棱两可、暧昧不清的态度。
　　伊子晨还是那副没正经的样子，说：看不出来啊吴扬，平时一声不吭的闷骚男，竟然还是半个情感专家么。哦，我知道了，是不是你小子看上人家了？
　　吴扬被气得，剩下的道理都不想讲了，只是愤愤地说：伊子晨你真无聊。
　　说完自己一个人快步走在前面，伊子晨很得意地在后面偷笑，边笑边喊：吴专家，请不要如此急躁，做人要淡定……

　　备受两班同学瞩目的联谊终于如期而至。
　　从得知有联谊开始，两个班的同学就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这倒正常，对于男女比例刚好互补的班级之间，联谊总是能够带来各种期待和想象。
　　伊子晨也早就听习微风或真或假抱怨，说他们班男生太少，阴盛阳衰，什么事都要靠女生。他当时并没在意，等到了来联谊那天一看，那男生，岂止是少，简直就是可以忽略不计，整个教室一片花团锦簇。
　　雄哥一进门就惊叹：我操全是美女！随便挑个去咱班那都是班花啊。
　　这话刚好被他们经管班的一个女生听到了，那女生绝对走向政坛都不输给希拉里的那种，当机立断就踩着高跟鞋在雄哥运动鞋上拼命旋转了360°。
　　完了还一脸惊愕地说：哎呀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
　　雄哥欲哭无泪，方玉丹在一旁窃笑。

　　伊子晨看了一圈，发现不见吴扬，就问雄哥：咱们班人都到齐了吗？
　　雄哥刚好找到一个有利的观察地势，喜不自禁：这位置好。怎么了，少人吗？不应该吧，联谊这么好玩的事，谁要缺席谁就是傻子。
　　方玉丹说：不对啊，怎么没看见吴扬啊？
　　——吴扬？雄哥听方玉丹这么说，也跟着找，见真没有，就说：没事，还早呢。他刚吃饭不也没和咱一块嘛。
　　伊子晨他们寝四个人，平时吃饭一般都同时行动，伊子晨因为是班长，这几天各种杂事比较多，常顾不上吃饭，就落了单。今天下午，因为要和班干部们布置联谊的教室，更是从下午开始一直忙到现在。
　　所以听到雄哥这么说，伊子晨很惊奇：怎么了？
　　雄哥说：不知道，他说有点事让我们先走，我们吃了饭回寝室也没见着他。
　　伊子晨想让他们给吴扬打个电话，习微风却一阵风似的飘了过来，动作亲昵拉伊子晨的衣角，说：子晨，节目表演单我排好了，你来看看。
　　——行。伊子晨跟她走了过去。

　　主持人是习微风和伊子晨。本来一心认为这只是一个小范围纯属娱乐的联谊，没想到习微风却是一身低调而正式的晚礼服，伊子晨汗。
　　——咱俩这搭配真新鲜。伊子晨说。
　　习微风看他一身休闲装，嫣然而笑着问：有没有被我惊艳到？
　　这话从习微风口中说出来并不奇怪，美女一般都比较有自信。
　　伊子晨当然会说有，然后把声音压得更低：好险，下午我差点回去换了裤衩和拖鞋，还好没有抽出时间。
　　习微风笑得眉目传情，娇嗔道：你就不怕坏了自己形象？

　　两人闲聊着，陆陆续续人越来越多，到了7点，联谊开始。
　　先是不能免俗的节目表演。
　　第一个节目出自会计班，他们班仅有的三位男生组成了一个小虎队，连跳带唱演绎了小虎队的《爱》。然后是一些个人带来的才艺表演。雄哥为了在习微风面前好好表现，也准备了一个节目，一段有点难度的个人街舞秀，为此还牺牲不少打游戏的时间排练了好几天。
　　没想到！刚刚被彪悍女那么一踩，脚几乎报废，现在连正常走路都有困难，更别说去跳舞。想到所有的努力瞬间成了做白功，雄哥就对那女生恨得牙痒痒，禁不住就多斜了她几眼，引起了女生周围小范围人群的误解，以为雄哥看上了彪悍女。
　　在联谊进行到表演第四个节目时，伊子晨终于看到吴扬从后门悄悄走了进来。第四个节目是两个男生的合唱，很high的一首歌，当时大家的情绪都被带动了起来，没有人注意到门边突然多了个人。

　　伊子晨看到吴扬站了一会，东张西望应该是在找雄哥他们。雄哥周围已经坐满了人，别处空位倒是还有，不过伊子晨知道吴扬的性格，他不会贸贸然穿过一些人，插到并不太熟的人中间去。
　　伊子晨憋着笑，无奈地摇摇头，从前门走出教室，经过走廊转到后门。可是，等他推开后门的时候却没有见到吴扬，再看坐着的人里边，也没有，伊子晨觉得这是吴扬的做事风格。轻声骂了一句二货，掏出手机发信息：二货你是准备回宿舍么？
　　发完信息还特意把手机的静音调成了震动。
　　等了一会，没有收到吴扬的回信，伊子晨又发了一条：吴扬同志你在干嘛？
　　伊子晨想，吴扬要是再不回，他就直接打电话，问他到底在干什么，顺便对他这种不回信息的不良做法提出批评性建议。

　　所以，十分钟之后，伊子晨真的跑到阳台上拨通了吴扬的号码。只是，却一直是无人接听。
　　不回信息，不接电话，这完全不是吴扬的做事风格。
　　该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伊子晨脑中突然闪过一个这样的念头。然后，他看着阳台外面，想到从教学楼去生活区要穿过一片很原生态的小树林——虽然来学校的时间还不是很长，但关于那个神秘的小树林，他听到的传说已经不下十个版本。总而言之，那就是一个恶性事件的频发地。所以到了晚上，一般人都不会从那儿经过，宁愿绕远一点也不会拿自己的生命安全开玩笑。
　　伊子晨又想到，吴扬可不是一般人啊，他不是一般的二，他要是二起来那简直就是势不可挡。所以伊子晨完全有理由相信，吴扬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穿过那片小树林，而不是绕远一点走另外一条路。

　　这样想着，伊子晨再回到教室的时候就有点心慌慌的了。他几乎都能想到吴扬挂掉的样子了——皮肤肯定比现在更白，蜡白，四肢僵硬，平时能被风吹得飘起来的头发也都硬梆梆贴在头皮上，搞不好脸上还会有几道血痕，那样就破相了。
　　——唉……伊子晨叹了口气，好像想象已经变成了现实一样。
　　这样一来，他更待不住了，所以等到有人在台上表演的时候，他就飞奔出教室了，也没跟习微风打招呼，只发了一条短信：有事先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