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微》活色升香

6、第 6 章

　　午饭在公司的职工餐厅，几个新来的实习生凑在一起，和我隔着几个位子。
　　“听说昨天夜里东洼那边又出事了。”
　　“我也听说了，有个男孩让人捅了好几刀，110，120都来了。”
　　“那个地方也真是够乱的，早该整治整治了。”
　　“政府哪有心管这些啊，都忙着应付上边的头头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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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手突然抖起来，我极力让自己平静，我告诉自己，那个男孩不是程微，不是。我掏出手机，找到他的号码，手指按在拨号键上却突然失去了力气。我看着手机屏幕，程微，程微，程微。手上突然传来强烈的震动，程微的名字开始在屏幕上闪动。
　　“程微！”我喊了一声，猛地站起来，那几个实习生惊诧地看着我。
　　“哥，哥，你怎么了？”他的声音那么虚弱，那么疲惫。
　　“你在哪？”
　　“我在市五院，哥……”
　　我没来及听完他的话，我知道他现在市五院，我要马上见到他，我要，马上见到他。我慌乱地冲出餐厅，有人在我身后喊什么，我没听清……

　　医院的来苏水味，强烈的刺激着我的鼻子，穿着白大褂的人忙碌的奔走着，急救车拉着刺耳的长鸣开出医院的大门，进进出出的人脸上都是无尽的痛楚。

　　站在住院部的门前，我突然想起来没问程微在哪个病房，我一摸口袋，手机居然没了。我在服务台让护士帮我查询，却没有结果。
　　“麻烦你再查一下，他刚才给我打电话说就在这里。”
　　“都查五遍了，有的话我还能不告诉你。好了好了，你不要影响我们正常工作。”护士终于不耐烦了。
　　“那我可以用下你们的电话吗？”
　　“这个只能打内线，你到门口综合服务部打去。”

　　综合服务部一个三十多岁的人守着电话机。
　　“有零钱吗？”
　　“没有。”
　　“没有不能打。”
　　我这才看到他电话机上贴着“自备零钱”的字条，我把五十块钱给她，说不用找了。她对着阳光瞅了瞅，说：“打吧。”
　　程微的号码很简单，是我可以背得出来的唯一一个手机号。
　　身后突然响起一阵熟悉的音乐。
　　“哥。”我拿听筒的手抖了一下。
　　“喂？”电话里依然是盲音。
　　“哥。”我突然意识到声音来自身后。我慢慢转过身去，我看见程微，完好无损的站在阳光里。
　　“哥。”他又喊了我一声，我的意识终于彻底恢复了。他朝我笑了一下，眼睛里是难以掩饰的疲惫。他走过来用力抱住我，他的头伏在我肩上，我知道他在哭，但我的心却轻松了很多，因为程微，他安然无恙。
　　“程微。”我拍了拍他的背，他蓬松的羽绒服里的身体是那么瘦，“程微，怎么了？”
　　“是邵平。昨天晚上他来找我，回去的路上……”我能听出他在努力的压抑着自己的情绪，但还是忍不住的抽噎。
　　“他，他现在怎么样？”我想起那个曾经用愤恨的眼神注视过我的男孩儿，“我们去看看他？”
　　程微慢慢停止了抽噎，把我放开。
　　“他还在监护室。医生说没有上到要害，但是失血过多，现在还没有醒过来。”
　　我们在监护室外看到躺在病床上的邵平，他身上插满了管子，连接着旁边几台各式的仪器。一个护士在察看仪器上显示的数据。他的脸像纸一样苍白，嘴唇没有一点色彩。
　　“齐大夫，齐大夫。”那个护士突然跑到门口朝医生办公室大喊，一个带着黑框眼镜的年轻医生跑了出来。
　　“怎么了？”
　　“病人的血压又开始下降了。”
　　“赶紧准备输血。”医生一边说，一边进了监护室。程微想问什么却没来得及。我们趴在玻璃窗外看着，程微突然抓住了我的手，紧紧地握着。
　　“齐大夫，血库说AB型血储备不足。”
　　“联系一下三院和医大附院。再看看病人家属来了没有，就近寻找血源。”
　　“好。”

　　“家属在哪？”护士大声喊。
　　“我是他同学，他爸妈下午才能赶到。”程微说。
　　“护士，我是AB型。”
　　“哥？”程微看着我，眼睛亮起来。
　　“他不会有事的。”我拍了拍他的肩膀，“相信我。”

　　600 CC的血抽出来，我觉得有点发虚，坐在监护室外的椅子上，不知不觉竟睡着了。

　　睁开眼时发现自己睡在床上，白色的被子，白色的床单，白色的墙壁，我居然是躺在病床上。门开了，程微拎着一个保温桶进来。
　　“哥，你刚才晕倒了。”他把保温桶放在桌子上，又拿了把椅子坐在我床边，“好点了吗？我刚从外边买了一个土豆排骨汤，你现在要喝吗？”他的眼睛因为疲倦而失去了光彩，但是脸色却比之前好了很多，说话的语气也轻快起来。
　　“邵平怎么样了？”我问他。
　　“他现在很好，输血很及时，他已经没有什么危险了。”程微一边说一边把汤帮我盛到一个小碗了，浓郁的香味弥漫了整个病房，“他爸妈已经过来了，正陪着他呢。”
　　“这么快？不是说下午才能到吗？”
　　“哈哈，哥，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时间吗？现在都是傍晚了。”他低着头用汤匙慢慢的搅动碗里的汤，又轻轻地吹，盛了一点，放在唇边试了一下，抿了抿嘴。看着他蠕动的嘴唇，我胸口突然紧了一下，一股血气直冲大脑。
　　“嗯，不烫了，可以喝了。”程微抬起头时，我没有防备，猛地撞上他的目光，我赶紧垂下眼睛，我感觉到那一瞬间我的脸竟莫名的发热。
　　“哥，怎么了？”他奇怪的看着我。
　　“没，没事。哦，我只是在想怎么会这么晚了。”
　　“你肯定是累坏了，一下子睡了六个小时。你刚晕过去的时候我吓坏了，后来医生说你是缺乏休息，而且又一下子献了那么多血，血糖过低，所以才会晕厥。你睡觉的时候医生已经给你挂了两瓶葡萄糖了，你一点反应都没有。”
　　我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右手背上有一个针眼。
　　“好了快喝汤吧。”他把碗和汤勺递给我，眼睛里带着温柔的笑，我的心又“扑通”猛跳了一下，我低着头掩饰自己情绪的失常，汤端在手里却没有喝。
　　“噢，勺子刚才我用过了，是不是要洗一下？”
　　“啊？不，不用。”我朝他笑笑。盛了一勺汤送到嘴边，当勺子的边缘碰到我的嘴唇时，我感觉被烫了一下。

　　觉得没什么问题了，我们跟护士说了一声准备回家，程微说再去看看邵平。碰到邵平的爸妈，爸爸紧握着我的手，说不出话来，妈妈眼里含着泪花，一直说谢谢。医生说邵平现在状态很好，很快就会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