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微》活色升香

5、第 5 章

　　春节过后又开始出差，我给妈妈打电话说这次可以顺便回一次家。我在沿途的城市买了很多特产，妈妈很高兴，却一直唠叨我不要乱花钱。她比以前瘦了很多，而且添了不少白发，我突然感到一阵深深的内疚，鼻子隐隐有些酸涩。

　　我们依然没有什么话说，妈妈一直在厨房忙碌，她知道我只能在家呆一天，每一顿饭都很丰盛。

　　“有没有交女朋友？”
　　“还没有。”
　　“有了的话带回家给妈妈看看。”
　　“嗯。”

　　“在外边，一个人要照顾好自己。”
　　“嗯。”
　　“……”

　　妈妈还要说什么，突然我的手机响了一下。我掏出来一看，是程微。

　　“程微，什么事儿？”我回给他。
　　“哥，没，没事儿，我打错电话了。”
　　“噢，那没事儿我挂了。”
　　“嗯。哥，你现在在哪里？”
　　“在家。出差路过，顺便回来看看。”
　　“噢，你，你什么时候回来？”
　　“还没确定，大概要过两周吧，差不多是你开学的时候。”
　　“噢，那哥你忙吧，回来给我电话。”
　　“好。”

　　挂了电话，妈妈正失神地盯着我的手机。
　　“妈，妈，吃饭吧。”
　　“哦……哦……”她回过神来，“吃饭，吃饭。”
　　她把一块肥厚的炸带鱼放进我碗里。
　　“赶紧交个女朋友吧，有个人照顾，妈也就放心了。”她轻轻叹了一口气。
　　“妈，别担心我，我一个人也挺好。”
　　妈妈没再说什么，端起碗，拨了两口饭，似乎有什么心事。
　　“妈，怎么了？”我帮她添了点菜。
　　“没，没事儿。”她放下碗，“妈，妈是想说，你是不是还因为高三那件事情……”
　　“妈，”我打断她，“我早就忘了。”

　　之后的路上会时不时地收到程微的短信，也没有别的话，就问我到了什么地方。火车上，有时候无聊，就用短信给他讲述一路的风景，池塘里的水牛，划过车窗的小鸟，远远的旷野上一颗孤立的树，或者夜里茫茫无尽的黑暗。我买好返程的机票后给他打电话，说下午就可以到家。

　　由于天气原因，飞机晚点四个多小时，到家时已经夜里十点多。窗户里的灯亮着，我知道是程微。

　　推开门时，他正在用手机打电话，很焦急的样子。

　　“哥？！”他看着我，愣愣的，“你不是说下午就能到吗？怎么这么晚了？我打你电话，一直都是关机，我急死了，真怕……”他顿了顿，笑容一下子在他脸上荡漾开来，眼睛亮亮的，“到家就好了，我去把菜热一下，哥你一定饿了吧？”

　　他不知道从哪翻出我和前女友以前在超市买东西送的一条围裙，粉红色的，胸前有一只小熊□□的图案。围裙只用过一次，那时女友坚持要跟我学炒菜，结果油一起火她吓得不行，慌乱中还把小熊的一只脚烫了个洞。后来我再也不敢让她靠近厨房，围裙也就不知道放在什么地方了。

　　他看我注视着他，竟然羞赧了一下，转而又释然：“你不在的时候我帮你收拾了一下厨房，找到了这个，觉得挺好看的，就没扔。哥，你什么时候买的这么卡通围裙啊？一点儿都不符合你的风格。”

　　我没说什么，因为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热好的饭菜散发出诱人的香味，让我感到一种深深的从未有过的饥饿。程微盛好小半碗热汤，递给我。

　　“太饿得话不能猛地吃油腻的东西，先喝点儿汤暖一下胃。”

　　“几天不见，不光厨艺见长，还成养生专家，不是交新女朋友了吧？”我故意用探究的眼神看着他。

　　“哪，哪有啊。”他眼睛里闪过一点慌乱，脸红了，“只是平时闲着翻了翻这方面的书籍，哪有女朋友。”

　　“有女朋友也正常啊。你今年大三了吧，好好把握大学里的美好时光啊。”

　　他看了我一眼，低下头，来回拨弄碗里的饭粒。
　　“哥，我喜欢一个人。可是，我不能告诉他，也不敢告诉他。可能这一辈子他也不会知道我喜欢他。但是只要我能在他身边，为他做一点我能做得事，看着他，看着他健康，看着他幸福，我就知足了。”我看不见他的眼睛，但他轻柔却决绝的语气让我的心不知所由的一颤。这个整天追问我行踪的男孩儿有了喜欢的人了，我不是该替他高兴嘛，可是，为什么我的内心深处会有那么大的失落，或许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我开始害怕重回寂寞。一定是的，只是害怕寂寞。

　　饭菜突然变得无味，随便又拔了几口，便放了碗筷。

　　“哥，怎么吃这么少？饭菜不合胃口吗？”他探寻的眼神那样闪亮。

　　“啊？没，没有，挺好的。只是有点儿累，吃不下了。”

　　“哦，那你洗好澡就赶紧休息吧，我收拾好东西就走。”

　　我愣了一下：“都这么晚了，就睡这儿吧。”

　　“不了。反正离这儿挺近的。”

　　我突然想他的那个小窝里是不是有人在等他：“你还在东洼住吗？”

　　“嗯。”他笑了一下，没再说什么，我更加肯定了这样的想法，因为以前过了十点，他就会自动留下来过夜。

　　“早点回去吧，等下我自己收拾。”我淡淡地说。

　　“没关系，哥你累了，赶快去洗澡吧。”他一边说，一边开始收拾桌子，我突然莫名的烦躁起来。

　　“说了我自己收拾，你要走快走。”我猛地把手里的杯子放在茶几上，程微吓了一跳，不知所措的看着我。

　　“哥？”

　　我知道自己失态了，不知所由的。

　　“对不起，程微，你那边治安不好，你走吧，晚了不安全。”我没再看他，用遥控器打开电视机，眼睛盯着屏幕，大脑里却一片混乱。

　　“那我先走了。”他结下围裙，犹豫了一下，转身出了门。我听着他渐渐远去的脚步声，心里突然空落落的。

　　夜里，我又回到多年前的那个梦境，四周白茫茫的一片，没有方向，我站在白色的迷雾里，不知道该往哪里走，雾越来越重，像蚕茧一样慢慢的把我包裹住，我想喊，却发不出声音，我用力的挣脱，却感觉束缚越来越紧。我在快窒息时惊醒，汗已经湿透了半条枕巾。客厅里的传来时钟嘀嗒嘀嗒声响，在漫长的黑夜里格外的清晰，我再也没有睡着，当窗外的天空微微发白时，时钟响了14052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