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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比武(1) ...

  •   “不如两两一组、对阵决胜罢。……七十九人干脆就分成四十个小列,一场定出胜负好了。”姬梁此言一出,台上诸人还未及发问,底下却有好事者频频出言,七嘴八舌地高声喊道:“七十九人就分成四十个小组?那不是有人要落单了?”

      “莫非落单的那人,是要不战而胜了?”

      “或者再抓一次阄,去其中的一人?”

      “令多出的那人,以一敌二就是了。”姬梁皱了皱眉,轻描淡写地说道。一脸懒意极不耐烦地写在了自个儿的脸面之上。对他而言,这似乎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儿。

      “这、似乎有些不大不公允罢?”皇甫玉兰生忍不住开口反诘道。她一言语,四下附和者自然大盛。一时台下、台下非议叠起。

      “公允?以一敌二有何不公了?”姬梁突然一阵冷笑,大言不惭道,“企图列位仙班之人,若连这点儿运道都祈求不到,那便就只有以自身的实力来行填补了!……在场的诸位是否还有人记得?十一年前,芳龄十五的开阳宫武曲星君宝公子,正是以一对十、以少胜多,不也顺利闯过了敝教的‘太白座’?”

      “但是当年那回‘太白座’,姬公子本人却似乎连续三场都是因为对手的莫名弃权,最终不战而胜了?老朽记得,江湖上迄今为止,还没有人亲眼见识过姬公子真正的实力呢!”大抵陈一也是知情人,他听罢姬粱之言,忿忿不平地咕哝出了声。

      “莫非你们都不晓得?我们水云张氏择徒入门,素来只重两点:骄人的实力,或是、骄人的运道!前者,或能逞一时之勇、占得先机,但后者,却是重中之重,也是咱们圣教立于不败之地的根本因由。”姬梁抿了抿嘴,一脚踢翻了那只盛满了铜钱、墨水的酒坛,豪放不羁地大笑道,“我说你们这群手运差到连区区一枚三官五铢都摸不到的人,有什么资格求学我们水云引以为傲的天卜之术?”

      酒坛倾处,墨汁流尽,所有的铜钱在转眼一息里,竟整整齐齐地叠成了一轮小小的方尖宝塔!一棱一角,精细、光滑,绝无分毫的瑕疵,像极了耸立在开阳宫里的那座镇物。一时间,偌大的“太白座”上鸦雀无声,众皆膛目,甚至连高高在上的宾席、客座,也掀起了一阵不小的波澜。

      “这、这是……”皇甫鹜瞅着那座方尖宝塔,直觉毛骨悚然,冷汗连连,她搞不清适才姬粱所露的这一手究竟靠的究竟是武艺,还是运道。不过她的心里却很是亮堂:无论如何,眼前的这人断然不能随意招惹!

      “行了,时候不早了。你们这些人赶快自行凑组,快快决赛罢!莫再扰我清梦,蹉跎浮生了。姬某还赶着回去,要同美人们温存一番呢。”他说着纵身一跃,又懒洋洋地躺回了玉人相扶的竹舆、软榻之上。

      “甚么?自行凑组?”一听此言,皇甫鹜顿时傻了眼儿。待她好不容易想起来打算回头求救时,皇甫玉兰生已然顺理成章地傍上了满脸宠溺的四师兄周子夜,正冲着她掩嘴娇笑。皇甫鹜无奈地朝他俩点了点头,事实上她身为师姐,早就习惯了要处处帮衬着自个儿那两个小师妹,自然也不会与他们去计较这些。

      斜眼扫去,与皇甫鹜相识之人除了他俩,就只剩下配合默契、一板一眼的陈一、陈二、陈三、陈四了。毋庸置疑,这四人早已站成了两排,连眼角都不往皇甫鹜这边瞟来。她见了这般情形,不由地一阵垂头丧气,转而瞥向了那堆生人。

      谁知那些武林豪杰们一见她背后负着的长枪,个个如躲瘟疫一般,远远绕开不提,还暗自窃笑不已。一圈晃完,就只有一个一脸老实巴交、形似庄稼汉般的高个儿少年,红着脸偷偷瞄了她几眼。但这人最后还是犹犹豫豫地站到了一个雌雄莫辩的妖人身边,只给皇甫鹜留下了一个满怀歉意的闪烁眼神。

      “姑娘对不住,雁门皇甫的声名实在是有些……那个,我也是不得已。”他说得极其小声,当中有几个字更是轻不可辨,但皇甫鹜还是忍不住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那少年的脸顿时红到了耳根子。衬着满面的黝黑,好似是一只熟透了的园茄。

      “这么看来,落单的那人,就是皇甫鹜、皇甫姑娘了?”姬粱漫不经心地瞥了台上诸人一眼,随即露出了一个和墨潇几近神似的笑颜,堪堪道,“那这一轮的‘太白座’首战,就由皇甫鹜姑娘对阵、嗯,对阵……就你们两个罢。”他说着随手指了指跟前一双衣装朴素、样貌平平的青年男女,示意他俩出列。

      “就你们两个来同她一战罢。”那两人看到了姬粱的指引,迅速从人群中走出,温文尔雅地冲着皇甫鹜起手作礼道:“在下莆田列不平……”;“列清秋,有请皇甫姑娘指教!”

      “莆田列氏!冲虚道人之后!”皇甫鹜还不及还礼,近旁的周子夜突然插进一脚,慌忙拦住了正欲答话的皇甫鹜,急声道,“老七,赶快投诚!他们是莆田列氏!就是一百个你合在一起,也不是他俩的对手!”

      “莆田列氏!莫非是当年以愚公锄、及八卦御风掌名动天下、称霸一时的莆田列氏?”一听这名头,台下众人顿时犹如沸水一般,竞相围睹,议论纷纷,“竟然是沉寂了多年的莆田列氏?他们怎么会来上虞城的?”

      “往年的四方擂台即便热闹,但也从不至于此啊!这莆田列氏不是与水云一门不太对盘么?怎么还会亲身来此?”

      “不过是一些晚生后辈罢了。大抵是族里头混不名堂儿,想来此地博取功名吧?”

      “这一回的四方擂台怎地如此兴师动众?连莆田列氏也来搅这趟浑水儿了?莫非是这世道真要出乱子了不成?”

      ……

      皇甫鹜虽然没有听说过莆田列氏的名头,但她一瞧周子夜、及底下诸人的反映,顿时脸上一白,心里多少有了底子:眼前这两人,她也惹不起。

      “这……虽说咱技不如人,但不战而退似乎有些不大妥当罢?”就在她满心不甘,噬唇嚼齿的当口儿,周子夜大呼一句“孺子不可教也”,随即摆出了一副懊恼至极、痛心疾首的表情,在她的耳边高声吼道:“莫非你打算学你那五师兄的熊样,和人争强斗胜不提,最后还被人打成重伤,在榻上躺了一年半载,至今还下不了地?”

      “可是……”皇甫鹜伸手掩住了耳,脸上不由地现出了一抹犹豫。想起当日五师兄被人抬回师门时那奄奄一息的模样儿,她不禁一阵余悸在心、忐忑不安:据爹他们说,如今江湖上不兴点到为止这一套儿,比武试招时大多喜欢把人往死里头打。也不知是不是真事。

      “别说甚么可是了。还不快快向两位列大侠投诚?就凭你的身手,乖乖向莆田列氏认个输儿,并不丢人。反正咱雁门皇甫的声名原本就不、不咋样……更何况,有大师兄的斑斑劣迹在前,此事便是叫门主知道了,他、他当也不会责难于你的……”周子夜还未说完,皇甫鸿的花生米粒便毫不留情地大把砸上了擂台。他急忙收了声,抱头闪躲,东窜西逃。这副狼狈的姿势刚一亮出,顿时惹得底下众人嬉笑纷纷。

      皇甫鹜怎会听不出周子夜话语中的善意、与关切?照她平日里的性子此刻定是二话不说,立刻跪地求饶、缴械投降,但这一回的情形,毕竟是有异寻常的:参加这四方擂台原本就不是她的本意,她偏不信荀攸、墨潇及姬粱他们会对之视若无睹,任她一下出局。

      如此想着,皇甫鹜眼轱辘一转,忍不住便朝荀攸他们所坐的宾席上瞟了过去:只是,荀攸如石塑泥雕般不动声色;墨潇如石塑泥雕般不动声色;一席宾客之中就只有荀彧狡黠地笑着,一脸的跃跃欲试,似乎正期待着皇甫鹜当众出丑、丢人……

      皇甫鹜咬了咬牙,刚打算启口认输,谁知这时坐在荀攸身侧的钟繇却一脸轻佻地整了整衣冠,立起身子,冲着台上的姬粱抱拳笑道:“且慢!在下有一言想请教姬公子:敢问十一年前,入围贵教‘太白座’的资质,时至今时今日是否还能作效?”

      “原来是玉唾银钩钟繇、钟公子。”姬粱慵慵懒懒地还了一礼,也不起身,悠然道,“钟公子当年无故弃权,叫姬某厚颜得胜……未能一睹钟氏笔挝之风华,当真是、令姬某遗憾弥今。”姬粱此言一出,底下又是一片哗然:原来当年拱手相让之人,还有钟繇一份。

      “少年意气,不提也罢。”钟繇“哈哈”一笑,一脸玩味,道,“当年不过是恰巧撞见有美人途经,忍不住前去寻花问柳一番,却不想耽搁了‘太白座’决胜的时辰……如今繇已有悔过之意,不知姬公子是否能再予繇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言语间,他那一双凤眼似笑非笑地逗滞在皇甫鹜的身上,瞧得皇甫鹜极不舒坦。

      “好说、好说。虽是陈年旧账,但我们圣教岂会翻脸不认人?不过如今众人分定,唯余皇甫鹜姑娘一人落单,姬某便只能委屈钟公子与皇甫姑娘凑成一组了。”姬粱说罢,翻出一枚竹牒轻轻巧巧地掷到了钟繇的手中。几丈之远,全不费神。众人又是一阵叫好连连。钟繇伸手接过那竹牒,微微一笑,纵身跃下,衣袂飘然地立到了皇甫鹜的身旁。

      “无妨。在下与皇甫鹜姑娘本就有些……因缘。自然是十分乐意与她并肩作战了。”他低低一笑,竟当着众人之面俯下身子,在皇甫鹜厚厚的额发上深深烙下了一吻,“便当是资力的酬劳了。”他凑在皇甫鹜的耳边悄声说完,又暧昧地朝皇甫鹜的耳廓里轻轻吹了口热气。

      明是秋高气爽、皓日当空,但皇甫鹜却直觉一阵冰寒莫名:虽说西北一地民风彪悍,极少讲究男女大防,但与钟繇如此亲近,还是令她忍不住腿脚都打起了颤儿。不过她心中虽然忐忑,但面上却仍是挤出了一抹满是不甘、几近诡异的强笑。

      “能与钟公子这样的美人儿有些因缘,咱家当真是求之不得。”她说罢毫不客气地伸手,在钟繇的脸颊上狠狠地揉了一把。顿时,台上、台下只剩下了一片倒吸凉气般的抽搐声。钟繇那如花似玉般的假笑也硬生生地僵在了自个儿的俏脸之上。

      “老七,咱雁门皇甫的脸面也不是用来这么丢的。”周子夜目瞪口呆了好半晌,终于喃喃出了声。

      “七师姐……你这样,会嫁不出去的罢?”皇甫玉兰生素来性子不羁,但此刻却也被皇甫鹜的言行吓了个半死,她偷偷耳语道,“那人好歹也是颍川钟家的少主呐……”

      “他不是称呼荀攸作‘我家公子’么?”咱还道他是荀氏的家仆呢……后面半句还未脱口,就被皇甫鹜自个儿哽入了喉里。她脸上的表情时青时红,十分精彩。脑海里却是一片空白,隐隐有些后怕了起来:的确,这钟繇无论样貌、衣着,还是人品、气势,哪有半点家仆、下人的模样儿?之前,自己咋就鬼迷心窍、认定他是荀攸的跟班了呢?

      一片死寂之中,姬粱率先爆发出了一阵捧腹大笑。他笑得仪态大失,扶着几案,好一会儿都直不起身子。台上,台下在静默半刻之后,也都哄笑作了一团,个个都在高嚷“雁门皇甫,不同凡响”……皇甫鹜的脸顿时涨得彤红,举止也不觉扭捏了几分。

      “当真不肯叫人占去一丁点儿的便宜……”钟繇瞧着皇甫鹜喃喃道,不过他面上的神气却不大好看,人也避到了三尺之外,“枉我钟繇风流一世,拈花惹草,想不到今朝却被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当众调戏了一回!这‘玉唾银钩’的‘玉唾’之名,算是彻底毁尽了。”

      “废话少说。咱家又不是头一回轻薄你的俊脸儿!此刻劲敌当前,要战便战。”皇甫鹜自个儿也有些不大好意思。她慌不择言地一边说着,一边亮出了龙鳞睚眦枪,想要转移诸人的注意,“今个儿也让咱雁门皇甫,领教一番莆田列氏的威能!”她尚未察觉失言,底下的众人又是一阵唏嘘、捧腹不已。

      钟繇不由地满面僵硬,叹息连连:“我说姑奶奶、臭丫头,你还是给我少说两句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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