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者》澪拾

9、第七章

　　花园，隔了几天才去的，因为被老爷子吩咐办事。莫叔的生日快到了，让我以他的名义买块表。

　　我自然不会傻到自己去选，而是叫上小姨，那个情妇，女人喜欢我这么叫他。送也是她送的，反正礼到就行了，我出不出现不是关键。

　　宵风已经来了，比平时早一点，可能是我醒得比平时早一些。

　　“Yoite。”

　　“嗯？”

　　现在的他，回答也很自然。

　　我掏出那一纸相片递给他，多少有点卖弄的意思。直觉告诉我，他会喜欢的。虽然对方表现得很微弱，他只是拿着看了很久。

　　我憋住话，这次我要等他主动开口。

　　过了会儿。

　　人终于侧过来，拿照片的手跟着抬高一点。他嘴唇动了动垂下眼，似乎还在挣扎，两秒后复又睁开，淡色眼眸里流动着星点光芒。

　　“可不可以...给我？”

　　我很没形象的笑了，带点得意。你原来是有所好的，并非无欲无求。

　　“喜欢吗？”我慢慢诱导，“其实很简单，有个相机就能拍。”

　　他看我，眼神带有疑问。我猜也是，金主只按自己需要为他打扮，哪会考虑其他方面的兴趣。

　　我跳下石凳去拉他。纤细的手腕不堪一握，明明长得不矮，人却这么瘦。

　　“走，带你去个地方。”

　　我牵着他兜兜转转出了牛津街，对于初来伦敦的我，那是唯一认识购物的地方。人群自两边穿过，都是行色匆匆的归人和妈妈成堆的旅行团。

　　手心传来湿腻的触感。

　　它的主人，从出地铁起就低着头躲在我身后。若不是被我拉着，恐怕早就找个角落藏起来了。

　　对面红灯突然亮起，我停下了，旁边的却没有。他低着头冲出路口，被我伸手拉回来。扯得急了，一束银光从他胸口跳出。那是一根花型吊坠的项链，如果没看错那花瓣密密麻麻镶嵌的应该是钻石。

　　拇指大小，价值可不菲。

　　又是与蒋烬有关的东西。

　　我一语不发看着他把链子重新塞回衣服里，心里莫名起了烦躁。

　　“到了。”

　　拐进玛莎直奔三楼，两周的工资才够我买一个D90，还是被淘汰的款。

　　我把机器留给宵风跑去付钱，他认真跟着工作人员尝试操作，完全看不出半点畏惧与人相处的模样。

　　甚至回程路上也一直摆弄着说明书。他其实对许多事物都很好奇，只是孤僻的性格，没人真正愿意耐心地接近他。

　　人们也许喜欢他的外表，也许出于对弱者的同情，却忘了最基本的相处方式，平等。

　　“周末有空吗？”把人送到宿舍楼下，我突然问：“我们去试试相机怎么样？”

　　他几乎下意识地点头，接过我半强迫式推过去的机器，表情既犹豫又期待。

　　周五结束最后一堂课，我赶去赴小姨的饭局。在市中心一家高档的西餐厅，说是答谢上次的贺礼。为此我特意穿上了正装，被詹姆斯嘲笑是不是晚上去卖。

　　出教学楼没几步被人叫住，是李允。

　　“好久不见。”我主动打招呼。

　　“最近在忙什么？都不见你人影。”

　　他还是自来熟的风格，用力拍我肩，眼睛骨碌碌地上下打量了一番。

　　“找我吗？”

　　“恩。上次你不是说想打球，机会来了。”

　　“什么意思？”

　　“蒋烬他们打算组织小范围的篮球赛，学校里只要有兴趣的都能参加。抽签组队，每场三对三，赢的晋级下一场。怎么样，要不要来？”

　　“好啊。”我向上提了提背包带子，“有点兴趣。”

　　不，是非常感兴趣才对。

　　“那到时候下了课你直接来体育馆找我。”说罢摆摆手，一句废话也没有的消失在视线里。如此有目的性的聊天，让我不禁怀疑他是不是堵我有些天了。

　　不过，是个好消息。

　　饭局中规中矩。有莫叔在，气氛难免拘谨。我隔着他与女人使眼色，对方即刻领会，拐着弯夸赞我。

　　有小姨在中间调和，加之酒精作用，男人渐渐话多起来。聊起生意场上的成功，神情无不得意。我毫不吝啬顺势赞美，几句话捧得他哈哈大笑。

　　这顿饭一直延续到很晚。

　　扶微醺的两人上车，再次拒绝了他们要顺带送我的好意。目送银色SUV驶出大道，我才终于可以撤去脸上虚伪的笑。

　　学业只是斗争的第一步，回国后，可预见更大的斗争在等着。我必须抓住一丝一毫有利的条件。

　　无论真心与否。

　　烟握在手里，只会让人更添寂寞。唯一聊以安慰的，是明天，是那个人。

　　宵风比约定时间更早等在楼下。帽沿压得低低的。11点的火车带着我们开往伯克郡。
　　作为承载几代王室历史的城堡，温莎是每个外来游客向往的景点之一。我也不例外。只是一直找不到人陪。

　　“来过吗？”

　　“一次，小时候。”他竖起食指，掩不住眉宇的兴奋。

　　今天宵风看上去很平静。可能因为这里空旷的关系，人与人之间，总似隔着些距离。还有漫天飞舞的鸽子，落在阴阴绿草上。

　　一点没有城市的喧杂。

　　我们沿白砖砌起的甬道，听着机器解说，通向城堡主楼。相机在我手里，每过一处都会举起来拍几张，有意无意的带到另一个人。只是进了城堡内部，拍摄便被禁止。严格的政府做派，可惜了那金碧辉煌的装饰，一张留念也不许。虽然有些地方经历了火灾，后期修补过，在我看来也只有更为华丽。

　　宵风听得很专心，好几次落在后面，迫使我不得不回去重新听一遍介绍。

　　整个看完已是下午3点。我饿得前胸贴后背，出了铁栏直奔对面小镇。这个点，餐厅大多门庭冷落，只坐着我们两个。

　　我告诉他，中国也有个‘温莎’，叫故宫。他连连点头说知道，清澈的眼一瞬不瞬，充满了向往。我喜欢这样的他，漂亮且真实。与记忆里某些片段重合，让身处其中的我感受到了久违的快乐。

　　我们搭晚七点的火车回伦敦，避开返程人群，回去发现连地铁也是空荡荡的。并肩坐在最后一节车厢，眼睛追逐对方倒映在车窗的剪影，内心无比享受这难得的恬静。

　　“下月初我参加学校的篮球比赛。你如果能来观摩的话，我会很高兴的。”

　　突发奇想地询问，在看到他悄悄移开眼时，心里仍不免有些失落。

　　“当然没空也没关系。”

　　我勉强扯动嘴角望向别处，手臂却被轻微拽住，他看我的眼神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

　　“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