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者》澪拾

2、第二章

　　接应我的是一个姓莫的中年男人，听说是老爷子生意场上的朋友。金边镜框后的眼睛闪烁着商人的精明，尽管他一直在笑，但离随和差的远了。他陪着我报道，熟悉环境，还有认识导师。甚至来伦敦的第一顿饭也是他请的。在异地他乡，这陪伴多少令人感到温暖。

　　“小恺，如果还需要什么就跟我们说，不用客气。”

　　女人看起来比我大不了几岁，涂得鲜红的嘴唇让原本还算姣好的五官变得有些刻薄。她是男人在英国这边的情妇，即便餐桌上也直言不讳的叫那位正室为‘死老太婆’。

　　我回她一个‘真诚’的笑容。

　　在他们称呼里，我不曾有过姓氏，也完全不需要。

　　‘钟’家乃至背后整个‘钟’氏，是四年前才知道的。我很勉强地被迫去融入，结果发现，多得是比我更委屈的人。

　　“这里的生活不比国内，很多事要靠你自己。”莫叔的补充语重心长。

　　我点头附和，乖巧地为他倒酒。心下却是好笑，生活啊，那可是再熟悉不过的。

　　分开时候，他们要送我回公寓，被我以随便逛逛为由婉拒了。看女人半挂男人身上，一脸欲求不满的模样，我想还是识趣点比较好。

　　沿着塔桥踱到地铁，左边霓虹灯彩的建筑以及右边黑漆漆的伦敦塔形成鲜明对比。站在中间看异常微妙。我摸出国内带来的烟，点燃。身边来来回回走过金发碧眼的男女，偶有几个瞟向我，也大都是打扮癫狂的主。她们身上少了不能再少的布料，还不如不穿。

　　那眼神多半也是对我包得严实的里外嗤之以鼻。

　　两个月后，我逐渐熟悉了伦敦纷繁的交通线路。

　　一切似乎开始步入正轨。我依旧顶着一头乱发，穿国内带来的老土衣服穿梭于学校各处。

　　第一年专修语言，附加主修课程。我报考的是管理，乏味至极。可作为钟家保留的学科，也没有其他选择。还好读书对我来说一向不难，只需混个不好不坏的成绩即可交差。其他多的是大把时间做我真正想做的，比如说找份兼职。

　　虽说每月银行卡上的数字已够我吃喝逍遥。但工作有时并不全是为了生计，可以是打发时间，也可以是认识朋友。而我，则为了更快适应这里。

　　去唐人街兜了几圈，这里的餐厅大都是广东人开的。一听我略显生硬的英语，都摇着头说不需要。我也不气，仍旧笑着感谢他们的时间。

　　每次到家，我都习惯性向左望。那个人后来再也没出现过，隔壁也完全没有人住的迹象。

　　作业比想象中要多，论文报告一大堆，还需要团队协作着完成。间或抽空去办读书期内所需的身份证，找工作的念头自然而然被暂时搁置一边。

　　我有了新的作息，也结识了几个新朋友。大部分来自国内，以及一个名叫詹姆斯的南非小伙。在英国这个不怎么友好，甚至称得上有些排外的国度上，只有他不带有色眼镜看我。这大概也跟国籍有关。我们是做任务时被分派在一起，合作几次后发现两人意外搭。于是渐渐的，私下里也走得近了。

　　没有课的时候，我经常会去图书馆。不单是为了作业准备，我对这国家的人文历史也颇感好奇。偶尔詹姆斯会陪我一起，就比如今天。多动症上身的他其实根本无法静下心来看书，若不是约好了晚上去看球，这个点他一般在家补眠。

　　我也懒得理他，只要鼾声不大，我并不在意旁边多个人存在。

　　外国学校的图书馆很大，多数情况下会独立一个楼，这里也不例外。我喜欢这种空旷的视觉感知，书，倒还是其次。四周以学生为主，交头接耳或是窃窃讨论问题。

　　而我，注意窗口一个女孩很久了。深V的黑色T恤，□□半露。齐肩金发遮不去她厚重的妆容以及低俗气，说是个学生，我到觉得更像是个卖的。也不知是不是感受到视线，对方突然转头，朝着我的方向。

　　我赶紧急瞥开眼。扫过书架，扫过门口，再扫过另一边窗户。

　　等等，那是...

　　柜台后一个身影似曾相识。我定定看着，呆了一分有余才终于确定。嘴角不自禁上翘，有种狂喜在心中蔓延。

　　没有了帽子遮掩，那人现出底下一张精致的脸，低垂着头。侧面看，更显眼睫修长。他静静站在那儿，有种将空间错开的感觉。

　　“你看什么？”扩噪的男音打断了这份意境。

　　我不耐回头，正对上詹姆斯狐疑的大眼。他不知什么时候醒的。

　　“你认识宵风？”

　　“宵风？”

　　“恩，他的名字。”

　　“他在这工作？比我们大？”

　　“对啊，他在这里工作两年了。”

　　“是么...”

　　原来人就在身边。这等巧合的情节，我还以为只有在肥皂剧里出现。

　　“我说，你不会是看上他了吧...唔！”

　　我反手给了他一记爆栗。缺心眼在这个人身上发挥得淋漓尽致。夸张就算了，还嗓门大。果然，招来四周无数埋怨的目光。

　　我扶着额头，佯装什么也没看见，一边压低了声音：

　　“我在家附近见过他。”

　　“怎么可能。他住学校的员工宿舍。”

　　“宿舍？”

　　“恩。还有，虽然看着漂亮，但他有轻微自闭症。所以恺，我劝你还是打消那个念头。”

　　说完附加一个猥琐的眨眼。被我拎起右脚直接从椅子踹下地。

　　哐啷。

　　这动静引来了更大范围内的注目礼。

　　唯独门口角落里那个人，依旧维持刚才的位置，刚才的姿势，刚才的表情。丝毫不受影响。

　　自闭啊...还真是个深奥的词。

　　“你们就不能轻点吗？”邻桌男孩用厌恶的眼神提醒我们。

　　我堆起笑道歉，但似乎并不怎么受用，满脸雀斑的主人仍是瞪大了眼瞅我们。耸耸肩，我只好拿起书作撤退打算。回头最后看了门口一眼，对正从地上爬起来的詹姆斯喊道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