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秋》Ilens夏

39、Luv letter

　　她想起来，从离开那里之后，她不再怀念，即使是，这种种印象，就在眼前徘徊。

　　他们分房而住，却又是邻居，有时候她会听见他在隔壁沿着墙壁走动的时候，有时候她会听见他在墙壁上轻轻敲打的声音。

　　她发短信问他在墙壁那边做什么，他回她说是在偷听。

　　“偷听什么？”

　　“声音，很多声音。”

　　“什么声音？”

　　“你的声音，呼吸的声音，走路的声音，偷听我的声音的声音。”

　　他还听见了Luv Letter，因为他准确说出了曲子的名字，她大笑了起来，他听着她的笑，有些惊讶。

　　笑声渐渐疯狂了他们的故事，于是，她索性便放下手机隔墙喊话。

　　“你真吝啬，这样隔音效果不佳的墙也留着。”

　　他不置可否，因为只有这样即使想要做些什么也是有顾忌的啊。

　　于是她便又问他：“你知道农村那种用来圈养牲畜的栅栏吗？引诱犯罪的同时也禁止犯罪，呐，你就是站在栅栏外有心无胆的贼，而我，则是你想要染指的，嗯……嗯……”

　　她嗯了半天，竟然想不出用什么来比喻自己，他在那边也笑着，没有半点张扬或是讽刺或是幸灾乐祸的意味。

　　他好心提醒：“你是我这癞蛤蟆垂涎的天鹅肉。”

　　她连连点头但又想到他看不见，于是大着声音说：“对对，就是天鹅肉，我就是天鹅肉。”然后又笑了一会，咳了几声，装着十分严肃，说：“癞蛤蟆，本天鹅现在准许你垂涎，并且，随你处置，怎么样？”

　　她屏住呼吸，却听见那边的脚步声渐渐消失了，随后一声“砰”的关门声响起。

　　他推开她的房门，踩在Luv Letter最旋旎的音符走了进来，他关上门。他说：我并不仅仅只是在垂涎你。

　　当Luv Letter最后几个音符还在回响的时候，他吻着她的手，她的脸颊，她听之任之。

　　单曲循环是一种自我催眠的方法，沉浸在一种别人酝酿的感情里面成全自己的臆想，就在Luv Letter再次响起的时候，忽然，他猛地关掉了音响，走出了门外。

　　意料之中意料之外的反应，秋定定立在原地露出一个自认为十分婉转而妥帖的笑容。

　　“善良而自私的胆小鬼。”

　　于是，季便多了这样一个定义。

　　露台的风不是很大，幸好是在南方，不似北方那样铺天满地都是黄沙，天上蓝得出奇，偶见一丝流云，偶见有些佣人在花园走动，他们目不斜视，一心一意工作，或多或少为自己为家人，他还以为如果他自己这个主人不在了的话，他们早就会离开这里，即使有薪金又如何，最起码，工作是有意义的，而现在，他们仍旧在这里，让他多少觉得自己还算是有存在价值的。

　　他想起来，自己离开这里的时候，不想再回来的，可是现在，不仅他回来了，秋也跟着来了，这，很像当初秋带着自己经历的那段不愉快的归途，只是，这里，没有什么是不快乐的。

　　她看着伫立在日光下的他，如同第一次认识他一样，撇开他的苍白来说，其实仍旧是个令人感到温柔的男子，目光柔和而犹豫。他若有所思，没有看到她。

　　他忽然间就想起了秋曾经说要写一本书来纪念那个最初相遇的荒芜和他的，于是，他说：“这里，可以顺带着讲述一下这里吗，还有他们。”他们，就是此时在花园里工作的他们。
　　她缄默不语，走向他的身边的时候，她笑了笑。

　　之前在别墅不能忍受寂静的人突然转换了角色，安然享受着沉默。

　　他给她倒了杯茶，茉莉香泡制得恰到好处。

　　她那一边，他那一边，氤氲的水汽袅袅而朦胧。

　　她一边抿着茉莉一边想着他刚才说的事情，转变太多令她对于那个故事的虚构完完全全失了分寸。

　　花园里面的佣人在完成各自的工作之后便立刻离开了，谁都没有往这边看过，甚至是一个斜视的眼神都没有，是啊，如果是她，她也不会愿意浪费一个眼神在与自己不甚相干的人身上。

　　他想跟她说话，就像之前她总是喜欢用自语式的说话方式跟他说话。

　　“有一天我们会不能再见，然后这座房子会变成别人的，你也会是别人的，你或许会有孩子，但是，应该不是我的。”他说，“而且，你或许不会再记得我，就像你曾经不记得我一样，即使恍然大悟间突然想起，你也会觉得遥远吧。”

　　她没有听他说话，他仍旧自顾自侃侃而谈着，所谓的爱情所谓的宿命所谓的遗忘和死亡，这个时候，他们之前还算幽默的相处完全变成黑色。

　　茉莉的香气是她最喜欢的，每每嗅到这样的香气，心境便是无比安然且自在的。她很是自然地打断了他的话。

　　“你现在还相信自己，对于我，不死之前还是放得下的吗？”

　　她不觉得他现在所做的像是要背弃自己的前奏，但是，发生过一次的事情如果再发生了那就是无法原谅的伤害。

　　“输不起，才会爱不起吗？或者，爱得起，舍不起？”

　　她如今因为曾经变得无比豁达，因为失去得习以为常了，所以，再多的失不失去都变得无所谓了吗？

　　当她在试图解开他如今所说的一切的症结所在的时候，他忽然就靠近了她，露台的栏杆是白色的，他将她圈在自己与栏杆之间，他不让她有转身的时间。

　　心，忽然间就被她说得无比潮湿了，他，很不想哭的。

　　眼泪却是控制不住。

　　他俯首枕着她的肩膀，一直说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如果真的觉得对不起的话，那么，给我个孩子吧。”

　　他更加不能言语了，不是他不想给，是不能给，而且，如果她知道自己或许都不能看着孩子出世，如果她知道孩子会变得和他一样绝望，她的以后，没有他的以后，要度过怎样的绝境。

　　“不可以的，除了孩子，我什么都可以给你，唯独，我不能给你孩子。”他没有说他不能忍受她承受如此多的绝望，他只是说自己不能给。

　　她云淡风轻地笑了，如此酸楚而又悲苦的话，让她觉得有着切肤之痛却不能慰藉。全身放松靠在他的怀里，她说，为什么不能给我一场空欢喜，这点善解人意都不愿意给吗？

　　不能给，不要给，抑或是，不敢给。

　　给不了，也不能放手了。

　　连亲吻都变得有点像是彼此在上帝的允许下互相施舍，甚至是欲望，都要藏着。

　　季说，总有一天，你会遇见一个人，比我更适合你的人，给你在我的爱情之外，能够给你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