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君，请入瓮》墨若归去

65、第六十四章 轮回

　　衍风离开后，玄心瞥了一眼地上的白兔：“阁下还不现原形么？”

　　小白兔望着玄心，无辜地眨了眨眼。动动耳朵，变成了昨夜的女子。

　　玄心斜睨她清丽的面孔，冷笑：“夜闯方诸山，阁下也不是什么善辈，作这可怜的样子，却是在给谁看？”

　　本还一脸无邪的少女闻言果然换了神色，面上几分傲慢几分赞赏，忽而将袖子在身前一挥，竟转身化作一名男子，本拴在桌角上的金绳折成两截，十分利落。

　　棕发蓝衣，眼眸泛着棕色光芒，眼窝深邃，妖异的表情似曾相识。

　　玄心微吸了口气，惊诧化作淡漠，冷冷的笑容在脸上晕开：“原来是海魔。还是，我应该叫你——魔神沧溟殿下？”

　　“住在崔行之身体里的女子，果然从容精致。”男子目光望进玄心眸中，仿佛带着钩子，想要挖出些什么。

　　“阁下大驾，竟化作兔子在我房中地面上安然过夜，实在是我的失礼。”

　　面对嘲讽，男子洋洋一笑，毫不在意，目光还带了丝玩味：“你是何时发现的？”

　　“方诸山大小也算是个圣地，何时容得妖物往来自由，一只小小的兔精，如若真的入了方诸，怕是还未至我榻前便受不了仙气散了魂魄。况且我方诸众人也不是吃白饭的，怎容你大摇大摆入我房中。所以唯一的解释就是，是有高人到访，避过了众人耳目。”

　　玄心娓娓道来，沧溟满目激赏：“让天界二殿下与海神同时倾心的女子，果然聪慧可人。”

　　玄心眸色动了动，冷冷瞥他：“阁下还有一个天大的漏洞，不过我不曾指出。”

　　沧溟疑道：“哦？什么漏洞？”

　　“便是阁下那一双眸子——试问一只兔子，怎么会有棕色的眼睛？”

　　“哈哈哈！”沧溟大笑，“好，小姑娘如此爽快，我也不再罗嗦。我之所以耐着性子等到现在，便是想和你做个交换。”

　　“什么交换？”

　　沧溟唇角微倾，挑了挑眉，笑意愈浓，仿若浸过了毒药。他不紧不慢自怀中掏出一只白玉瓷瓶，精致小巧，拿在手中把玩。

　　玄心大惊，踉跄一步上前，却又恨恨地顿住了脚步：“你！你进了冷心阁！？”

　　“挽弓当挽强，用箭当用长。这瓷瓶中的宝贝是你的七寸，不掐住它，怎么制服你这条狡猾的小蛇呢？”

　　望着沧溟得意的笑容，玄心恨不得将他剥皮碎骨，她声音颤了颤：“你想我用什么来换？”

　　“在这之前，在下还有个不情之请。”沧溟眯了眯眼，“是不是先请姑娘解了我身上的缚咒呢？”

　　玄心咬了咬牙：“好。”

　　昨夜她在那条金绳上下了一条缚魂咒，可在人毫无知觉的情况下渐渐禁锢对方魂魄，此咒发作缓慢，一般要被下咒十二个时辰才有所察觉，在四十八个时辰后开始行为表现僵硬，四肢动作不谐，渐渐瘫软无力，到完全不能控制身体。但这缚魂咒的优点便在于，除了施咒者自己，无人能解。她当时尚不知这不速之客便是沧溟，更没想到他来时便已先去过了冷心阁，神鬼不觉地破了她布下的层层结界，拿到了那只装有凤文魂魄的瓷瓶。

　　玄心双手结了印加，缓缓念动几句咒语，只见沧溟胸口缓缓渗出一个八卦形金色光印，随即缓缓碎裂消失。

　　“现在，可以说你的条件了么？”

　　沧溟点头：“当然。”他晃了晃手中瓷瓶，“我要你用斩云术来交换。”

　　玄心诧然：“你要斩云？”

　　“没错。斩云，破天，裂尘，得二方可擒一。你可知下一句是什么？”

　　“下一句？”

　　“傲斩风云，怒破天地，皆裂为尘。三术俱得，四界归一。”

　　玄心目光惊怔，沧溟狂妄的语气和微微扭曲的神色让她心生悚然，她缓了缓神，一字一句地问他：“你要毁天灭地？”

　　“哈哈哈！毁天灭地！”欲望和狂妄在他的脸上蒸腾，“我的野心千万年前便已世人皆知，你又何苦作出这样惊讶的表情！”

　　是啊，即使她再无知，也听过那个远古圣战的传说。

　　远古时期，万余年前，魔神出世，生灵涂炭。众神祗与魔神沧溟久战不休，四界乌烟瘴气，众生苦难。最终众神合力将沧溟封印在沉荒，才使得四界暂得安宁。后来沧溟破出沉荒，湪熙尊者用自己的魂魄作法器，与其同归于尽。

　　怎料这沧溟有一缕魂魄未散，居然在万年后转生成海魔，当年尊神与海魔大战，以定水将其封在西海幻壁内。再后来，便是玄心亲眼所见甚至亲手实施的，将沧溟放出幻壁。

　　虽说放出沧溟是天后众人早有谋划，然而终究是自己使这个魔头重见天日，玄心心下总有些愧对苍生之感。

　　沧溟还在狂笑着，玄心垂了垂眼眸：“虽然使凤文重生是行之最大的愿望。”她抬起头，面上是温和的笑容，“但是，我想以他善良的心境，更不愿看到四海生灵惨遭不幸，不愿看到天下苍生皆陷泥沼。”

　　沧溟愣了片刻，随即大笑：“四海生灵，天下苍生，在我眼中不过蝼蚁一般，即便你不给我斩云，也改变不了什么，不过是让你口中的苍生多几日苟延残喘罢了！”

　　“你是魔鬼。”

　　“我是魔神。”沧溟笑了笑，把瓷瓶揣进怀中，“不过，你会答应我的。这些魂魄碎片是崔行之用命换来的，你怎么忍心让它们毁在你的手中？你会永生不得心安的。”

　　玄心咬紧下唇，她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恨一个人，如果可以，她就想此刻亲手了结了他。她张了张口，全说不出话来，只气得哆嗦。

　　沧溟似乎十分欣赏她气急的表情，半晌懒洋洋地笑着转身：“一个月后，用斩云来换这凤家小子的魂儿，不然——我就让他重归天地。”语毕，人已消失不见。

　　有人推门而入。

　　玄心抬头：“祈……”

　　轩辕祈神色如往常一般，似笑非笑……

　　两个时辰后，玄心来到了沉荒。

　　岑幻正在观星台上观星，见到玄心有些意外，神色中还多了几分苍白与惘然，失了片刻的神，他淡淡道：“你来了。”

　　玄心点点头。

　　“有事？”

　　玄心再点头：“我是……来拿回斩云术的。”

　　岑幻讶然说不出话来，他不可置信地盯了玄心半晌：“你……”

　　“我是来拿回斩云的。”玄心重复了一遍。

　　“哈！”岑幻失笑，笑声中满是苍凉与失望，“殿下刚刚下凡，你便来向我讨回斩云？”

　　玄心愣了愣神：“下凡？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岑幻望进她的眼中，一字一顿：“他是——下凡轮回去了！”

　　玄心仿若闻见一个霹雳，向后退了两退，硬是扯了扯嘴角：“怎么会？你是骗我的吧？好端端的怎么会去轮回？”

　　“骗你？”岑幻恨恨剜了她一眼，“我骗你作甚！你可知，他为何要去轮回？”

　　玄心心中有些说不出的预感，只觉得嗓子有些发涩：“为何？”

　　“便是那次去忘锦州！魔婴的箭上缚了禁咒，只是因为殿下当时服用了一颗若痕草，抵了大半咒毒，所以大家都没有察觉。这几日咒毒发作，殿下魂不能安，只能下凡轮回一世以净化魂魄，三日前便已下凡去了！”

　　岑幻一字字钉在玄心心上，她只觉心痛无比，面色苍白自言自语：“轮回一世……那他岂不是少则也要六七十年才得回来？”

　　“如今四界处于多事之秋，天后为让他早归，着冥王用往生道使他轮回到二十五年前，如果不出差错，他如今在凡界应该已有二十五岁了。”

　　冥王？！

　　玄心骤然睁大双眼，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晃着岑幻衣襟，失声大吼：“此事怎能交给冥王！天后糊涂啊！”

　　岑幻一时反应不及，回过神来不明玄心何意，心下担心宸清，也不顾玄心揪着他的衣襟：“你怎么了？”

　　摇头抚了抚心口，玄心低声道：“那魔婴被豢养在冥界边缘忘锦州，难道你们还不能明白么？”

　　岑幻大惊：“你是说，魔婴是冥王豢养，冥王早已被沧溟收买？”

　　玄心无力点了点头。

　　踉跄着退了两步，又向前两步，岑幻失神自语：“我……我要去找他。”语毕发了疯一样向环龙悬梯的方向跑去。

　　玄心追了几步，拉住岑幻：“你疯了？你在沉荒被封印了千万年，如今的你只要出了沉荒必然魂飞魄散，又如何去寻宸清，恐怕连再见到他一次都难！”

　　岑幻目光几乎失了焦距：“不，我要去找他，我一定要去……”

　　“你醒醒吧！你如果死了，我倒开心！但是你有没有想过，没有了你谁帮他钻研神术，谁帮他灭了沧溟？！”

　　岑幻停住了步伐，头动了几动，目光回到玄心身上。

　　玄心用力抓住他的手腕，沉声道：“你留下来。让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