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君，请入瓮》墨若归去

63、第六十二章 真相

　　午夜子时，西海，缀霞宫。

　　西海二王妃幻蝶的床边，闪过一个黑影。黑影顿下身来，却是一个黑衣人，遮挡着面部，看不清容貌。

　　睡梦中的幻蝶感觉到床前的动静，皱了皱眉，朦胧睁眼，却骇了一跳，立时张口欲呼。

　　黑衣人竖起一根食指：“嘘——”

　　幻蝶惊魂未定，怀疑地望了望他：“是你？”

　　黑衣人点点头。

　　幻蝶抚了抚胸口，四下张望一番，蹙眉嗔怪：“你怎地跑到宫中来了？殿下可是有急事么？”

　　黑衣人眉心动了动，低声道：“东西用没了。”

　　“这次怎么如此快？”揉了揉额角，说着从枕边取过一个盒子交给对方。黑衣人打开盒子望了一眼，却是一颗紫色四叶草，上面分布着褐色花纹。

　　合上盖子，黑衣人点点头。幻蝶却忽而眸光一闪，电光火石间，伸手扯了他的面纱。没了遮挡的面容俊丽清雅，如仙若妖。待望清陌生少年的面貌，幻蝶大惊：“你是谁？”

　　少年扯了扯嘴角：“二王妃的东西，我便手收下了。”

　　“你……”幻蝶一时羞恼，脑中却不停闪过种种应对方式。那少年却仿如悉知一般，低声向她：“二王妃若不想你的主子将你作为一颗弃子丢弃，今夜的事，还是当成梦回一场的好。”

　　语毕，少年转身向门外而去，忽而缓缓回头，望着眸中闪过一丝狠毒的幻蝶：“哦，王妃最好也不要动了杀人灭口的心思，我既能神鬼不觉潜入你的宫殿，也能神鬼不觉让你午夜意外暴毙。”

　　贝齿紧紧扣住下唇，幻蝶修长的指甲绞住被单，眼中满是愤懑。

　　少年似乎对她的反应很是满意，将东西放入怀中，抬步向门口迈去。

　　猝然间的珠帘相撞，在夜风之中叮当作响。一个高大身影挡至身前。黑色蟒袍，霸气隐忍。双目炯炯，收敛了夜光，薄唇轻启，传出低沉的嗓音：“什么时候，我西海也成了他人来去自由的地方。”

　　这一声质问低沉却仿佛在殿中往复回响，逡巡着裹了夜风，低低传入人的耳际，让人心神不觉为之一颤。

　　几缕蓝发搭在胸前，蕴蓄着深沉与桀骜。

　　玄心一惊。

　　他只定定地望着她。只因他并不能认得如今的她。

　　而以玄心现在的法力，若与之相斗，恐怕也不能相当。然而在她犹疑之际，擎穆骤然伸手取向她的喉咙。

　　玄心大惊，将将躲开大手，擎穆目光中闪过一丝阴鸷，拔了腰间宝剑，仍是一招直取咽喉。躲避已是不及，玄心心下郁结：难道她此生注定要两次死在这人剑下？眼见剑尖逼近，下意识使出一道最为狠戾的斩云，横劈向擎穆。却不想擎穆被这道斩云劈了一个踉跄，口溢出献血，顿时收剑拄地，勉强支撑。

　　玄心一时惊怔，竟是反应不及。

　　她在方诸山三年，虽修了斩云术，却只修得三层，即便占了崔行之这具本就底蕴丰厚的身子，也只将将能使出五层功力。五层斩云，怎能轻易伤了海神擎穆？

　　疑惑之际，那厢幻蝶已惊呼一声，扑至擎穆身旁，扶住他的身子，口中哀唤一声：“王！”

　　擎穆咳了两声，眸光中带着羞辱。

　　幻蝶紧紧抱住他的手臂哀求：“王，放他走吧！自你三年前将一半修为给了玄心那贱人，如今身子还没大好，不要再与他纠缠了！”

　　擎穆目光一滞，面容更阴，伸手拨开幻蝶，望向她的目光低沉冰冷：“你如今还是小心斟酌着等下如何跟我交代今晚之事！”

　　他回过脸来望向少年，却看见他惊怔的面容。少年眼中满是惊疑，表情几近呆滞，带着微微的难以置信，身形有着微弱的颤抖，摇摇头向后退去了一步。

　　眼中闪过一丝疑惑，擎穆冷嘲：“怎么，没想到堂堂海神也有如此窝囊之时？你若不动手，我便要动手了。”说着又要举剑。

　　“不！不要……”玄心心中仍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下意识开口阻拦，却不知接下来该说些什么。

　　眉头紧皱，擎穆抬头，有些不耐：“怎么？”

　　玄心张了张口，却仿佛哽住了喉咙。擎穆失去耐性，抬起剑想要再斗，玄心一皱眉，咬了咬牙，心下一紧：“擎穆，别打了……”

　　这句话似乎说得毫无道理。

　　然而擎穆却果真停下手来，俊颜忽而抹上异色，又似乎矛盾。

　　玄心的眸中仍旧带着震惊，还未从刚刚幻蝶的话语中回过神来。此刻只呐呐道：“一半的修为……是真的么？”

　　擎穆滞了半晌，眼中闪过惊诧，愕然，眯眼望她：“是你？”

　　垂眸点了点头，她不知自己是什么心绪，只硬着头皮再一次给以肯定：“是我。”

　　他忽而沉默了，只望着她。

　　幻蝶迷惑地看着二人，眸中带着微微惊恐，她自刚刚被擎穆拨开跌坐在地，便一直慌乱地坐在地上，此刻终于急急地爬了起来，再次抱住了擎穆的手臂：“王……你们在说什么，他是谁？”

　　擎穆没有回答。这次却也并未将她推开。他仍旧紧紧盯着前方的少年。似乎想用目光扫过他的每一根骨头。忽而扬了扬头，带着一贯的骄傲冷漠：“你来做什么？”

　　她张了张口。没有说话。她该如何解释，深夜来此，只为从他的王妃口中诓出一句话？而他的王妃，是奸细？她没有回答。面对他，只觉得心中五味翻搅。

　　见她没有回答，却是擎穆再度开口了。他冷笑，漠然看她，目光锐利似要将她穿透：“是了，你的身体还在这里。此番三年已过，可是魂魄养得大好，来要回自己的东西了？”

　　她又一次惊怔。自己的身体在西海？

　　她当年被擎穆一剑刺散了魂魄，醒来时已是被宸清将魂魄养在雪狐之中。其间之事她一概不知，此番回到宸清身边向他打探，他也只说，她的元身养在一处冰室。

　　冰室。

　　是了，天下除了西海，哪里去找那么适宜养魄的冰室？！

　　她早该想到。

　　还未回过神，那厢幻蝶却已惊呼：“是你？！玄心……是你这贱人？你此番命大活了下来，却跑来西海诓我？！”

　　擎穆眸中褐光一闪，侧身阴沉看向幻蝶：“你说……她诓你什么？”

　　幻蝶一怔，伸手捂住了嘴巴。

　　玄心只觉着一时凌乱，她望向擎穆，低了头，又摇了摇头：“擎穆……此番的确是我不对。我不该擅闯西海。你将我的身子养了三年……我很感激，我……我并不知你为救我竟然……”玄心只觉的自己口中不知在讲些什么，此时此刻，她却尤其无法冷静。

　　擎穆仿佛轻视，睨她一眼。又冷冷望了身边幻蝶，收起长剑，手指拭了下唇边血迹，甩袖而去。幻蝶还怔怔愣在原地，望着玄心的眸中蛮是怨毒。玄心瞥了一眼幻蝶，踟蹰少顷，跟在了擎穆身后。

　　待至宫门前，擎穆召来海青，只淡淡说了一句：“缀霞宫，封宫。另外，请楚澜来招待这一位公子。”

　　海青口中答：“是”。目光在二人之间逡巡一番，却实在不明，只躬身下去了。

　　而擎穆语毕则并未再瞧玄心一眼，径直而去。只留给她一个背影，宽厚而笔直，一头飘逸的蓝发渐渐逝去在夜色之中，闪烁着的几点星芒，终于也随着那人的远去暗淡至无。

　　待楚澜散着一头紫发，睁着一双朦胧睡眼见到了用着崔行之身子的玄心，明晓了前后因果后，也不禁咂舌一番：“啧啧，我说妹子，哥哥早便看出你不是一个省油的灯，当初天上那位将你带走，听说给你安了个狐狸的身体，再之后便没了消息，如今看来你过得甚好……啧啧，崔行之的身子啊，滋润魂魄的好容器啊！”

　　楚澜一席话毕，玄心愈发皱眉：“楚大哥，我正想要问你，当初我被擎穆一剑刺伤魂魄，怎地会被宸清带走？”

　　楚澜一怔，随即却笑了，笑里藏了丝玩味：“怎么？他二人却没有一个告诉你？”

　　“你到底是说还是不说？”

　　“啧啧，听说崔行之是个好脾气的，怎地你占了人家身子，却没感染人家的好性子？”

　　玄心轻扯嘴角，眯了眯眼，状似无意：“你可能还不知，崔行之这身子也是有底蕴的，如今我修习仙法，正缺个练手的……”

　　“罢了罢了，我讲与你听便是。”楚澜撇撇嘴角，伸手揉了揉紫发，“三年前，你魂魄几乎四散，是擎穆用了一半修为帮你凝魂，他当时骤然失了半身修为，已是十分虚弱，不能为你渡魂。后不知为什么，派人去请了天上那个，二人也不知达成了什么，擎穆答应那位将你魂魄带走，而你的身子则养在了西海冰室……事情大约便是如此了。”

　　玄心低眸沉思了许久，微微抬了头：“达成了什么？”

　　楚澜耸肩：“这点我却不知。”说着打量她一番，“我见你这崔行之的身子用的还不错，可还要渡回元身？”

　　“自然！”玄心脱口，随即面上微红，放低了声音，“这身子再怎么不错，也总是个男的……”

　　楚澜愣了下，随即似乎联想到什么，忽而大笑起来，玄心怒目而视，周身顿时迸发一股杀气……

　　“不过。我如今往来于天界，若立刻用回原来的样貌总有许多不便，如今怕还不是时候。”玄心沈思片刻，“然而，这身体总不能仍旧放在西海……”她下意识向那人离开的方向瞥了一眼。

　　楚澜想了想：“方诸山虽没有西海这样的冰洞，总归也算人杰地灵……”

　　“也罢。”玄心抿了抿唇，“我便将身体带回方诸，楚大哥……劳烦你待我向擎穆转达谢意，便说，这事，总是我玄心欠了他。”

　　楚澜若有所思地望了她一眼，没有做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