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4、五二章 ...

  •   他一撩袍摆欣然落座,抬眸扫了扫我,“夫人莫非还要为夫请你落座?”

      “……”我此刻森森地感觉劳资就是普天下第一苦逼。
      当年我是多么想不开才会主动去招惹上了这么只妖孽,我无比地怨念起先帝来,若非是他忽发奇非要我与他弱智一番,我何至于蒙错了人,蒙来了这只妖孽啊喂。

      毕竟在场那么多双眼睛盯着,我忍了忍,终究是闷不吭声坐了下来。
      常琛遂拍了拍手,“小小薄礼,不成敬意。”
      话落,一个随从模样的青年立即从门外踏进来,双手捧着个大大的红锦盒躬身在前,他后面跟着踏进来一个文士打扮的青年,此人大冬天的仍执着把扇,进屋便合扇飒飒然对诸位施了个礼,姿态颇有几分傲然风度。

      这人显然不寻常。
      常琛此番登门,带着他的八大亲卫以及冷惊尘,此外便多了这个文人模样的青年,我以为必然有些用途。
      要晓得,很多时候大人物之间过招,有些话是不需要亲自出口的,与身份不符,这时候就需要有这样的人代言。
      看来常琛此番是有备而来,且来者不善。

      那随从与文士停在屋子中央,薛少潘起身看了看顾长桢,得到指示立即过去接过红锦盒。
      我心里忽然升起微妙的感觉,总觉得这所谓的‘小小薄礼’怕是有些古怪,不是常琛口中说的这般个东西。
      毕竟从他们大过年贸然过来就毫不客气出手便伤人的行径来看,他们也不像会是特地备礼物来的。
      那盒子四四方方,方凳般大小,有一尺余深,方才递到薛少潘的手里,尚未打开,我看薛少潘便已经神色有异。
      我心中莫名的异样感觉越发强烈,眼皮子跳了跳,就见薛少潘神色怪异的将盒子端来去顾长桢的面前,一手慢慢揭开盒盖。
      顾长桢垂眸一扫,霎时面色便白了白,忽地沉眉冷厉看向常琛。

      我见他这般神情便以为印证了我的猜想,能让平常喜怒如此不形于色的顾丞都露出这等神态,只怕定是不一般的东西。
      我便起身要去瞧一瞧,方才踏过去一步,忽然一截深红宽袖拂过眼前,眼睛不防被他抬手蒙住。
      耳边听见顾长桢低沉暗哑的嗓音,“别看。”
      此时却是萧萧动作比我来得更快,顾长桢只顾蒙住我,萧萧却快速窜了上去,我便听见她忽地尖叫出声。
      ‘哐哐当当’一阵杯碟摔落于地的杂乱声响过后,顾长桢松开了蒙住我的手。
      那盒子已被薛少潘重新盖好退站去一边,满屋的人都被萧萧的尖叫惊得滕然起身,不明所以又满脸惊疑。
      萧萧像是被惊得厉害,连续倒退了数步撞上身后一张食桌弄得杯杯碟碟摔了一地。
      她气息不稳,闭目握拳深呼吸着定了定神,猛然睁开眼又冲上来两步拍案对常琛勃然大怒道:“北王世子,今日除夕,我顾家合家团年之时,你送来个人头是何用意?”
      她往门前冷然一挥袖,“你请,我们不欢迎你!”

      我霎时瞪大眼,难以置信他那盒子里居然装的是人头?!
      屋内响起此起彼伏的惊呼轻叫声。
      今夜能有资格进屋与主子一同过年的,自非寻常下人,大多是这顾园的大小管事,好歹有些见识还算是镇定,女眷们以及当值的丫鬟些却是吓得轻叫连连,在场更有不少孩童,忙被他们的父母赶紧护在怀中。
      “诸位,”那文士郎朗出声压下众人惊呼,洒然从容道:“世子一番心意,正是因为新年要见红方才喜庆,吾等将此人完完整整从京城带来陪都,在贵府门前方才新鲜斩下人头,特送与顾大人用以新年祭祖,也好给来年讨个彩头。”
      我忽然感觉极端反胃,那盒子里装的玩意是人头!人头!不是猪肉!居然说什么祭祖……
      劳资抬手抚住心口,感觉都快要喘不上气来。

      我们个个都面色难看到了一定程度,萧萧双手紧握住乌龙鞭浑身发抖呼吸急促,脸颊涨得通红,显是气得不轻,若非是顾长桢一个制止的眼神扫过去,我估计她当下都要扑上去跟常琛拼命了。
      这厢里常琛却是神色如常,稳稳当当依然稳坐其位,不紧不慢伸手拉了我过去,“来仪莫看,为夫今日过来是陪你守岁,却不是要来吓你的。”
      他扬了扬手,冷惊尘提了个红漆盒子上来,我吓得立即别开脸,以为又是人头猪头一类血淋淋的东西,她提上来的却是个食盒。
      世子亲卫帮忙,手脚麻利的便撤下案上原有的菜肴,逐一摆上。
      菜香扑鼻,我楞是怔了好几怔,这些菜肴竟然还是冒着热气的。
      我不可思议看着常琛,我说世子,你对哀家这颗脆弱的胃,到底是怀有多大的执念啊?
      待摆好菜肴,常琛随即拉了我坐下来,看他这架势还真是来吃年夜饭的。

      此时,无数侍卫手搭佩刀纷纷涌了进来,将常琛带来的一干人团团围住,他们皆面容凛然眼望着顾长桢,拔不拔刀只等他一句话。
      顾长桢给总管使了个眼色,那总管实在伶俐,忙起身拍手示意府里一干伙计带着女眷以及小孩先行离去,毕竟接下来的场面怕是充满血腥暴力,妇孺以及儿童不宜。
      显然今日顾园中人皆被惹出了火气,毕竟谁家大过年的被人来捣乱都不可能还能笑盈盈以礼相待,北王世子未免也欺人太甚!
      我亦不免暗暗握拳。
      常琛平素行事虽乖张狂妄,从无顾忌,亦甚少做出如此过分无礼之举,今日如此不留情面欺人太甚的挑衅作为,令长期生活在他的淫威下见怪不怪的本夫人,都一时觉得接受无能。

      这眼看就要打起来了,一触即发的气氛里,冷惊尘却是淡定得很的给常琛斟好了酒。
      他便捏起酒杯对我道:“夫人不与为夫饮上几杯?”
      劳资看都不愿意多看他一眼,淡淡别开眼。
      不妨萧萧哼笑道:“夫人已饮下两壶清酒,已是微醺,醉酒伤身,是故公子不许夫人再饮。”
      常琛闻言淡淡转眸一看她,无端端原就冷凝的空气更是骤然一滞。

      萧萧此番言语显是成心为惹怒常琛,她绝对是做到了。
      我坐在常琛身旁明显感觉到他周身戾气霎时重上了好几分,我正要不动色声往旁边挪点,他却蓦地很突兀地一声轻笑,“是么?”
      他意味不明扫了顾长桢一眼,慢声慢调子吐道:“到难为顾丞一片忠心设想周到,如此说来却是为夫疏忽了,夫人见谅。”
      他后半句自是转向我说的,神态之间柔情款款,劳资无端端抖了抖。

      我对他已经完全没有语言。
      世子你这都不看情势的?如今强敌环视,八个侍卫对人家六十余人,你还这般若无其事的,你要怎么胜?你就如此笃定顾长桢不会动你?
      我转过脸便看向顾长桢,平心而论,我是不希望顾长桢当真动常琛的。
      毕竟他两个算是兄弟,同室操戈,不但极损声名,亦是罪过一桩。我侧眸望过去,却见顾长桢正从我身上撤回视线,他面无所动挥了下手,却是‘退下’的意思。
      侍卫面面相觑,萧萧见此含恨咬牙一收鞭子愤愤然回了座位上,众侍卫唯能悄然撤下。
      薛少潘立即将那装着人头的红锦盒捧了出屋去,顾长桢视线扫过跟神像似的仍然高高僵立在大红鼓上的舞娘,慢慢坐下了身,“继续。”

      气氛诡异得可以。
      虽然丝竹管弦之音再起,眼前又是舞影缭乱,我以为在座诸人却是个个皆如坐针毡,度日如年,只盼着早早散席。
      舞娘们亦舞姿僵硬,哪里还有先前轻歌曼舞的柔曼姿态,神奇的却是顾长桢与常琛,他两个居然就在这么诡异的气氛下把酒言欢起来。

      北王世子与顾丞,都是我朝廷显贵,寻常应酬参宴之时颇多,惯见各国各地乐舞,自是深具鉴赏能力。
      席下正在献舞的是顾园总管特意自天竺请来的极负盛名的歌舞班子,看了一段跨国表演的骡国风情的《笙舞》,世子漫开尊口稍加点评了一下。
      “珠缨炫转星宿摇,花蔓斗薮龙蛇动……”常琛微微眯起狭眸,似十分神往这前人诗句中描绘的舞姿美态,眼望着席下表演的歌舞伎,颇为嫌弃道:“骡国乐舞素以娆柔见长,今日此番表演却是形态似神髓难至,譬如东施效颦,贻笑大方。”

      我眼瞅着下面还在卖力表演的歌舞伎动作一滞,都快哭了。
      果然毒舌是病,得治。
      却听顾长桢道:“骡国与天竺相邻,两国歌舞看似近似,实各有风致,微妙之处难于贯通,舞容姿态天竺更重。”
      常琛道:“然,天竺歌舞虽容姿妙逸,又不及我中土软舞清爽。”
      顾长桢侧眸看了看他,道:“世子似乎更钟爱唐风歌舞,今日蔽下正有一支,世子可以一观。”
      常琛欣然道:“那么本世子不妨点一曲《春莺啭》。”

      于是,他两个就这般你来我往,说得还挺投契。
      劳资坐在中间听得嘴角抽搐,常琛与我坐得这般近,不时启筷夹菜进我碗里,众目睽睽之下,我多少有些不自在,便不动色声往旁悄悄挪上了几分。
      这一挪,不可避免离顾长桢就近了些。
      打量我三个目前的位置,却恰似哀家坐在正中,一左一右他两个妙人儿。
      我忽然有些同情这古往今来的男子们,齐人之福原来不好享,至少是哀家坐在这二位妙人儿中间,真无飘飘然之感。

      常琛饮下几杯酒,一面观看歌舞一面分心对我道:“夫人新年有何愿望,不妨说与为夫知道?”
      劳资现今最大心愿就是马上散席,这妖孽从哪里来就赶紧回哪里去。
      我继续发挥沉默是金的精神,老僧入定般一动不动不言不语,实则心绪却波动颇大,一直没办法静下心。
      那盒子里的人头……是谁的?

      总不能是温思燕……我冷不丁被这忽然从脑袋里窜出来的念头吓得心肝儿一颤。
      转而,又立即否则必然不是如此。
      常琛既然年三十除夕夜登门提个人头来向顾长桢示威,此人必然是顾长桢的人,更有甚者应是极重要的人。
      我忽然想到了文怀秀。
      他是顾长桢举荐入朝,尤其又有同窗之谊,一直得很顾长桢信任,算是得力下属……
      我猛然看向顾长桢,心绪极乱。
      倘若……真是文怀秀,我难以想象他此刻平静的面容下会是怎样的心情。

      东想西想,不知不觉竟也挨到了午夜。
      按顾家的习俗,待子夜到来便要前往神楼祭祖,我以疲乏为借口要求先行回房歇息,常琛也起身告辞,他起身时慢条斯理道:“据本世子所知,此园乃前朝驸马晏玉为其妻所建造,百年间辗转多人之手,其主个个惨淡收场,顾丞今时今日身居高位,勿要自掘坟墓,则家危身殆。”
      我原本正低头捋了捋衣裙预备走人,听得这番话颇为新奇。
      没听错罢?我认识常琛也好些年了,曾几何时见他流露出过这般兄长姿态好一番语重心长的关爱?
      丫不是喝多了忽然恢复人性了罢?

      “福祸之说过于虚无,端看各人心境,忧者见忧,喜者见喜……”
      顾长桢淡淡说道,忽地抬眼,触上我望过去的视线。
      他眸中光影一荡,就这般凝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字慢慢道:“彼之砒霜,吾之蜜糖。他人眼中许是害我之物,于我却未尝不是我所求而不得的奢望。”

      这一刻,我并非没有听出常琛话中有话,并非没有听出他二人一言一答之间暗带的深意,却在这一刹那,回视顾长桢凝望而来的眼眸,蓦然心疼。
      脑中已再想不到其他。

      “也罢。”常琛无声看了他好几眼,忽然道。
      他看向我,“夫人既对这三千园喜爱非常,便不妨在此多住些日子。”
      劳资沉默看着他。
      他这话什么意思?分明已经知道哀家一个堂堂皇太后如今是被顾丞私下绑了,他居然不管了?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