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四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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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的夜幕下，风起浪涌，水浪声声若吼。
繁星早已被乌黑的云层吞噬，天地陷入一片骇人的浓黑，我们的船被围在江心中在风浪里摇得吱吱作响，宛如被孤立的猛兽被逼入绝境发出的怒吼。
不断有掀起的水浪打上甲板，像一场又一场瓢泼的大雨‘哗啦——’倒下，所有人都被淋得全身湿透，腥风血雨已持续了很久，杀手死了一批又一批，甲板上满是尸体，却接连又有黑衣杀手从水里源源不断的爬上来，好像怎么都杀不尽。
或许就像萧萧说的，对方真的倾尽人力要来个不死不休最后一战了。
顾长桢周围严密保护他的侍卫渐渐开始一个接连一个的倒下，我倚在窗户边望着外面一场浩大的生死搏杀，暗暗攥紧窗帘。
若非是因为我不肯乖乖和萧萧走，顾长桢就不会亲自来送我，在半月之内遭遇数十次暗杀的危险情况下他还冒险出府，真的是不要命了！
“我叫人下去看过，橹手都被杀死了，船不能开，他们在水下已经开始凿船，以眼前这个形势只怕撑不过半个时辰整艘船就要沉了……”
“公子若是死了，你就下去给他陪葬！”
萧萧手里不知何时多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用一种决然悲愤的神情望着甲板上一个连一个倒下的侍卫。
我能理解她的心情，毕竟都是她朝夕相处的朋友。
我轻声道：“你可知道这些杀手是谁派来的？”
她扭开头，“公子不许我告诉你。”
这都什么时候了她还管这些！
她又满怀期待看着我，“你这么聪明，夫人以前也说你聪明，难道你猜不到？”
我青筋暴跳，劳资又不是神仙随便掐指一算就能算到？！
与其与她做口舌之争不如靠自己，我努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快速思考。
我方才进顾府不久，常琛那头这么快就赶到了，可见在顾长桢府里是安排了眼线的，然而眼前这群刺客我却并不以为是他的人。
以常琛的性子，从来不屑干暗中伤人的把戏，他若是要对付你，以他的行事风格，这会儿肯定会搭把椅子过来坐得稳稳当当的看戏，摆足一副就是本世子要对付你的架势，叫人死也死得明白，去了阎王那里也知道要告谁的状。
况且若真是北党的人，顾长桢更没必要刻意瞒着我。
看来盯着顾长桢的不止常琛一人。
除了南北两党，眼下竟是还有另外一股势力介入？！
我思来想去，不禁想到了那日温思燕与司马定兴在寺庙私下见面一事，登时惊诧无比。
莫非温思燕当真与顾长桢不是一路，亦非北王之人，他与司马定兴两个私下结盟，是要搞出大事情？
难怪司马音说司马定兴要将她许配给温思燕，我只道这是司马定兴逼迫她做出选择答应嫁给顾长桢，而今看来却未必不是真有这个打算。
奇怪的却是，温思燕不过区区一个六品翰林院修撰，要权没权要人没人，是有什么样的能耐和资本能使得天下第一氏族的掌权人如此看得起放弃常琛放弃顾长桢要他招为女婿？
而这个司马定兴，纵然他是司马氏的掌权人，承袭万户侯爵位，族人遍布朝野势力颇大，然而我朝廷文有南王武有北王，内有南衙十二卫，外有拱卫京师的十万北衙中军，如果他背后没有更大的势力，丫想要闹出大动静，仅是凭他这点能力，不过就是一跳梁小丑活生生搭上自己唱一出喜剧遗笑世人罢了。
我顺着这些疑点越想越深，却是蓦然心惊。
我想到了那夜寿宴时我爹的支支吾吾遮遮掩掩，想到了分明有疑点他却是一口咬定对我说闻复行刺顾长桢，我甚至想到了我娘那日一反常态带我出府却恰巧进了温思燕与司马定兴私会的庙宇……
我想起我娘最近对我爹出奇冷漠的态度，想起我爹那时听见我是被我娘引去的那座寺庙，他诧异凝重的神色里甚至有一丝慌乱……
我一时心乱如麻，此时方才发现我被隐瞒了多少事。
温思燕，温思燕……‘温’与‘闻’根本是谐音！
‘燕’音同‘晏’……这是良王的姓氏！
劳资一口气没接上来，泥煤的险些晕过去。
“你没事吧？”
萧萧伸手扶了一把我，发现我在发抖，诧异又欣喜地看着我，“你已经知道是谁了？”
知是知道了，就是打击太大了点。
至此，我终于捋清了事情的始末。
最初是顾长桢怀疑到新科状元郎温思燕的来历，故而派人暗中监视，得知他乃是良王后人，甚至那时候他应该已经怀疑到了我爹身上，随后发现我似乎并不知情，那时才会特地告诫我莫要插手此事。
或许他是打算放长线钓大鱼，表面不动声色佯装不知情打算待引出良王余党全部势力再一网打尽，更因此事牵扯出了司马定兴这个大人物，恰逢北王病重，他大约还起了趁此机会连同北党一锅端了一箭双雕的心。
后面事情发展却明显与他原本的计划有了出入，由于我的介入、闻复的出现打乱了他的计划。
随后闻复出事，落在了顾长桢的手里。
我细想着闻复出事的前后经过，觉得非常蹊跷，温思燕既然是良王后人，身边必然与我一样也有影卫如影随形，闻复怕是着了自己人的道！
他受伤逃跑后不知怎么落到了顾长桢的手里，我爹得知此事以后担心闻复泄露秘密，不惜数次派人暗杀闻复以及顾长桢，顾长桢便是在此期间受的伤，而显然行刺他的人并非是闻复。
这里就有一个疑点，顾长桢原本只是在幕后操控，步步为营精心策划，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会使他从幕后走到台前，与我爹正面对上了。
以他的深思熟虑，没道理仅仅因为闻复这么个小小的影卫就暴露他自己，我想一定是在这期间还发生了什么事使得他那时会公然请我爹过府让他见闻复，这根本是对我爹最后的试探，也是彻底摊牌。
而这件让他从幕后走到前台与我爹正面对上的事情，我想怕就是关于他身世的暴露。
关于顾长桢的身世，我想到了一个人。
自顾夫人去世后，这世上原本知道此事的只有我与闻复，另外就是闻拾。
闻拾是闻氏暗门负责收集情报的暗人之一，我曾瞒着我爹叫闻复私自授命他查证顾长桢的身世，此事原本只有我三人知晓，然而顾长桢如今竟然知道了他自己的身世，不论他是如何得知，这都意味着是闻拾泄露了秘密，那么，连我爹只怕是也已经知道了。
顾长桢此时有两个选择，要么与我爹同流合污，要么清君侧。
他选择了后者。
那日寿宴之时，我爹说与顾长桢因为闻复撕破了脸皮，我想真正令他们撕破脸皮的并非是闻复，而是我爹知道了顾长桢的身世意图拉他入伙，被顾长桢拒绝了。
我爹于是再也稳不住担心顾长桢揭发此事不但继续派人暗杀他，只怕更是加快了行动的步伐，顾长桢此时本应速战速决，上奏朝廷，调动兵力先擒下我爹一派同盟，打乱他们的计划，再顺藤摸瓜收拾余下势力，然而却会牵连到我。
故而，他要——“权倾朝野，独揽大权。”才保得住我。
他说除非黄土白骨，守我百岁无忧。或许，他说的是真的。
抽丝剥茧，真相终于浮出水面，虽仍有一些我想不明白的细节，大体经过却已经再清楚不过。
我未料不过病了短短一个月，竟然就发生了这样多的事。
一切起因皆是因为我莽撞的介入，把原本步步为营徐徐图之的双方激化到了如今要不死不休的地步。
“你现在既然知道了，你帮不帮公子？”萧萧仔细打量着我的神色，口气隐隐带着期盼。
我总算明白过来了，难怪面对如此恶劣情形我都感觉慌了，她这么沉不住气的人却看起来比我还镇定，原来是有后着。
而显然这个后着就是倒霉催的劳资。
我认命的吐出一口气，“你知道我不会让他死的。”
“算你有点良心。”萧萧立即高兴的把我拉了过去，以匕首抵住我的脖子就要出去叫那些杀手住手。
“等等！”我忙喊停，她马上又急又怒，“怎么，你后悔了？公子若非是因为你哪里会遇到如此险情，你若还有良知……”
“萧萧女侠！”我有气无力打断她，“你脑子多转个弯儿成不成？我爹既然不管我在场就动手自然是清楚顾长桢不会伤害我才会如此有恃无恐，你以为拖了我出去就能制止他们？”
“那怎么办？”她一下没了主意。
劳资心想亏她还是混过江湖的人，丫不就是凭着习了几年武出去欺负了两三个小毛贼就自以为是混过江湖了。
我正要对她说我的计划，此时忽然一个大浪打过来，整个船身都剧烈摇晃了一下，萧萧忽然惊慌叫喊：“少潘！”
我也惊得冒了一身的冷汗。
薛少潘正侧身避开刺来的一剑，不妨被大浪打出了甲板外，眼下水里全是杀手，他若掉进去无疑等同于直接掉进了食人鱼圈里，根本会尸骨无存。
却是顾长桢在千钧一发之际数步上前猛扑出船外，以腿勾住栏杆抓住薛少潘的手臂将他荡了回来，然而他两个再落回船上却已经远离了侍卫圈子，周围全是迅速围上来虎视眈眈的杀手，情况危急万分。
萧萧提起鞭子就要往外冲，我忙一把抓住她，“你不能去，留下来帮我！”
我叫把守在舱房外的侍卫全部过去保护顾长桢，他们根本已经心急如焚，却死守顾长桢的命令不肯离开，我急得舌头都要起泡了，“我这里没有危险，你们快去！”
随后我让萧萧出去把外面受了重伤半死不活的杀手给我拖进来一只，萧萧雷厉风行给我拖了只进来，扔在了我的脚边。
“你们今夜的行动暗号是什么？我是问事情有变紧急撤退的暗号。”
我解下挂在脖子上的玉哨，拧起红绳吊下去在他眼前甩来甩来，这杀手的蒙面巾已经被扯掉，竟是个年岁看来不过十七八岁的少年，我心里直叹气，我爹这是造了多少天理不容的孽哟。
我在船上之事，只怕除了此次行动的首领其他人并不知道，这便是我可以抓住最大的契机。
“我今日在此是有事要办，你们的出现打乱了我的计划，告诉我撤退暗号，不要坏了大事。”
我爹手下的这些杀手，与寻常那些江湖杀手组织并不完全相同，他们全是那些年跟随良王南征北战的忠诚部属的后代，我爹自不会用那些江湖组织寻常训练杀手的残忍方式训练他们，他们亦并非真正冷血无情的杀手，更多的是忠心。
我拿着玉哨在这少年眼前晃了好几遍，他的眼神几度变了变，但是仍然对我说的话满怀狐疑，亦不开口回答，只是满怀戒备的盯着我。
萧萧望向甲板上，顾长桢手下还能坚持的只剩下不足十人，而且大部分都受了伤，他本身又负了伤，和薛少潘被十余人围攻，形势已经非常紧迫。
她沉不住气的忽然掏出匕首，一匕首就要捅那少年的心窝子。
我脑中一个念头刹那飞速闪过，忽然异样的神勇起来，眼疾手快一掌拍歪了匕首，她这去势极猛，我的整个手掌都被横划出一道深长的口子感觉仿佛连骨头都要被从中削断了。
鲜血登时淋漓而下，我痛得一下跌进榻上，整个人抽搐的抱着手蜷成一团，满头冷汗。
匕首‘哐当’跌地，萧萧完全慌了，“完啦完啦公子这回定要拔了我的皮……”
作者有话说
第49章 四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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