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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四二章 ...

  •   举朝皆知,闻丞相与顾丞,是一对关系融洽的好僚友。
      人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我爹他一个大男人,到是把我娘的本分事揽了去。
      他原本便知道我与顾长桢的事,后来在朝中见过顾长桢的人后,笑眯眯的捋着胡须直对我赞叹,“不错不错,是个难得的青年俊彦,我乖女好眼光。”
      当然,他是不主张我改嫁的,但是对于这个险些成为他女婿的青年俊彦,他总是有着一种微妙的心理。
      一方面有着长辈的关爱之心,一方面又满是赞赏之情,况且顾长桢本身就有才华又长进,我爹越看他越满意,他两个政见常常不谋而合,这更加深了我爹对他的好感,是以这二位的关系那是极为和谐的,是举朝皆知的一对忘年好僚友。
      今日那面生得很的官儿敬酒,盛赞二人僚谊,这马屁本来应该拍得响,熟料顾长桢却未喝那杯酒,我爹神色亦不大自然,我有些狐疑。

      “爹你可是有事瞒着我?”
      他推开门一跨入屋来我便淡淡开了口,冷着脸坐在桌边端着杯茶,摆好了逼供的架势。
      原本他今日寿辰我是不想令他心头不舒坦的,然而闻复如今处境不明,我亦不愿拖得太久。
      他楞了下,想也不想就开口否认,“岂会。”
      “爹与顾丞素来交好,何以他今日竟当众落爹的面子,闻复落到了他的手里此事爹可知道?”
      我爹立即敏感的转身关上了房门,几步走上来,压低声音对我道:“乖女,爹正是想要问你。前几日他请我过府,我便大为疑惑,本欲进宫问你,奈何常琛那狼小子以你抱恙为由禁止人拜见,爹是想着你有病在身,身子为要,此事暂时缓上一缓到是无甚大碍。”

      “你见过闻复,他情况如何?”
      “身受重伤,昏迷不醒。”
      我端着茶杯沉吟了一下,又开口问道:“爹今日与顾丞是怎么回事?”
      我爹神色郁闷道:“自然是撕破了脸面。我要人他不肯放难免起争执。闻复那小子眼下不知被他关在哪里,若是此番他将你我的秘密说了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他又询问起闻复为何会落到顾长桢的手上,我便将发现温思燕与司马定兴寺庙幽会继而叫闻复暗中监视一事说了个大概,又道:“顾长桢叫我莫要插手两党之事,对闻复下手怕是在警告我。”
      我爹神色诧异,脸上神情莫测,只怕对于此事的牵扯想得比我更深远,沉吟片刻,他拧着眉苦恼道:“此事甚为棘手,容我想想办法。你无须再理会,爹会处置。”

      你要如何处置?派人暗杀闻复,棋车保帅?
      我转开话题,又道:“顾长桢并非不识大体之人,何以仅是起个小小争执便在爹的寿宴上这般落你的面子,他不像是会如此小肚鸡肠之人。”
      我爹楞了下,“闻复行刺他,他便是不算在你的头上,这笔账也要算在爹的头上了,岂会再与爹好脸色瞧?”
      “爹你相信闻复行刺他?”我拧眉,“没有我的命令,闻复岂会冒失出手,这绝对不可能。”
      “且不管是出于何种原因,这小子此番是给爹惹下了大麻烦!”我爹语气有些烦躁,不好直接责怪我行事鲁莽冒失,他便将怒气都撒在了闻复身上,紧拧着眉眼底闪过一抹冷意,他语气加重了些,“此事你莫要再插手,好生养病,听爹的话。”
      说完他再不等我说什么直接断了话头匆匆离开了。

      窗外电闪雷鸣又开始下起大雨,我拉开房门踏出去,站在屋檐下,望着这疾风骤雨的夜空,这才入冬多久?我已体会到彻骨的严寒。
      北王大司马病重,眼看是熬不过这个冬天,各方人马如今都蠢蠢欲动,朝廷必将会有一番大的动荡;闻复落到了顾长桢的手里,这个前不久才信誓旦旦说除非黄土白骨要守我百岁无忧的男人,却在下一刻便翻脸无情扣住了我的人不肯放;我爹言辞闪烁,说的话遮遮掩掩,真真假假实在叫我无法相信。
      我不知如今该信谁又能够再相信谁,站在这寒风冷雨中,一片茫然孤独。

      隔壁房间的房门忽然被拉开,小皇帝穿着明黄色的寝衣从屋子里跑了出来,三步并作两步冲过来兜头扑进了我的怀中,还欢脱的在我怀中蹭了又蹭,软软糯糯的童音满是雀跃,“母后怎么还未休息,皇儿陪母后。”
      我楞了楞,转念想到他定是被雷声吓得睡不着,瞧见哀家在外面便跑了出来。
      我微弯下腰收紧手臂,把他紧紧抱住。
      哀家的皇儿年幼单纯,这一帮子大臣却个个狼子野心。
      有谁是真的将哀家与他放在眼中的,他们只道我孤儿寡母好欺负。
      北王如此南王如此,常琛如此顾长桢如此,连我爹竟也不例外!
      我想到这里,浑身轻抖,皇帝在我怀中扭头望了望屋檐外无情的风雨,小小声担忧道:“母后大病初愈不能吹风,先进屋里去罢。”
      我只顾紧紧抱着他。

      他是先帝仅剩的孩儿了,我仍记得先帝临终时望着我的眼神。
      他去得太匆忙,毒发之际只来得及紧紧抓着我的手说,“来仪,你是朕的妻子……”
      我知道,他是将这江山将他的孩儿都托付给了我。
      我与先帝与其说是夫妻,不如说是政治盟友,他需要扶植起丞相的这一股势力与郑太后周旋较量,故而对我恩宠有加,虽然只是利益关系,他对我终归是好的。
      我与他虽然有名无实,这一年多来的夫妻情谊却远比与常琛这数年来的纠缠更深,朝堂风云后宫倾轧,多少的风风雨雨我们相互扶持患难与共,那个少年任性的皇帝,或许是因为他的早逝,在我心中留下的是难以磨灭的印记。
      从坐上这太后的位置,他的孩子唤得我一声母后伊始,我就不能不代皇上守住这大弘江山。

      丞相是我爹,我会尽力去帮他,但仅限在他大权在握稳定局势以后恢复良王后人身份,他要追封要建庙要修陵皆可,但若他想篡权夺位,改常姓为晏氏江山,这却是我绝对不可能同意的。
      往事已矣,多少爱恨情仇早已随黄土淹没,无论太祖皇帝多大的罪过,历史早已成定局,仅仅是为了两家仇恨和执着而令天下陷入腥风血雨之中不是更大的罪过?
      我曾对萧萧说过,“先帝待我恩重如山,如今他只剩下皇上这么一滴血脉,哀家身为他的妻子,自当肩负起养育教导皇儿的责任。人生在世,并非只有男女之情,还有很多我们不可推卸的责任,为人子女的责任,为人妻子的责任,为人母亲的责任……”
      这话听来虚假,实则皆是我的真心话。
      皇帝年幼,我是他的母亲就该为他遮风挡雨。
      或许是因为知道我这一生都不会有孩子,我对他倾注了全部的疼爱以及对先帝的追思,对顾长桢的过去早就深埋在了心底,我也曾任性过一回去追求自己想要的幸福,终究是天意弄人却将真心错付给了不该付的人。

      又是淅淅沥沥的夜雨下个不停,这天气实在是令人又忍不住伤感。
      眼眶里莫名其妙滚出一滴热热的液体打在小皇帝的额头上,他仰起头看着我,吓得着实不轻。
      “母后,母后……”他唤了好几声却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泪眼迷蒙看着他惊慌的小脸蛋,抬起手用帕子轻轻擦着他脸上沾上的雨丝,小皇帝忽然仰起头满脸欣喜,“顾卿,你来得正好,快劝劝母后,她怎么哭了。”

      含翠动作前所未有迅速敏捷的从我怀中牵走皇帝眨眼就消失了个无影无踪,我用帕子快速揩了揩眼角,侧眸一望,登时就被惊到了。
      你说着这深更半夜,廊下挂的又是青纸灯笼,狂风暴雨电闪雷鸣之间,风声呼啸犹如鬼哭狼嚎,灯笼随风摇曳,晃得周围一片青光森森的惨影,再一个侧眸,灯影如水晃过他青白的面容,我乍一眼看过去还以为见的是只鬼!
      生生骇得我脚下猛然一个倒退,背一下抵住身后的廊柱,我惊魂未定,一只手掌忽然撑在了我的头侧。
      他的脸庞忽然近在咫尺。

      我目瞪口呆。
      眼前的情况便是,我背贴着廊柱而立,他一只手撑在我身后的柱子上,手臂微微弯曲倾身而来,清冷的呼吸吹拂过我的面颊,他垂眸低下头,视线与我的胶着在一起。把我整个人困在了他的胸膛和柱子之间。
      这岂止是孟浪,简直就是孟浪!我根本难以想象这会是他这般端方的男子做出来的举动。
      他的身后是一片漆黑的夜空浓密的雨幕,他的眼眸甚至比上一次在寿安宫外那双如同被水洗过的眼眸看起来更为清黑,点漆眼眸如一团墨一样的浓黑,而清亮逼人,清得仿佛一湾静止不再流淌的溪水,清得叫人一眼就能望到底,仿佛那里面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我想这必然是我的错觉,竟看到了那双清得没有任何东西的眼底闪动着一种近乎绝望的疯狂。

      学医之人,看家本事便是个‘察颜观色’,那日在宫里,因他淋了个把时辰的冷雨,面色青白些我亦未觉得有何不对,方才又离得稍远难以看清,此时我仔细瞧着他的气色方才发现他何止是面色青白,曾经珠玉般细腻温润的肌肤亦失去了光泽,眉目之间笼着淡淡倦懒,正是气虚血弱之相。
      而且气虚血弱得不是一般。
      原来他遇刺是真的,果然是闻复所为么?
      我蓦然心惊!
      闻复行刺他,那他……莫不是以为是我指使的?

      “闻复在哪里?我要见他!”我听见自己干干的声音。
      他微侧起头凝视着我的眼睛,唇角勾起笑意,他轻声开口,“他是你夫君,我是什么?”
      答非所问。我默默垂下眼,什么都不是,更不能是。
      他的眼神他的微笑现在都让我发自心底由衷的恐惧,我浑身不能自抑的轻颤着,双手在身侧暗暗紧握成拳。
      压迫感骤然消失,顾长桢收回了手直起身,不带一丝感情冰冷地看了我一眼,转身踏下石阶,踏入雨幕之中缓缓漫步离去。
      我闭目揉着隐隐作疼的太阳穴。
      我觉得顾大人如今行为举止越来越没个边儿了,这尼玛到底是在闹哪样?闻复呢闻复呢把闻复还给我啊!
      明明有伤在身他还淋雨,他是要闹哪样闹哪样闹哪样?!!我狂躁无比。
      翻来覆去病了快一个月,我这身体基本算得是大伤了元气,虚弱至极,被他这么一激两眼发黑险些吐血,伸手一把扶住廊柱,含翠适时从隔壁房里钻了出来,我狠狠咬牙,“给他送把伞去。”
      随后我身子一软,真的是被他激得急怒攻心厥了过去。

      泥煤次日我苦逼的醒过来,发现脑子又有些发沉喉咙又有些发疼鼻子又有些发堵,身体原就虚弱更容易引致风邪入体,我是病怕了立即饮下了一大碗的药先打个底。
      此事我不敢叫常琛知道,否则我这才刚恢复自由身只怕又得被他抓回去严密看守,想着昨夜顾长桢又淋了雨,简直没把那身体当是他自己的在糟蹋,我犹豫着到底要不要今日再去问他要人,或者让他先养个几日伤?
      这时候司马音来了丞相府。

      她哭哭啼啼的跑来见我,虽然她这哭得稍微是假了些,我亦是十分动容的,同样是被父亲将儿女婚姻当做政治筹码的苦逼女子,我好歹因为我爹夫纲不振无甚威严在他面前还有些说话的资格,她却是比哀家更为造孽被父权压得毫无说话权力的一个更苦逼的女子。
      我对司马音有一份较为微妙的心理,我与她其实算是有着相同的经历,同样都是不满政治婚事离家出走,我遇上了顾长桢,她遇上了常琛,都遇上了今生的孽。杯具!

      “太后,我是真心不想活了……”司马音甩起帕子一捂脸扯开嗓子就开始嚎,我头疼欲裂,叫她给我收声坐下来好生说话。
      我多少能猜到她今日前来所为何事,只怕与那日他来宫里见常琛之事有关。
      “我爹要把我许配给温思燕!”司马音两眼含泪抽抽噎噎,“我是死都不会嫁给那个死人妖,常琛也好,顾长桢也好,谁都比那个死人妖好,我是轮回十八世都没有做过一件好事这辈子才会遇见那个杀千刀的死人妖……”

      她一哭起来又没完没了,我忙喊停,冷静帮她分析:“你父亲没道理将你许配给温思燕,他难道不想与南王联姻了?”
      司马音登时怨念了,“这要顾丞肯同意啊。”
      我对她多少有些无奈。
      她这半真半假的态度当真叫我摸不着边儿,分明前些日子还极配合哀家勾搭顾长桢,结果她老爹撤了与北王的婚约,她又冲常琛闹起来了,我索性道:“你便说说罢,你真心是想嫁给哪一个?”
      司马音没回答我的问题,反倒是眼睛珠子转了转,冷不丁对我开口道:“太后,你可知道我其实早就认识顾丞了,那时在金陵城,我曾见过他。”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4章 四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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