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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三六章 ...

  •   司马音显然是不怕我的,哀家刚叫了她起身,她就从垫子上一骨碌爬起来,随在我身后走到桌边,又自顾自搬了张绣墩往哀家身边挨着一坐。
      桌上呈的是番邦进贡的凤梨果,是稀罕物件,汁多味甜,黄橙橙的一小块小块切得匀称精致摆在晶莹剔透的白玉盘中,香气馥郁,十分引人垂涎,司马音瞅了瞅哀家,我方才一点头她就迫不及待拉了个小碟摆在面前,捻起一根木签戳起一块果肉就开始吃得津津有味。
      我瞧她虽是名门闺秀,行为举止到是处处透着率真,这般无忧无虑的活着,多好。
      不过哀家一提起要给她指婚,她立马不高兴了,放下木签把碟子往外一推不吃了。

      我挥手叫宫女都退下,又戳了两块放在她的盘子里给她推过去,一面语重心长教导她,“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为人子女这般任性要不得。哀家便认你做义女,为你指婚。”
      “义女?”司马音捧着盘子面皮抖了抖。
      自然是义女。难不成你以为哀家会认你做义妹?
      司马音的爷爷与外公俱为太祖以及高宗两朝重臣,她的外婆还是太祖长公主,母亲又是开国功臣之后,这丫头出身高贵得很,哀家认她做义女她受得起,但若是认她做义妹,只怕要乱了辈分。
      司马音不大甘愿地憋嘴,“太后要为我指婚哪一个?”
      “南王义子,御史丞,顾长帧。”
      “我不要!”她脸立即一跨。

      我想问题所在只怕是在常琛,便道:“你与北王世子的婚事耗了两年皆不肯点头同意,是何故?”
      她那时在普云寺不是还要我做主把她许给常琛?这女人心果真是海底针啊。
      司马音咬了一口凤梨,头也不抬黯然低道:“他有妻子。”
      有妻子?世人皆知北王世子无妻无妾无子嗣,哪里来的妻子?
      我楞了楞,这……不是指哀家吧?

      她绞着帕子闷闷道:“原本我知道他有妻子,我自不会为人妾室,燕王欲叫他娶我为正妻,他不同意,本来这不过一场政治婚姻,我就是个牺牲品,都这般惨了还要被他嫌弃至此,我愤恨难当离家出走,甚至不惜削发为尼,哪料竟会遇到你们……”
      “那时我见他对你如此一番深情厚意,全不似政治场上的人为了利益权势六亲不认,他重情重义,似他那般的男子才是真正值得女子托付终身的,可惜他到底只认定了你……”她黯然垂眸,手中帕子越绞越紧,我都担心她那纤纤玉指给绞断了。
      “那时你把我迷晕,乔装成我的样子瞒过侍卫跑了,他盛怒之下不但把那些失职的侍卫全部处死,还迁怒于我,说我与你串通,把我折磨了一通……他分明知道我的身份还敢那么对我!似他这般冷酷无情之辈,我是做什么这么想不开难道还会嫁给他!”司马音委委屈屈说着就开始泪盈于睫,抽抽噎噎,上一句还说常琛重情重义,下一句又骂人家冷酷无情。

      我安慰拍了拍她的手,她其实应该庆幸自己如今还健在,并且没有缺胳膊少腿。
      “太后!我是恨得他要死,嫁猪嫁狗都不会嫁给他!”
      我缓了口气,决定不与她一般见识,淡定抚了抚鬓,“顾大人如此妙人儿,怎能与猪狗相提并论。”
      司马音怨念斜睨我,一脸的不开心。
      我温言开导道:“顾大人端芳君子,德行操守,天下无双的优良。”
      她一脸不以为然,“什么端方啊,还不就是个闷。”
      我一挑眉,到底是小女孩,虽然年岁上与我相差不大,经历的事到底不如我,心智上还小,不知有些男人如酒,或许浓郁醉人,可惜喝多了伤身。有些男人却似茶,不懂品茶的人只觉清淡不够刺激,不知那苦后回甘令人难忘的滋味。
      我再接再厉,“顾大人从不踏足那花街柳巷楚馆秦楼,二十四年来,守身如玉如一日。”
      “他若不是有隐疾只怕便是个断袖。”
      我大为吃惊。

      司马音左右看了看,满脸八卦模样对我悄声道:“听闻他与今科状元郎温修撰走得极近。有人说琼林宴上他两个一见便天雷勾动地火了,其后更是眉目传情,眼神缠绵得很。”
      我更是吃了一斤。
      新科状元郎温思燕不仅才高八斗,更是个美貌儿郎,不过弱冠之年便是金榜题名大魁天下,顾大人爱才……爱到连身都爱了么?
      不得了不得了,哀家一时进气比出气少。
      司马音还嫌打击得我不够,神秘兮兮又道:“哎哟,民女还听说顾大人府邸分明在皇城南门之外,却日日下朝放着南门不走,绕远路走西门,那温思燕供职的翰林院衙署不恰巧就在皇城西面……”
      哀家两眼一翻!
      半柱香后,我抚着胸口总算缓了过来。
      想哀家一个手无缚鸡之力弱质纤纤一弱女子,这司马音实在不地道,诚然是拿语言当武器,大刀阔斧痛下杀手,一通海劈胡砍,直把哀家折腾得死去活来,神魂颠倒。
      最后,她总算归纳总结出中心思想,“他都有了这般真心相爱的人儿,我如何好横刀夺爱?”

      我不免内流满面。
      不想那块降暑去热的冰,平日里对哀家冷淡到了极致,原来实际是被哀家伤透了心肝,竟然被伤得颠倒了感情观,不惜向着断袖这一条不归路要一条□□走到底么?
      我抚住胸口握了握拳,诚然不是如此,哀家深信顾长桢无隐疾并且不断袖,关系则乱,关心则乱,哀家英明的以为司马音这些话怕不是信口胡诌,想诳哀家不给她指婚。我遂一正容色,“你见过他的人没有?”
      正所谓百闻不如一见。与其我费尽口舌,到不如让他们见上一面。
      听闻过去朝中某位大员家的小姐,心高气傲,对人人口中赞不绝口的中丞大人兼‘顾郎’报以十二万分的不屑‘一顾’,结果上回她家老爹府里摆寿宴,中丞大人赏光过府贺寿,此女只‘一顾’,自此成为‘顾郎’的忠实拥护者。
      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啊。
      以此女为例,我以为需得给司马音安排个见顾长桢的机会。

      刚巧小皇帝给我提了要替哀家补办寿辰之事,希望能令哀家一展愁眉。我皇儿一片孝心,可惜到底年纪小,想事不够周全。
      这补办寿宴什么的便不必了,这不是再提一回哀家寿辰那日被掳之事么?我看眼下将近重阳节,决定在宫里设菊花宴慰劳群臣,到时给他两个安排个私下见面的机会。
      司马音大约知道要被逮去相亲,重阳那日我叫了她早早进宫吩咐侍婢给她好好打扮,把她这副青春扮相弄得温婉端丽更符合名门闺秀身份些,她偏不肯配合,在哀家宫里闹得鸡飞狗跳,折腾了大半日总算把她收拾齐当了。
      她穿着身桃粉色的宫装,拿着把明月团扇半掩面不甘不愿从内间里走出来,长长的襦裙逶迤及地,她手挽着黄色绣罗披帛,莲步轻摇身段婀娜,高挽的斜云髻把那张巴掌大的小脸全部露出来,眉心一点红梅花钿更为她的精致脸蛋增添了几分明艳媚色,看得哀家眼前一亮。
      当真是个标致的美人儿,只是这幅性子叫人惋惜得很,若是不开口,规规矩矩安静立在一旁,到是很耐人细看。
      我想顾长帧总不好一直光棍下去,司马音显然对常琛余情未了,可惜这两只年岁都不小了,强扭的瓜虽则不甜,总比任那瓜烂在地里强吧?
      这两个凑成一对,彼此都不算委屈了。
      我默默瞅着司马音,瞅得有些桑感,忽然之间有些明白了,过去民间那些姑娘常因思慕的梦中情人要成亲便闹得上吊撞墙是个什么样的心情了。
      这大众情人诚然便该是属于大家的,谁都见不得被一人独占。过去他虽不是我的,到也不是别人家的,想着今日之后只怕他很快就会变成司马音的,哀家也想上吊。

      重阳节重点是赏菊,今夜未开戏,宴席早早结束剩下的就是自由活动时间。文武百官们三五个聚成一团,在御花园的菊花丛中信步赏花闲谈。
      明月高挂,古木繁花,沿途的亭台楼阁、嶙峋山石间,三三两两的官员之间互相吹捧寒暄一团和气,哀家虽然垂帘听政基本都在打瞌睡,然而见微知著,你只需瞅一瞅哪些人聚的是哪一堆,基本就看得出来现如今朝堂的局势。

      南王一路陪在哀家和皇上身边,我们走到哪里便有沿途的官员纷纷对我们三个见礼,令人惊奇的是,你前一刻路过一处花丛遇见几名官员跟你拜礼,走不到十丈远,他又出现在了眼前跟你又拜礼,混脸熟混得十分勤快。
      北王有腿疾,寻常朝会都有赐座,今日照旧坐得四平八稳,他坐那处亭子周围的菊花今日开得分外惹人喜爱,亭外围满了官员密密匝匝的人声沸腾,不晓得他们是在赏花还是在赏人,互相引荐过去引荐过来忙得不可开交。
      中丞顾大人则和闻丞相立在一簇菊花丛前,后面立着个文怀秀,他们相比北王就低调了很多,站在附近赏花的尽是朝廷三品以上大员,俨然以顾丞和闻丞相为中心形成了一个高等官员的包围圈子,寻常人等根本打入不进去。
      热闹的反倒是一堆秀山上的高亭,里面人头攒动。
      温思燕如今是中丞大人身边的大红人,在文官之中深具号召力,招呼了一群年轻官员在高亭里吟诗作对,斜眼瞅到顾大人,给左右使了个眼色,立即有两个年轻官员过去请了顾大人和闻丞相一起。
      常琛无端端不晓得在装甚深沉,独自一人寻了处花藤架子坐在下面自斟自饮,偶尔捏着酒杯抬眼望两眼当头明月,十分怡然。起初还有些官儿上去搭话,他皆三言两语冷淡打发,渐渐的这些官员就又围到了北王那边去,他那周围方圆百尺花开灿漫人迹全无,俨然成了他的私人领地。
      韩授被一群武官包围着,文怀德身为大理寺卿,嫉恶如仇执法严明,仍对上次韩授私召中军入京之事不肯甘休,一路跟在韩授屁股后面强烈谴责个不停,韩大将军向来就是个桀骜不驯的主儿,受世子提携做得中军骁骑大将军后越发威武,文怀德吹胡子瞪眼,他气定神闲,老神在在的悠哉得很。

      哀家走了一圈,瞅得我朝廷生机勃勃人才济济十分欣慰,今日重阳佳节举朝欢庆,自无寻常那么多规矩,我们路过秀山下时,几个官员在上面冲我们直招呼嚷嚷,黄桑也起了兴致就要去凑热闹,这些文人爱玩的把戏他一个小孩儿瞅得几眼只怕就要瞌睡连天的,我叫了南王带他上去,自己则先行去了丽春台的湖上水榭。
      我此前安排司马音待在水榭中,这水榭四面围帘不漏风,地势隐蔽,比较适合幽会,过得大约一刻的光景,顾大人独自一人过来了。

      他仍是一身紫袍金绶,今日应景腰上佩了串茱萸,站在水榭外面容冷清。
      哀家传了司马夫人进宫之事不是甚秘密,他们大约都知道我做的是什么打算,顾大人今日这幅模样,只怕是不领哀家这份情了。
      他见过礼抬起头,抬步进了水榭中,四角挂着的白帽方灯透出的明黄光影晃过他的脸庞,照得他的五官霎时明亮,司马音两眼登时一瞪,“是你?!”
      我虎躯一震,他两个莫不是有奸/情?
      “姑娘识得在下?”顾长桢这才正眼看了看她。
      司马音眼睛滴溜溜的在我与顾长桢之间转来转去,转来转去……忽然一脸大彻大悟,“太后过来过来,民女有几句话要跟你悄悄说。”
      她不顾哀家皇太后的威仪,站起身扯住我的手臂便往旁边拉,哀家是皇太后皇太后皇太后啊,这般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被她硬扯到角落里,司马音压低声音跟我咬耳朵,“太后,你就是要指婚我和他啊?他便是顾丞?”
      她和我说着话,眼睛却死死盯着顾长帧在看,我一时未注意也跟着看过去,顾长帧沉着脸,神情像是极不悦,这情形到了旁人眼中便是我两个女子站在一角盯着人家一个男子窃窃私语,实在有些失礼。我忙别开眼,“你觉得如何?”
      司马音面上未见不满,我以为果然顾丞是一顾倾城的主儿,她之前还嫌弃成那般模样,此时方才看了一眼人,就跟被打了鸡血似的兴奋,嘿嘿地笑:“甚好甚好,不过能不能先不指婚,容我们培养培养感情。”
      我思量了一下,以为这也算是人之常情,主要是看顾大人的反应似乎很不满意哀家此举,假若转头就下旨这般强来不晓得会不会有反效果,不如让他们单独处一处,先彼此认识认识。
      我过去无为人牵线搭桥的经验,猜测这时候大约需得过去与顾大人说个几句寒暄一番,再寻个借口离开给他二人独处的机会,不过我瞅了眼顾大人那渐渐冷寒的神色,英明的决定失礼便失礼了,哀家不去交代什么了,先撤为妙。
      拍了拍司马音的手,我正要嘱咐她几句就离开,水榭外侍卫来报:“太后,韩大将军求见。”
      我瞅着他这吞吞吐吐的模样,只怕求见的不止韩大将军一人罢?
      “只有韩大将军?”
      “还有,北王世子……以及,温修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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