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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三五章 ...

  •   今日我这寿安宫热闹非凡,贵客来了一批又一批。
      丞相既为哀家父亲,又为当朝重臣,皇帝年幼,哀家临朝代理朝政,他来见我自不需避嫌。
      等宫人方才全部退下,我爹立即低声开口:“乖女,你这是为何这般想不开?那日在城门时你护他一次,今日朝会你又护他一次,你切莫走火入魔当真对他动了那种心思,这天下间最最信不过的便是男子的花言巧语。”
      “那爹对娘说的可都是花言巧语?”我斜眼一瞥他,我爹登时便蔫了。

      我娘驭夫有术,我爹一辈子上蹿下跳都嚷嚷着要拿回良王应得的一切,可惜到底活了大半辈子没敢背着我娘偷一回腥儿,没敢弄出来个私生儿子传宗接代。
      我指尖转着杯子慢条斯理道:“怎么爹当真以为时机到了?如今爹在朝中占有几分势力?除去北王以后爹当真以为可取而代之?爹不担心致使他南王一家独大?到时不止爹要被赶下台去,连女儿这一点皇太后的威仪只怕都要被文武百官完全漠视。”
      平衡,平衡之下一点点蚕食鲸吞才是最稳重之策。我爹他急什么?!
      我把他训了一通。

      我爹纠结了半日,郁郁说道:“常琛虎狼之子,爹是担心错过了今次机会再要收了他只怕难上加难。”
      这老头子年纪越大越发沉不住气,需得稳住他,我无法只得勉为其难自恋一把,抬手抚了抚鬓发漫声道:“爹你急什么,只要他一日不对女儿断了心思,就不怕他不出差错。”
      岂料我难得自恋一把,他竟然全不给我面子,捋着胡子眯起眼,目光审视,用打量女色的眼光在我脸上转了一圈,忽然痛心疾首,“乖女啊!女子芳华何其短暂,你都过了桃李之年了啊。”

      这日,本已过了桃李之年芳华已逝的太后在铜镜前郁卒坐了大半个时辰。
      两个贴身宫女伺候在旁,含翠是我自南王那里要来的人,在我身边一向沉静不会贸然开口,另一个是打我娘身边送来的,较为活泼伶俐,瞅了半天哀家这幅揽镜自怜的模样,大约瞅明白过来了,忙不迭拐着弯儿不断赞美哀家如何芳华美貌神光动人,经她这般巧嘴一赞,总算治愈了哀家受伤的心灵。
      我遂大方赏了她一支珠钗。

      为了找回自信,我刻意叫含翠给我描眉扑粉,上了个淡妆,用过晚膳以后便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自寝宫出来散步闲逛。
      哀家未叫凤辇跟在身后,打算逛上一圈儿便回去,这暮色渐浓,繁星开始闪耀于空,秋夜凉爽,沿着湖畔一路闲庭信步,逛得人十分怡然。
      “太后,是顾大人。”

      我逛得正怡然,身后含翠轻唤了我一声,我抬头一瞧,烟笼寒水月笼沙,阿弥陀佛善哉善哉,隔着这月下渺渺湖水,对面正要踏上桥之人……不是顾长桢却是哪个?
      他看见哀家停下了脚步,却是不过来见礼,我觉得不大合规矩,但是他就是远远立着纹风不动,宫中耳目众多,太后与中丞大人站在一条长桥的两端良久对视……只怕这幅场景隔日便要传得满朝风言风语。
      年轻寡妇不好当啊。

      我本是要向着桥上走的,忽然换个方向有些太刻意,我只得装作未见,往桥头青柳下的石椅上一坐,装作歇脚,背对了他。
      他若不愿过来我只当不知。
      夜风无比温柔的吹拂,哀家却失了起初那份怡然心境,这般如芒刺在背木愣愣坐了片刻,我亦不知他离开没有,只得靠查看眼前两个宫女的神色做判断,便见她两个一直低头装作认真观看脚下绿茵状,忽然冷不丁一抬头,齐齐对我右后方唤道:“顾大人。”
      哀家仪态端庄含笑回眸。

      碍于一国皇太后的身份,坐在湖畔石椅上接见臣子到底有失威仪。我遂站了起来,继续仪态端庄接受中丞大人拜礼。
      “微臣参见太后。”他步下桥头,站在两米以外,只抬了抬袖,腰都未弯一丝。
      “顾卿不必多礼。”哀家甚为大度,不介意他见礼见得这般敷衍。
      “顾卿何以‘深夜’仍在宫中‘徘徊’?”我问得十分客气。
      “今日皇上好学,问了臣许多问题方才允臣拜退。”他答得面无表情。
      皇上在太学殿接受帝师授课,我在西宫外面能逛到自南宫出来的人,这世界未免忒神奇了。
      我以为既是‘深夜’,他不便久留宫中,应叫他退下了,这般想着,开口之言却是:“皇上都问了什么?”
      此话一出口,顾长桢神情一时淡到极致,“自是为君之道,治国之策。”一个字一个字吐得极为清晰明了。
      我觉得他这个话,虽不过短短十字,听来平淡无波,却实在一字一字皆顶心顶肺,噎人得很。
      登时,便被他噎得无下文了。

      “若无事,臣告退。”顾长帧抬袖又很敷衍的拜了拜。
      我坐回石椅上,有点桑心。
      哀家今日打扮得花枝招展,确然不是为了出来招蜂引蝶,倒霉催的是,不欲招蜂引蝶偏还招来一只蜇人的大黄蜂,要命得很。
      我看着他走的方向,竟是向西门而去。
      太学殿离南门不远,顾大人的府邸正在皇城南门之外,他放着南门不走,走西门……莫非……他这般绕远路是为了可能看哀家一眼?
      我当下不免就自作多情了一把。
      这般一多情,我有点桑感。
      今日之事,确是我误会了他。

      自打顾长帧治水治得声名鹊起因功被擢升为御史丞,近半年来,南党之事泰半是他在掌舵。
      顾长帧为人沉稳持重,又不乏决断的魄力,身居高位肩负重责亦叫人放心无比,更重要的是此人不仅是真才干,更是真贤明,唯才是用,公正无私,满朝文官少有几个对他不服的,想过去南王不如北王,全是因为没个如常琛那般的出息儿子,如今他儿子这般成就,我都不免为北王捏把汗。
      南王精于权术,不过短短一年,在朝中势力已渐渐压了北王一头,若非是北王将兵权握得牢实,加之顾长帧后劲虽足,入官场到底不过时日尚短,远不比常琛根基深厚手下人才济济,但是对于朝堂未来的形势,哀家高瞻远瞩却是可以瞧得出个大概走向的。
      南王大约也晓得太高调了不大好,树大招风嘛,担心遭来臣子非议被哀家乘势打压,是以秉持着一贯深居简出的行事风格虽为摄政王亦少过问政事,都是在幕后操控,今日哀家发威却把那老狐狸炸了出来,我不免狐疑。
      问了我爹,他直向我喊冤。他的原话是:“那日城门之事,确是爹的意思,但今日朝会,于你是奇耻大辱,爹便是再热心权势亦不会拿亲生女儿的名节做文章,若非是南王瞒着爹与顾丞暗中授意兵部,我岂会不阻止。”
      哀家的心,登时哇凉哇凉的。
      一想起他那时心寒的眼神,嘴里全是苦涩滋味。不想我与他过去彼此倾心以对,终有一日,会因这朝堂因这权势到了互相猜忌的地步。

      此番,我虽明面上是罚了北党,实则是打压了南党气焰,南党一个二个心里大约都不太平,我觉得若借此机再指婚顾长桢与荥阳司马氏,正是安抚之意。
      荥阳司马氏作为本朝第一名门世族,其家族势力盘根错节,人脉丰广,无论北王南王其中是谁家与之联姻,对朝廷现如今的局势都有一定的影响,我私心却是想把司马氏的这个长女许给顾长桢。
      像我爹混迹官场这几十年来,从一个小小的地方县令至一国丞相,官位越做越高,成就越来越大,便叫人越发感到惋惜。常有人背道里说我娘的不是,说我娘不识大体,不为夫君考虑,自己怀不上孩子还不肯为夫君纳妾,硬生生掐断了我爹的子息,主要是硬生生掐断了他们想借联姻攀上丞相府的一线希望。
      但我以为我娘才是真女子,铁腕政策驭夫有术,我佩服得很。可是到了我这里,我与顾长桢注定无将来,只得给他强安个媳妇,以免他再耽误下去。

      思来想去一番,隔日我毅然命人传司马夫人及其长女入宫。
      司马氏虽则其族人多在朝中为官,便如那司马玖,得了南王提携升做礼部尚书,自此便成了坚定的南王党,但那司马侯食邑在荥阳,我想他这长女必然亦呆在侯府,传人前去荥阳传旨,哪料竟扑了个空,兜兜转转数日后偏是在京里寻到了人。
      哀家素来和善,大约这天下人都觉得我好欺负了,司马夫人先跟随传旨的宫人进宫来给哀家不断赔礼道歉,一面急得派人四处去逮她闺女,哀家先与她提了提婚事。按说哀家一个皇太后既然开了口,说是询问你的意思实则不过是走个过场表示一下对你们司马氏的尊重之情,千万做不得真。她到是真当了回事,愁眉苦脸跟哀家表示她其实很为难,说她这个女儿如何不听教,动辄就要上吊闹自杀,还说已看破出尘云云云云……亦不知是不是司马侯先给她交代了什么。
      哀家到也不为难她,等到几日后她闺女被逮进宫,我叫了司马夫人下去,独独留下了司马音。

      她穿着一身鹅黄的衫子,脑袋两边挽着两团乌溜溜的对髻,虽是大龄姑娘了,这般打扮到是青春俏丽,埋着脑袋规规矩矩跪在垫子上,我坐在凤椅上隔着珠帘瞅着眼前这女子依稀有几分眼熟,她抬头呲牙咧嘴冲我一笑,“姐姐。”
      我真真虎躯一震。
      把她细细一看……木了!
      那一脸波澜壮阔的红斑不见了,眼前是一张艳若桃李的娇俏容颜。

      许音许音……好一个司马音。

      那时在普云寺,我原本对许音的来历便有些怀疑,常琛为人谨慎,自不会放来历不明之人在我身边,想是命人查过她的底细,知悉她乃荣阳司马氏的长女,方才默许了她继续待在我身边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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