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咫尺伊人》绣品

36、三四章

　　小皇帝忽然威严开口：“任由属下滋扰百姓，常元帅该当何罪？”
　　我把顾大人扫了一眼。
　　顾大人端芳君子，竟然做得出拿小孩子当枪使的下作事？
　　想此人天资不凡，从政不过短短一年便从一个精明的商人被这变态的朝堂活生生扭曲成了精于权术的弄臣，如今南王下边的人，谁个不拿他当正经少主子在看待，满朝文臣对他的敬畏姿态比对我爹这一国丞相更甚，他才算得是我大弘正儿八经的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我扫顾大人这一眼，本只是惊鸿一瞥，殿中文臣武将分居左右各三列，他站在左殿阶下前排，就在哀家垂帘之外，相隔不过数丈，我一眼扫过去，他本正容色微沉，长眉紧蹙，不料蓦然一个抬眸，敏锐捕捉住了惊鸿的尾巴。
　　我两个视线一触，他眼神一深，霎时转为彻骨的寒凉。
　　被他这般仿佛心寒的眼神一望，我不知为何竟然生出一股子误会了他的心虚感。
　　诚然这心虚感来得很是莫名其妙，我率先淡淡别开眼。
　　小皇帝此话一出，整个大殿登时鸦雀无声。
　　摆设竟然开口说话，是稍微吓人了些。
　　我以帕掩唇咳了咳，身旁的宦官立即快步下阶将奏折接过给哀家呈上来，我拂袖拿起折子看亦不看一眼便往地下一掷，直接问道：“犯事官军份属哪一支？”
　　常琛素来治下严谨，这种事怕是不会发生，若当真有哪个士兵胆敢偷鸡摸狗并且调戏良家寡妇，若是奏了上去，只怕当下便要被他下令阉个干净再三百军仗打得血肉横飞。那犯事士兵所在的那一营，尤其是所属上司，更是一个跑不掉。常琛既为中军总元帅，是在沙塔最上面的那一粒，管的自然是大层面的事，有下面的人层层担着，要追究责任亦难追究到他的头上去，否则若要按这么个追究法，大司马与皇上都难脱其责。况且，这种事虽说从性质上来说确实性质恶劣，但就事情大小程度来说，又实在上不得朝会，若是各部官员每三日一次的朝会议事皆上报这么些鸡毛蒜皮的事儿，我朝廷只怕气数就要尽了。
　　我不欲浪费时间在这等小事上，是以这一掷，掷得十分有火气。
　　兵部尚书显然以为哀家是因此事的恶劣性质发的火气，忙答道：“启禀太后，属北衙中军领军卫。”
　　领军卫大将军立即离队而出。
　　我蹙眉提高音量，“哀家是问属哪一支？”
　　兵部尚书低头诚惶诚恐道：“属北衙中军领军卫、天乾营、左甲子、十二支。”
　　我轻描淡写便道：“该支禁卫直属上司从甲子校检郎至天乾营校尉一律革职查办，领军卫左将军并领军卫大将军各各降职一等，中军元帅亦有不可推卸之责任，罚俸半年。元帅可有异议？”
　　我说完心里又捏了把汗。以常琛那般高傲性子，大约是受不得人栽赃嫁祸的，他若不服，两党只怕又要闹个天翻地覆。虽则是个小事，南党先跳出来挑衅，无非就是要把事闹大，哀家有意将火头先捻灭，希望他能识大体。
　　常琛位在殿右前排，踏步而出，挺拔身姿将一身武将袍穿得异常惹眼卓绝，他慢条斯理先是冷锐视线扫过一圈左殿数列文臣，尔后嘴角一勾，如三月春风，对我抬袖一揖，“臣无异议。”
　　我威严扫过满殿大臣，“诸位爱卿可有异议？”
　　这一刻，全殿噤若寒蝉。
　　老虎不发威，真当哀家是摆设！日日搞些勾心斗角的把戏，不知把这些精力好生放在治理民生上！我起手搭上凤座椅把，盯向殿下兵部尚书，“兵部还有何事要奏？”
　　兵部尚书膝弯打抖，战战兢兢低首回道：“臣无事再奏。”等哀家一挥手，忙不迭回归队列。
　　这日摆设发了回威，下午南王便来拜见。
　　他方才踏进殿中，本摆设便将茶杯拂落于地，南王立即跪了过来，隔着珠帘对哀家叩首，“娘娘息怒。臣有罪，请娘娘责罚。”
　　本摆设余怒未消，一声冷哼，“南王认得到是爽快。”
　　这一帮子大臣狗胆包天，竟然公然在朝堂上将哀家被臣子轻薄之事裹层平民布衣便拿出来说，真当哀家是死人不成？！
　　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南王抹了一把汗，“臣惶恐。”
　　我扭脸瞧了瞧，南王寻常这般大的牌子，今日都不惜亲自过来认错赔礼，哀家若是再发难怕是不妥，遂从帘子后踏出来，伸手虚扶起他。
　　“南王与北王，同为摄政王，两王一主政一主军，不过一年，便将这动荡朝野飘摇江山治理得国泰民安，哀家甚欣慰。两王既是皇亲，又是护主有力的大功臣，皇上与哀家敬之重之，更深信你二人有这个能力将这大弘江山治理得更好，”我回首了一下过往，又展望了一下美好未来，最后道：“南王莫要辜负皇上与哀家一番厚望。”
　　随后小皇帝过来，瞅见哀家怒容满面，小脸露出忐忑不安，“后母生怒，可是今日皇儿在朝上发言，触怒了母后？”
　　我将他抱过来，抚着他的小脑袋心里头十分怨念。
　　这满朝大臣个个如狼似虎，哀家的孩儿却这般单纯得如同小绵羊，哀家又不忍心叫他过早懂了那些丑恶人事，实在左右为难。
　　我在心中过了过，适当捡了些话说，“母后岂会因这等事置气，母后是气那班子大臣目无尊上。母后与皇上一荣俱荣，他等对母后不敬，亦是不将皇帝放在眼里。皇儿啊……”
　　我老长老长叹了口气，甚为愁苦对他道：“我孤儿寡母相依为命，眼见皇儿还小，哀家即是皇儿的母亲，自当为皇儿遮风挡雨，朝廷那一淌子浑水，母后不欲皇儿过早涉足失去童年乐趣，但皇儿定要先学会一样东西，识得分辨谁人待你是真心，谁人是虚情假意。有些人之言，可听之，不可尽信之。”
　　小皇帝听了哀家一番肺腑之言，陷入了一阵前所未有的深思。
　　我叫宫人送他回去，留下了徐桂。
　　哀家与皇上一荣俱荣息息相关，如今这朝廷，管他是南王还是北王，任他们舌灿莲花说得自己如何忠君爱国，但是现实些单从利益角度来看，便知自无一人对皇上能比哀家这个母后对皇上更真心。
　　徐桂心向皇上，我便不怕他不心向我。
　　过去我不好收他，他是皇上近身的人，又颇受宠信，南王早把他打理得妥妥当当，今日之事以后我却不得不对他提个醒。
　　说了许多话，我端起茶杯喝下一口润了润嗓子，方才慢悠悠道：“皇上年纪还小，不懂分辨是非真假，你既时刻待在皇上身旁，何人与他说过什么，需得自己在心里头过一过，该劝导主子的话便莫要憋在心里头，若是不适合你说的，来报哀家这个母后。”
　　言下之意，那些人对皇上说的话，你需得在心里掂量掂量，哪么该报哀家。
　　顿了顿，又道：“你在哀家宫中虽待的时日不长，哀家亦看得出你是个聪明伶俐之人，眼下这水深涉不得，站在岸边虽会湿了脚，到底无性命之虞。”
　　再言下之意，眼下两党相争，你既为皇上身边的红人，自是两党极力拉拢的对象，这淌子浑水你愿蹚也得蹚，不愿蹚亦被迫都得蹚一蹚，但蹚归蹚，得蹚得有分寸，南王那儿你继续应酬着，只要你一心向着皇帝，哀家便不会让你受牵连。
　　徐桂垂着眼静静听着，他素来便话少安静，为人谨慎，等哀家说完，他拱袖长揖道：“奴才谨记娘娘教诲。”
　　我想今日这番话他也得消化消化，便挥袖让他下去。
　　随后，丞相驾到。

作者有话说

　　类啥，今天实在太累了，说先睡会再发文，说好今天两更的，结果11点多才醒，急着赶上来发文，又遇上一直非法非法非法，JJ泥煤有没有一天不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