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归期何处（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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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凝对江兮娆的印象一直称不上良好。
从第一眼看见她的时候就是。
她第一次知道江兮娆这个人的存在还是高三暑假。她与叶烬阳宋子谦都已经收到同一所大学的录取通知书，三年拼搏，尘埃落定，所有的时间与青春不用来挥霍仿佛都是一种浪费，叶烬阳不是本地人，高考结束后从A市偷偷溜回S市，与郭凝他们厮混了堪堪一周，便被家里人捉了回去。
那天烈日炎炎，郭凝被叶烬阳软磨硬泡拉出来约会，年少时的快乐总是来得简单知足，两个人拉着手在太阳下压马路汗流浃背幸福地快要蒸发，叶烬阳乐颠颠跑去一家冷饮店买冰激凌半天不见踪影，郭凝去找他恰看见他在路口与一陌生的年轻男人争执的一幕。
那男人身后停着一辆军用吉普，上的是A市的牌照，白色的车牌上一连串的8十分张扬，引得几个路过的行人频频回首。看身形那男人比叶烬阳高出些许，一身军装看起来精神十足，两个人的谈论进展地似乎非常不愉快，那男人几次伸过手去拉扯叶烬阳都被他动作激烈地挡了回去。
郭凝不喜窥探他人私事，又怕叶烬阳会吃亏，迟疑了半饷终于冲了过去。
叶烬阳脸色铁青很是难看，直到看见郭凝才略微敛了敛不悦的神色，晃了晃手中已经融化成粘糊糊两坨的冰激凌，皱眉面向郭凝：“不能吃了。”
“给我。”郭凝一面把化掉的冰激凌接过来一面把纸巾递过去，“擦干净我去扔掉。”
旁边一直站着的被彻底无视的年轻男人饶有兴致打量着郭凝，郭凝被他盯得如芒在背，正接过叶烬阳手中的纸巾抬腿欲向不远处的垃圾箱走去，突然听得背后悠悠一声：“她好像要在家待三天......还是四天来着？”
话未落音，身后的气氛立马僵硬地明显到郭凝都忍不住回头去看叶烬阳的表情。
“我的话带到了，任务完成。”年轻男人打了个响指，微笑起来的脸与叶烬阳足有七分相像，“我给你订了机票，放在你住的房子里。”
叶烬阳淡淡“哦”了一声，垂下眼睛掩饰着情绪，两步跨到郭凝面前，接过她手中黏答答的两坨冰激凌，返回去一只按到年轻男人那辆神气的吉普的挡风玻璃上，一只按到男人工整的衬衣上。
“多管闲事。”
叶烬阳将手指上残余的奶油在那人衬衫上蹭干净后牵起郭凝的手转身便走，完全无视身后人暴怒的反应。郭凝不敢随意揣测他们二人的关系，但除却叶烬阳刚刚转学过来时那场原因不明的打架事件，这是她第二次看见这样失控得莫名其妙的叶烬阳。
叶烬阳当天下午就回了A市，没有提及原因，只说很快回来。
这一去便是杳无音讯的十多天。
从最初的毫不在意到后来的惴惴不安，当宋子谦提出要去A市玩的时候郭凝几乎不作考虑就一口答应了下来。
人与人在一座陌生城市的街头偶遇的概率会有多大？
当郭凝看见酒吧门前和一群男孩女孩勾肩搭背笑着呼朋引伴的叶烬阳时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
宋子谦有A市的同学，晚上带着他们去那条著名的酒吧一条街，还未摸上酒吧的门便远远看见了叶烬阳。
郭凝承认来A市其实是存了自己小小的心思，恋爱的时候总是喜欢相信奇迹这种充满浪漫主义色彩的低概率事件，并且往往沉溺在自己的幻想中无可自拔，这样一座城市我踏遍每一条马路或许就追寻过你落下的足迹，然后寄希望于下一刻你会出现，轻轻说一句：“原来你也在这里。”
卡。
郭凝晃晃头看向前方哪怕在人群中也十分抢眼的叶烬阳，揪紧自己T恤的下摆把柔软的布料在掌心揉成一团又缓缓松开，如此反复几次，却仍不能平复自己现下的心情。
——谁能告诉她，叶烬阳身边挽着他的胳膊的那个女孩，是谁？
“郭凝？！”
正当郭凝还在为冲上去捉奸在床还是转过身视而不见苦恼时，不远处的叶烬阳显然已经看到了她。扬声一呼，数道意味难明的目光尽数扎在了她的身上。
郭凝垂下眼努力了几次才让自己的嘴角上扬了几分，叶烬阳甩开身旁的女孩三两步便跳到她面前，抬手捏捏她的脸颊，待发现自己掌下温热的触感是真实的之后，一枚开怀的笑徐徐在唇边荡漾了开来。
“你怎么来了？”叶烬阳偏头说话的神态像个大孩子，霓虹灯闪烁的光亮下，他纯黑的眸子像是起了雾的湖面，氤氲着层层叠叠迷蒙的水汽，他站着摇晃了几下身体，突然弯腰把头搭在了郭凝的肩窝上，亲昵地蹭了几下，“真好。”
郭凝被叶烬阳几个小动作和他身上淡淡的酒精香气熏得面红心跳，扶住他的肩膀用力地把自己抽出来，恰看见刚才和叶烬阳一起本追着叶烬阳跑过来又尴尬地立在半路上不知所措的几个人，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冲上了头顶，烫得她的脸颊都要烧起来。
“这么多人看着呢。”郭凝低着头费力地把叶烬阳向外推，叶烬阳正扭着身子在郭凝身上寻找着舒服的姿势，闻言突然仰起脸，当着众人的面在郭凝的唇上小小的咬了一口，头向后仰盯着郭凝的脸审视了几秒，又重新凑到她面前就这刚才留下的牙印舔了一下。
像是被花瓣刺痛。郭凝感觉自己的手脚都僵硬得无法动弹，身体深处每一个细胞沸腾至大脑无力思考，不远处叶烬阳的朋友们目瞪口呆的脸成为一张巨大的拼图背景一块块碎裂在夜景中剥落下来只剩一团模糊的色彩，有那么一刹时间安静到连自己的呼吸都静止，只有叶烬阳不甚均匀的粗重的鼻息。
叶烬阳转过身子手臂用力把郭凝捞进怀里紧紧扣住，向着身后一众人挥挥手：“郭凝，我女朋友。”
几个男孩女孩都是人精，气氛只凝滞了几秒便又恢复正常，几个男孩笑着过来捶一下叶烬阳的肩膀，更有活泼的弯下腰打着揖夸张地喊“嫂子”，郭凝脸红地几乎无地自容，偏偏叶烬阳压制住她让她动弹不得，两个人拳来脚往之间突然听得软软一声：“你好。”
女人面对情敌时有种自有的处理系统，从检测到防御到攻击。所以当刚才那个女孩俏生生站到郭凝面前微笑着作自我介绍时，郭凝便感受得到她身上的莫名其妙的敌意。
“我叫江兮娆。”女孩穿着露肩的小连衣裙，黑色的长发垂在两肩，笑起来眉眼弯起的弧度十分柔顺甜美。
“你好。”郭凝心里默念着“要有气场要有气场”，也在嘴角攒起一个温婉的笑回敬过去。
“因为我只在国内待几天，所以这些天烬阳都在陪我你不会介意哦？”名为江兮娆的女孩抽回自己的手拢了拢垂落在额间的碎发，看了一眼旁边面无表情的叶烬阳一眼，俏皮地眨了眨眼睛。
她长长的睫毛在灯光下投落一小块浅色的阴影，一颦一笑都有种古代仕女的精致味道。肩膀上的手掌骤然收紧，郭凝歪头看一眼身旁叶烬阳紧绷的侧脸，扬了扬眉，刻意模仿着江兮娆的腔调，半分不让地把问题抛回去：“那你会不会介意我介意哦？”
“当然不会。”江兮娆脊背挺得很直，摇头的样子像一只优雅的天鹅，她的眼睛在郭凝与叶烬阳之间转过几个来回，复又温柔地弯了起来，向郭凝他们挥手，“我要先回家了，你们好好玩。”
手是女人的第二张脸，但鲜少有人的第二张脸在第一张脸足够出色的情况下，比第一张脸还要夺人眼球。
江兮娆显然是例外。
手指修长骨节匀称，十指素净，指甲的弧度被修剪得十分圆润，倘若用美人脸来形容，江兮娆的手脂粉不施，已是人间绝色。
并刀如水，吴盐胜雪，素手破新橙。
郭凝在看见江兮娆的手时脑中突然莫名其妙冒出这样一句。中国古典诗词中对于女子的手指有诸多美好的形容，类似于手若柔荑细如葱白这类的词语太过直白，因而少了几分含蓄细腻的美感，而周彦邦的少年游中只用了寥寥五字，就将女子纤纤玉手的美态形容到极致。
所以在之后的很久在郭凝被叶烬阳误导始终都认为江兮娆不过是个疑似暗恋他的小姑娘并且随着时间的流逝已经模糊了她的面容的时候，她仍记得江兮娆那双漂亮的手。
而现在，江兮娆曾经素净的双手上面水晶指甲碎钻的光芒点点，顺着她手指敲击骨瓷杯边缘的节奏折射着窗外的光线，在郭凝面前晃来晃去。不胜其烦。
江兮娆抛下那句“你知不知道你会害了他”便开始微笑着观察郭凝的表情做高深装缄口不语，郭凝不住看表终于在发现自己已经延误了预定的航班之后率先打破沉默。
“然后呢？”
郭凝一面盘算着应该怎么回家一面耐着性子循循善诱让她继续，对面的女人撩了撩烫成大波浪的长发，轻啜一口面前的咖啡，“你应该不知道他家里给他的压力很大吧？”
“......”
“你应该不知道，他为了收购星辰，在资金深度套牢的情况下还要一意孤行，致使叶氏现在麻烦一个接着一个吧？”
“......”
“你应该不知道，今早他为什么不能陪你来吧？”江兮娆微笑着眨了眨眼睛，偏头疑似很认真地思索了片刻，突然指间轻轻点上脑门，一副终于想起来的表情，“好像是......资金链断裂还是什么来着？”
“......”
“你应该知道，他现在这么狼狈，是、因、为、你、吧？”
这姑娘四年前后始终是不曾改变的咄咄逼人，郭凝慢慢搅动着面前已经冷却的咖啡，缓缓吐出一口气，把手中的银质小勺丢到托盘中发出叮地一声：“然后呢？”
“然后你当然应该离开他了！”江兮娆漂亮的眉皱成一团，眼神半是疑惑半是愤怒，似乎从来没见过这么蠢的女人，“你只能给他带来灾难，你当然要离开他。”
“难道你能给他带来好运？”郭凝看着对面气得脸蛋红扑扑的女人，只想发笑。
“当然！”江兮娆骄傲地挺了挺胸脯，盯紧了郭凝的眼睛，向前倾了倾身子，“起码我能给他星辰。”
郭凝本不想和她纠缠太久，拿了包正欲起身离开，听到江兮娆那一句突然重新坐了回去，她看着江兮娆那张精致的脸，只觉得手脚冰凉如坠冰窟，整个人都僵硬得说不出话来，嘴唇上下阖动了几次，终于发出声音：“什么意思？”
江兮娆对郭凝的反应十分莫名其妙，但仍老实地回答：“星辰要被秦氏收购了，你不知道么？”
作者有话说
第47章 归期何处（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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