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天下无双（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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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决定和他结婚，好不好？”
问句的形式，陈述句的语气，捧着电脑在沙发上纠结了几个小时，郭凝斟词酌句将写过的句子段落改过又改，终于将一封邮件从洋洋洒洒几千字删减成简单十字，寥落的联系人一栏中只有两个名字孤零零地摞着，鼠标在上面留恋片刻，终于点下全选。
刚刚关闭邮件发送成功的界面不久，回执的信息音便响了起来，郭凝托腮盯着电脑屏幕，等了许久没有等到回复的声音再次响起，轻轻叹一口气，合上电脑，转头正看见洗完澡从浴室走出来的叶烬阳。
“明天的东西整理好了没有？”
叶烬阳擦着头发坐到郭凝身边，郭凝自然而然直起身子要接过他手中的毛巾却被他捉住双手，他的掌心湿热，整个人似乎还带着浴室中氤氲的雾气，唯独一双眼睛被冲刷地发亮，他的黑发软软地搭在额前，不断地有晶莹的水珠落下顺着他挺直的鼻梁蜜色的唇刀削般的下巴一路向下途经胸膛小腹最后隐没在浴巾遮挡的极其引人遐想的某个部位。
更重要的是，现在他的脸距离郭凝的不过一公分，他呼吸的声音就在耳边无比清晰，引得郭凝从后颈到脊背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这男人......从刚才回家就是这副德行，难道不色诱会死么......
郭凝眉头跳了跳，不动神色挣脱了叶烬阳的手向后挪了几分，伸出一指抵住他想顺势靠近过来的胸膛：“还没有，所以今天我会睡得很晚，所以今天我要自己睡。”
叶烬阳挑了挑眉，身体靠在沙发上慵懒地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抱起双臂深眸微眯，锐利的目光在郭凝身上扫过几个来回，掀动了几次唇角没有发出声音。
对面男人像是审视自己掌下的猎物般的眼神让郭凝喉头一阵一阵地发紧，捞起旁边的抱枕按到他脸上，郭凝拿过放在桌上的电脑抱进怀里两步便溜到了卧室门口。一手按住门把，郭凝倚在门上抬起小小的下巴笑得格外灿烂地对始终端坐在沙发上不动声色的男人宣布：
“今天你睡书房吧。”
话刚落音，郭凝便旋开了卧室的门闪身钻了进去，门还未合紧，客厅中男人不紧不慢的声音就紧接着顺着门缝溜了进来。
“没关系，反正再过两晚，我就有对你的合法使用权了。”
“......”
是夜，幽蓝的电脑屏幕的光芒照亮一张男人略显疲惫的脸，男人修长的十指在键盘上不住翻飞，一室静谧，只有咔咔的键盘敲击声伴随着书桌上台灯散发出的一团暖黄色的光，叶烬阳将处理好的文件整理归类放进一旁的公文包中，推开椅子正欲给自己冲一杯咖啡提神，手侧的手机嗡嗡震动作响。
划开键盘锁，程澈那张搔首弄姿的小清新照片顿时充斥了整个屏幕，毫不犹豫地按下挂断，不消几秒，程小少的连环call又锲而不舍地打了进来，无奈地叹息一声，叶烬阳接起电话，那头程澈小心翼翼的声音传了过来：
“哥......你那边情况怎么样了？”
“......”
“哥，你在干什么呢？”
“......”
“哥？”
“我在睡书房。”
“？！”程小少攥着手机简直有些傻眼，“睡书房”三个字重重地打击在他脆弱的小心肝上面，让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完了，事情大条了。
“哼。”正当程澈抓耳挠腮无比焦躁地想着如何补救现下因他而起的惨状的时候，叶烬阳冷笑着挂断了电话。
没有老婆的无知的人——
叶烬阳颇有些怜悯地看着再度闪烁的手机屏幕上面程澈的头像，同情地按下了关机键。
——真可怜。
重新坐回书桌前，叶烬阳拉开拉开身旁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密封好的牛皮纸袋，里面纸张厚重的感觉沉甸甸地压在手上，当初程辙把它交给他之后他把它锁进书桌中，那一个方方正正的纸袋犹如一个等待被他亲手揭开的秘密，日日夜夜叫嚣着诱惑着他去把自己深爱的那个女人本后隐藏的故事拆封。
潘多拉的魔盒。
那些日子他备受煎熬，在看与不看之间无法抉择，终于拖延到今日。
如果自始至终，只认定过这样一个人，弱水三千，此生不换，那么有关于这个人或好或坏的一切，苦果或是其他，他都愿意一力承担。
叶烬阳掂量着手中的纸袋，迟疑了片刻，终于撕开封口，将里面的厚厚的纸张尽数抽出。
第一页是一张自拍照，郭凝与一个年轻女孩坐在异国街头，照片中郭凝的表情颓废而迷茫歪头看着街道上来去的人群，指间一只点燃的香烟寂静地燃烧出长长一截烟灰，她身旁女孩身着红衣，单手搂住郭凝的肩膀表情热烈而灿烂地对着镜头比出胜利的手势，周身都洋溢着一种难以形容的年轻的甜蜜气息，似乎能直接冲破镜头直指人心。看照片下的拍摄时间，大约比三年前还要久一些。
三年前，四年前。
叶烬阳将手中的纸张翻转过来捏在手中，起身走到房间另一边的碎纸机前站定。
不多时方才那一叠厚厚的文件就变成了一堆杂乱地纠缠在一起的纸带，纵然能看出里面零碎的字眼也再无法窥得其原本的面目。
所谓真相。
就是亲耳，听见你亲口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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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烬阳很早就做好准备，却在临行前接到一个电话匆匆离开，于是只余郭凝一人，孤身踏上前往S市的航班。
飞机起飞，几万英尺的高空上，空中小姐温柔的声音不住在耳边飘荡，郭凝无聊地翻动着临行前叶烬阳塞给她的几本杂志，突然发现自己的手竟然一直在颤抖。
四年间除却姥姥姥爷的忌日她未曾回去看过一眼，无法衣锦还乡，就连踏上生养过自己的那片土地，都会觉得自己罪孽深重。
那里安息着她至亲的二人的灵魂，偏偏她，无颜以对。
郭凝的故乡是一座小城，小城偏北，四季分明，夏季有灼灼日光倾城，冬天也有纷扬大雪，不及江南水乡小桥流水式的温婉，也没有北方城市凛冽豪放的爽朗。中规中矩的小城市，承载着郭凝从幼时到少年的全部生命与记忆。
高中，大学，工作，所谓家乡就是走出去后便开始鲜少再回来过，种种言之凿凿的理由与无法停息的脚步总能让人冠冕堂皇地渐行渐远，无法回头，然而当你重新回到这土地，却仍然觉得时间无法阻隔的东西真的存在，阔别再久，这里的味道，你依然最熟悉。
郭凝花费了一个上午的时间把家乡再看一遍，这个地方与她从前的记忆已经有了太大偏差，所幸的是在处处平地而起的高楼当中，她竟然找到了自己从前住过的老房子。
那一霎，光年流转。
老街坊仍是那些老街坊，姥姥姥爷犹在，而她还是那个天真无虑的少女郭凝。
郭凝攥紧了包包袋子，抬起头面向天空狠狠眨了几次眼才令眼眶中的酸涩退回去，鬼使神差走进她曾住过的那栋楼房，三楼左手侧，门旁边墙上她小时候画下的各类小动物已经被粉刷干净，连同屋内住过的人，一并在这世间消失得几乎没有存在过的痕迹。
这世上最残酷的事情果真是回忆。
一抔黄土，一块青砖。
就是人最后的归宿。
城里唯一的一座公墓内，有黑衣女子手捧雏菊，垂手立于两块墓碑之间，久久无言。
被风吹乱的头发遮挡住郭凝现在的表情，她将手中的鲜花放到墓前，站立良久，突然郑重地跪了下去。
“我要结婚了。”
“原本是想带他一起来看您们，但是他临时有事，没有办法过来。”
“是，还是他，叶烬阳。”
“不是没有尝试过其他人，而是除了他，别的人好像都不行。”
......
“可以......接受他吗？”
“可以......原谅我吗？”
郭凝看着墓碑上两张自己熟悉的面孔，紧紧揪住自己的衣角，扑簌簌的热泪不断涌下，打湿半张面颊。年轻时候总是毫不懂得退让，才会犯下这些无法弥补的过错，自作聪明地认为自己可以解决一切，到最后还是搞砸了一切。
口袋中的手机突然开始震动，郭凝本以为是叶烬阳，却不料看清手机屏幕后发现是个陌生的号码。
甫一接通，那头绵软的女生乍然响起开门见山：
“郭凝，我们聊聊。”
****
无论如何，郭凝也想象不到，有朝一日自己还会与江兮娆这样面对面心平气和地坐在一起。
上一次出现这样的场景，大约是四年前。
彼时年轻气盛，锋芒毕露一定要句句把对方逼入绝路都不肯轻易罢休，结果两个人闹得鸡飞狗跳，一直闹到郭凝家中，当晚便把她的姥爷气得心脏病突发被送进了医院。
那不是郭凝悲剧的开端，但是面前这位江姑娘在其中推波助澜一直到令她的人生糟糕到高潮，功不可没。
更为好笑的是，她对自己给别人带来的灾难毫不自知，就像郭凝一致认为江兮娆是她悲剧的帮凶一样，这些年来，江兮娆始终无比笃定，郭凝就是她一切不顺遂的源头。
女人VS女人，狭路相逢，勇者胜。
如若是几年前，郭凝在看见突然出现在她面前的江兮娆的时候就一定掉头就走，而非现在从善如流地听从了她的建议与她貌似和平地坐在一起喝着不知是什么味道的咖啡。
江兮娆神通广大，郭凝从R市颠簸至S市再辗转到她家这座小城，道路之曲折之迂回江姑娘竟然只用了半天不到的时间便打探清楚并且赶在郭凝回家之前把她堵在了S市。
郭凝现在看着对面仪态万千搅动着咖啡的江兮娆，开始隐隐想念有林燃在的时候。
“我开门见山，你离开叶烬阳吧。”
正当郭凝苦思冥想着如何打破沉默速战速决好快些回家的时候，江兮娆突然率先说话，开口便是如此劲爆的内容。
郭凝打量了挺胸抬头优雅地微笑着看着她的江兮娆一眼，默默地向咖啡中丢了一块方糖。
时光果真是一把杀猪刀，当年那个哭得形象全无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只会揪着她的领子嘶喊着“你把他还给我”的小姑娘现在终于学会了冷静。郭凝轻啜一口咖啡，缓缓地摇了摇头：“不可能。”
“需要多少，尽管开口。”郭凝的回答似乎在她的意料之中，江兮娆将一张空白支票推到郭凝面前，微笑示意。
郭凝无力扶额。
这姑娘这些年的确学会了冷静，只是她的启蒙老师，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大抵是来自于那些误人子弟的言情剧，就连台词，都没什么太大变动。
“这东西我家叶烬阳说了，要多少有多少。”郭凝一面看着时间一面敷衍，心里盘算着早些结束回家与叶烬阳摊牌，却不料对面的江兮娆闻言笑得越发甜美起来。
“真的要多少有多少吗？”江兮娆眉眼弯得甜蜜又恶毒，她拿着银质的小勺子轻轻敲击着咖啡杯的边缘，十分愉悦地托起腮眨着漂亮的大眼睛看向郭凝，“你不记得我和你说过，你会害了他吗？”
作者有话说
第46章 天下无双（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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