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倾尽温柔（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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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凝攥着手机站在马路中央，抬头仰望着对面宽大的电视墙，屏幕里面美丽端庄的女播音员已经在播报下一条新闻，勤劳致富的农民笑靥如花，方才电视画面里拥堵的人群忙碌的交警突如其来的灾难也不过那么几秒钟的镜头，却令人觉得时间悠长至难捱到让人心惊。
尖锐的汽车鸣笛声自四面八方传来，直至背后有人将手搭过来，郭凝才发现自己已经在路中央站了许久。
被身后的黑衣人拉到路边，郭凝缓缓蹲下身子，下意识想去包里找烟，突然想起昨天晚上为了那一个莫须有的小生命，她已经将自己所剩无几的几盒烟全部丢进了垃圾桶。
苦笑一声，郭凝抬手慢慢覆上眼睛，看也不看身边一直站着的三个黑衣人，哑声道：“劳驾，帮我买盒烟。”
还未等几个黑衣人有所表示，郭凝一直握在手中的手机突然欢快响起，屏幕上闪烁的数字如同巨大的鼓槌，在郭凝心头敲起噪密鼓点，一下一下，震得从心口到指间，都微微的发麻。
“烬阳？”
郭凝听得到自己因为蓦然而盛大无处安放的喜悦而不住颤抖的声音，和那头熟悉到骨血当中的男人小小的抱怨：“饿死了，赶紧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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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辙坐在沙发上看着对面皱着眉头摆弄手机充电器的叶烬阳，放在体侧的拳头紧了又紧，终于出声：“家里找到你不过是时间问题。”
“这点时间足够了。”
叶烬阳没有抬头，翻动着手机里数十条未接来电的短信记录，他父亲，他大哥，几个相熟的朋友，各色权贵的电话号码整整齐齐码在收信箱里，随便拎出一个都称得上响当当的人物，他视而不见，手指移动几下便将它们统统丢进了回收箱。
叶烬阳与程辙来R市时恰遇上高速上多车追尾事故，当时他们的车正开出去不远，刺耳的刹车声重物碰撞声不绝于耳，在他们的位置甚至能看见后方飘起的滚滚浓烟，叶烬阳略一思索便拿出手机，程辙在一边听了几句就明白了大概，待叶烬阳挂断电话之后脸色格外阴沉。
略施手段把自己消息封锁在这一段出了严重事故的高速公路上，这对叶烬阳简直易如反掌。
“你未免也太看不起你大哥。”程辙从后视镜死死盯住后座上拿着手机飞快地下达完一条条指令歪在椅背揉弄自己额角的叶烬阳。
叶烬阳闻言抬头，在后面探过身子伸出手指精准无误地从程辙衬衣口袋里捏出他的手机，按下关机键利落地把它丢进前面的储物箱，颇有些嘲弄地弯了弯嘴角。
“我怕他会太看不起我。”
叶烬阳半是讽刺半是不屑的样子让程辙心口突地狠狠一窒。
叶烬阳在叶家一直是个很微妙的存在，叶淼与叶如是从小到大几乎都是按照叶家期许的样子来教导的，长大后几乎也没什么太大偏差。
叶家长子叶淼这些年在军界平步青云，风光无两，叶如是无所作为却温良恭俭让，性子温厚，是大院里妈妈们最中意的儿媳对象。只有叶烬阳，因为成长时给予了太多的宠溺与放纵，所以总会让人有种他还未曾长大过的错觉。
程辙参加过叶家的家庭聚会，诺大的餐桌上，几个小辈团团坐着，叶烬阳总被安排在离叶母最近的位置。
一席酒宴，叶母唯独给叶烬阳频频布菜，恨不能捏住了他的耳朵在他耳边一遍遍絮叨各种生活琐事，叶烬阳便低着头拿筷子扒拉着盘中小山高的各式菜色不住点头不住赔笑。
彼时程辙还在感慨叶烬阳何其有幸，在外女强人模样的叶母在家竟有这般温情姿态，现在想来，叶家对待叶烬阳的态度，与他十多岁少年时又有何异。
叶烬阳如今的手段与能力并不在他哥哥之下，在家中把自己的锋芒尽数收敛，也不过是为了不让父母觉得他会和哥哥一样因强大而远离。
而现下，叶烬阳第一次，打破了他与家人之间互相默许的微妙平衡，展露出这些年他早已历练的丰满而坚韧的羽翼。
程辙看着眼神不住飘向墙上时钟神色越发焦躁的叶烬阳，心思百转千回，突然悲哀地发现，其实无论叶烬阳强大与否，他都无从选择，他已经不知不觉和叶烬阳站在了同一条船上。
门铃骤响。
叶烬阳从沙发上一跳而起却因动作激烈撕扯到了身上的伤口，他捂住肋下缓缓坐回去，眼神示意程辙去开门。
程辙无奈地抬腿向玄关走去，他身后低头整理自己衣服的叶烬阳突然开口：“我家那边还得你费心。”
叶烬阳语气淡淡，程辙听得苦笑连连，那厮这是摆明了送客，把他拉进来掺和他们家的家务事惹了一身不是，到最后过河拆桥不说，还要让他去应付他们家那强大得过分的妈来给他谈情说爱拖延时间。
有事时给朋友两肋插上两刀，这一点叶烬阳当真贯彻的心狠手辣彻底非常。
程辙半路折回来从桌上拿起自己的车钥匙，丢进裤袋里，背对着叶烬阳伸出手无力地挥了挥：“哥们儿走了，不用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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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凝站在门口调整自己的表情，还没做好准备面前紧紧关闭的门突然打开，看着眼前的人，郭凝突然觉得自己刚才为应该表现得淡定些还是关心些所做的纠结都是浪费了感情。
眼前不是别人，正是和她相看两厌的程辙。
面前的程辙脸上还带着堪称和煦的笑意，现在正一点一点的敛回嘴角，又变成他惯常的看她时那种面无表情又带着些许厌恶的神色。
郭凝的眼睛顿时突突跳了两下。
“没怀上是么？”程辙看着郭凝惊愕的表情迈出门外，反手将门轻轻带上，抱臂轻挑着眼角看郭凝。“老天开眼。”
程辙向来温润，即使对郭凝也鲜少如此刻薄，郭凝脸红了又白，向上提了提手里头的购物袋，里面满满的都是些叶烬阳爱吃的菜，冷鲜肉冰凉地靠着她的小腿，像她刚得知自己腹中什么都没有时的感觉，又麻又凉。
“你很高兴？”郭凝不甘示弱地反击，几乎口不择言，“那你千万别高兴太早。”
果然，程辙的脸色如她所料黑了个彻底。
“你敢。”能看见一直以温和君子样面向世人的程辙咬牙切齿的样子令郭凝有种奇异的报复快感，看够了他失控的样子，郭凝拎着购物袋从程辙身边绕过，手放在门把手上，回头，嫣然一笑：
“你看我敢不敢。”
临关门时，程辙一句话突然晃晃悠悠飘进来：“你不觉得现在，越来越像是四年前的重复么？”
程辙飘忽的语气让郭凝莫名心惊，利索地甩上门把一切关在门外，摇摇头稳定了下心神，郭凝换上一副平常的表情向里走。
怎么可能会重复，四年前她失去的东西，早已回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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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凝穿着围裙在厨房切菜，炖得发白的鱼汤在小砂锅里咕噜噜冒着热气，客厅里电视喧闹的声音断断续续钻进厨房这一方小小空间中，营造出一种现世安稳岁月静好的温馨错觉。
离开的计划被叶烬阳突如其来的“车祸”打断，刚才接到叶母电话时她脑海中种种绝望的声音现在尚有余韵，现在被她得知叶烬阳安然无恙时候的狂喜冲击得七零八落。
短短几个小时，她已经经历过一次生离死别，方知失去的滋味依旧蚀心噬骨。
郭凝手指仔细描绘着自己右手腕那条细细伤疤蜿蜒的形状，突然想到，总该留个念想。
旁边电饭锅叮地一声把郭凝的的思绪拉回现实，米饭已经蒸好，熟练地把几个炒好的菜装盘，郭凝把几盘菜端到餐桌，探出身子喊叶烬阳吃饭。
一向不喜综艺节目的叶烬阳现在正对着一个相亲节目正襟危坐，拧着眉头表情严肃地可怕，郭凝疑惑地踱过去习惯性地拿手去戳叶烬阳，若是往常他早就抬手把她扯进怀里狠狠蹂躏一番，这次却被他不甚敏捷地躲开了。
“我去下洗手间。”叶烬阳挥开郭凝的手，走路的姿势有些怪。
郭凝搔搔自己的头眨眨眼睛，想起厨房里炖着的鱼汤，不再深究太多，哎呀一声便向厨房跑，临转身时眼风不经意扫过沙发上叶烬阳刚刚坐过的位置，就再也迈不动一步。
客厅里摆放的是一组浅色系布艺沙发，还是前不久她和叶烬阳一起挑的，布艺沙发不耐脏，上面沾染上什么颜色尤其难处理，为了保持它的干净整洁她不知道费了多少心思，而现在，上面点点血迹格外触目惊心。
刚回家时她还在纳闷贴身衣物偏爱浅色的叶烬阳今天怎么换了件黑色衬衣，原来如此。郭凝倒退两步回过身子向厨房走，眼眶酸胀得难受，一双手在身体两侧攥得死紧。
程辙说的没错，这场景，她太熟悉，简直与四年前，如出一辙。
“郭凝！”
叶烬阳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洗手间出来，在郭凝背后扬声叫她，郭凝还沉浸在被命运一再玩弄的自嘲当中，没有注意叶烬阳音调里那一丝明显的颤抖。
“嗯？”郭凝回过头时，已经是一副温婉笑脸。
不过是一夜不见，叶烬阳仿佛瘦削了许多，脸颊两侧能隐隐看见骨头的轮廓，他脸色青白，眼睛却亮得可怕。
“卫生间里，是什么？”叶烬阳声音暗哑，句尾有类似于兴奋的颤音，他眼睛死死盯紧了郭凝，想从她脸上看出些许自己所期待的端倪。
郭凝被他看得心惊，想起卫生间垃圾桶里那些用过的试纸，暗道糟糕。
“有......有了么？”叶烬阳鲜少结巴，此刻却语无伦次起来，他把目光从郭凝脸上挪到她的肚子上，皱起眉头目不转睛地看着，像是想要看进她的身体里去。
郭凝看着叶烬阳眼珠动也不动地看着她的小腹，指间死死扣进掌心，轻轻呼出一口气，摇了摇头，郑重道：“没有。”
叶烬阳脸上刚刚泛起的那抹红晕瞬间褪去，他眨了几次眼，像是过了很久才明白郭凝那两个字的含义，长长的眼睫垂下，在他脸上留下一块小小的深色阴影。
郭凝看得心中抽痛，向前迈了两步伸手捉住他垂在体侧的手，他的手掌宽大，她要用两只手才能包住，郭凝捧着叶烬阳的手拉近自己，在脸颊上蹭了蹭，低下头闷声问道：“疼吗？”
上头叶烬阳时轻时重的呼吸不断地吹拂在她的头顶，郭凝就这样保持着握住他的手的姿势站了许久，才感到他的手指在她掌心动了动。
“我们结婚吧。”
头顶叶烬阳平静无波的声音突然传来，郭凝错愕地抬头，被叶烬阳精准地捉住了樱唇，所有的声音都被他悉数堵住，在唇齿纠缠之间吞咽而下，一室寂静，只有他们彼此急促交错的鼻息。
那一个吻开始得缠绵结束得狼狈，郭凝被吻得两脚发软却因为怕碰到叶烬阳背后的伤口不敢反手抱他，只能死死揪住自己的裙角，踮着脚努力认真地回应着自己全部的热情。到最后两个人几度意乱情迷到快要擦枪走火，动作之间不知碰到了叶烬阳哪里的痛处，叶烬阳脸色登时变得惨白，低声骂了一句便捂住肋下弯下了腰去。
郭凝在一边看着叶烬阳额角冒出的冷汗手足无措，反应了几秒才想起要去拿家里的医药箱，刚转过身去便被叶烬阳扯住了胳膊。
“你还没答应我。”
叶烬阳疼得声音都是虚的，郭凝心里又急又躁，耐不过这人这种关头还要耍无赖，跺跺脚答应着好好好，伸手便去掰叶烬阳的手指。他的手像是长在了她的胳膊上，任他怎么用力他都气定神闲，郭凝抬头正想质问他，叶烬阳那边一个用力，便将她扯进了怀里。
郭凝听到叶烬阳隐忍着闷哼了一声，却还是把她箍得死死地，他身上还未完全冲淡的消毒水的味道就这样横冲直撞地钻进她的鼻腔。
郭凝仰着头使劲眨眼睛，两只手悬在叶烬阳背后不敢抱下去，便只好这样端着，她听见叶烬阳和她自己的声音，像是飘散在整个房间中被按下了重复键，来回地回放：
“不反悔。”
“好。”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倾尽温柔（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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