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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一颗红豆一个宇宙(3) ...

  •   郭凝原本坐在地毯上,想了想或许会受凉,便又挪到了沙发上,三盒试纸她已经用掉大半,测了十数次,结果几乎都是一样。
      试纸上的红线显眼,郭凝突然觉得有些不甘。
      怎么会,没有呢?
      一整晚她已经干呕了数次,月事也已经迟了好多天,她甚至都能感受到自己腹中那个小小生命沉睡时温热的呼吸,怎么会没有?
      这是一个有着她一半血脉的小小人儿,是这世界上,突然被她创造的她的至亲,扎根在她的身体里。她能感受,他的存在。
      郭凝一手轻轻抚着肚子,一边翻看试纸的说明书,最终终于得出要早晨测试才最准确的结论。
      灌下几大杯温水,郭凝准备明早再测,突地听到门外门铃响起,慌忙地把一堆药盒包装纸塞进垃圾桶,拉开门,却看见门外几张十分陌生的脸。

      ****

      郭凝端坐于病房的床上,一身病号服叠的整整齐齐放在她身边,三个黑衣黑面的男人站得整整齐齐立在她面前。
      情况有些脱离局面的诡异。

      程辙,又是程辙。
      除了程辙,她想不到还有谁的手段会这么极端狠绝,几个黑衣人把她从家里一路架到医院,病房都已开好。
      她要做的只是待在医院乖乖等着明天做详尽的身体检查,以及......今晚与这几个男人大眼瞪小眼。
      “我要休息,你们出去。”郭凝烦躁的站起来在原地转了几圈,纤长的手指指向门口,眯起眼睛咬牙切齿。
      三个男人互相对视一眼,没有反应。
      郭凝恨得牙根发痒,程辙这男人最喜欢把人死死捏在手里,四年前这样,四年后依然如此,而他一直以来毫无改变,她却今非昔比。

      郭凝扬手便把病床旁床头柜上摆着的花瓶拂到了地上,随着重物落地的清脆响声,陶瓷碎片溅了一地。
      郭凝挑着眉毛示威般瞪过去,几个男人视若无睹,其中一个默不作声推门而出,不一会儿便有小护工过来清理花瓶残渣。
      刚才那破裂的声响壮观的千百碎片铺散在地上被一点点扫起,仿若只是擦去了一个不痛不痒的幻象。
      用尽了全身力气,都打在了棉花上。
      她依旧斗不过那些人,甚至,他还没有亲自出面,她就已节节败退,溃不成军。

      郭凝无声跌坐回床上,扯过被子蒙住头,不想再看。外面有谁的手机响起,不一会儿便有人轻轻推搡着她,郭凝心中怒火高涨,掀起被子还未来得及发作,便听到那黑衣人面上没什么表情地,淡淡对着她说:“程少让你现在回家。”
      郭凝登时冷笑。
      他们这些人果真是高高在上惯了,真以为世界是围着他们转的,指使别人都这么随心所欲理直气壮。
      “我不去。”郭凝扬了扬下巴,又重新躺回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决意要把旁边杵着的三个大男人当做空气。
      一双手又悄悄抚上了自己的小腹,从下午开始,这已经成为郭凝最常做的一个动作,仿佛这样子,就能与腹中的小小生命更加亲密无间一些。
      郭凝看了一眼床头柜上安静了一整天的手机,下定决心。不管发生什么,她都不能不快活。

      ****

      远处的夜像一个潜伏着的兽,蠢蠢欲动着准备择人而嗜,一辆奥迪Q7在被夜色浸染的马路上飞速滑行,程辙握住方向盘,手上青筋暴起,他看着后视镜里半歪着正用酒精棉处理自己脸上伤口的男人,恨声道:
      “你他|妈就作吧。”
      为那样一个女人做到这份儿上,值得么。
      程辙的后半句忍了忍,终究没有说出口来。
      现在那个浑身伤口,一脸狼狈的男人,是他的兄弟。
      刚才在叶家他几乎都要认不出叶烬阳来,叶烬阳是家中幺子,家里对他向来苛刻不足宠溺有余,从小到大他们几个在大院里调皮捣蛋惹出事儿来各人都少不了一顿竹板烧肉,唯独叶烬阳这些年一直横行霸道无法无天,就连当年为了江兮娆出国他闹出那么多幺蛾子,叶家也是直接把他送到别处草草了事。
      叶家世代从军从政,只出了叶烬阳这一个异类,叶老爷子对家中小辈要求甚严,人生轨迹都规划地妥帖规整决不允许别人提出任何异议,对叶烬阳却极尽放纵,所以当他看见身上处处是鞭伤的叶烬阳,程辙反应了很久,都不敢相信那些竟然都是那个爱孙成痴的叶老爷子打的。
      叶烬阳下楼时一直佝偻着腰,叶淼叫来的家庭医生问他话时他一声不吭,医生也只好给他打几针消炎针擦上外伤药,直到叶烬阳房间里的人都散去,他才肯与程辙说。
      “刚我这儿给老爷子书桌上的砚台给砸了一下,那东西忒实成,我估计,这儿,骨裂了。”
      叶烬阳躺在床上,伸手指了指自己右边的肋骨处,语气淡淡的。
      程辙心里咯噔一下,登时站起来要联系医生,却被叶烬阳抬手按住。叶烬阳力气不大,他眼中那一抹深沉的暗色却让程辙动弹不得。
      他的眼中,有什么东西,烫得让他心惊。

      “我想回R市,正门肯定走不通了,一会儿我从这儿爬出去,你接应我一下。”叶烬阳神色正常的像是谈论今天的天气,仿佛一个浑身是伤的人从二楼窗户爬出去是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
      程辙被他气得脸色发白,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盯着躺在床上没什么生气却坦坦荡荡看着他的叶烬阳沉默了半响,才从牙缝中激出三个字:“你休想。”
      叶烬阳似是毫不意外他的反应,眼光闪了闪,从床上撑着身子坐起来,慢悠悠地一字一顿:“我不仅要想,还要做。”
      程辙不再与他废话,拂袖而起便往门口走,突地听到身后一句:“你一定会帮我的,我知道。”
      叶烬阳的语气笃定,程辙顿下脚步,如同被抽干了力气般,已经扶上门把的手无力地垂下来,两肩略垮,声音中是深深的无奈苍凉。
      “我他|妈欠你的。”

      叶烬阳程辙他们小时候翻窗户偷偷溜出去玩是家常便饭,这项技能荒废这么久,两人配合的默契仍在,手脚利落程度不减当年。
      叶烬阳一直强撑着一口气,直到上了程辙的车,这才放任自己倒在后座上,后背的伤口不知道什么时候不小心又被挣开,渗出来的血和药混在一起,糊在后背上粘糊糊的一层。叶烬阳单手捂住自己的胸口偏下,另一只手敲敲程辙的椅背,脸色惨白如纸。
      “你得先带哥们儿去配置件新衣裳,后头伤口开了。”
      程辙正为刚才吩咐手下让郭凝回家却被拒而心中暗自搓火,看见叶烬阳这副半死不活还要挣扎着去见郭凝的样子心中又急又悔又痛,叶烬阳当下的惨状有他的责任没错,可他最后悔的是,如果当初知道那女人这么棘手,那时就不该心软而是应该直接将她毁个彻底。
      郭凝现在在医院不肯回家,程辙打定主意要让叶烬阳自己死心,干脆缄口不语载着他去医院重新简单处理了伤口打过止疼针换了干净衣服两人连夜向R市赶。
      叶烬阳身上的伤口处理得七七八八,穿上衣服便什么都看不见,然他脸上被马鞭扫过留下的几处血痕却无从遮掩,叶烬阳用酒精棉擦了半天效果不甚明显,颇为烦闷地问程辙:“你说如果我说这是我上楼梯的时候摔的,她能信么。”
      程辙此时就像个随时都会爆破的火药桶,郭凝便是那根要命的导火索,叶烬阳现在提起她,简直就是逼着程辙发作。
      程辙急刹,后面的叶烬阳一个不注意便从座位上被恍了下去,程辙满腔的怒火待看见蜷缩起身子捂住胸口一点一点从下面撑着胳膊坐起来的这样的叶烬阳时,突然就像被一瓢冷水兜头兜脸地浇下,熄灭了个彻底。
      多少次,想就这样告诉他,那个女人有多么不值得他爱,可还是生生忍住。
      就像叶烬阳明明知道郭凝与韩玺惟的那些爆料都是他一手操作,可他即便被家里打成这般模样却还是对他背后阴暗的见不得人的小动作只字不提。程辙也宁愿自己去担当恶人这样的角色,去维护叶烬阳那一份感情的纯粹。
      每个人都有自己想要守护的净土。他们都懂得彼此的懂得。
      因为他们是兄弟。

      A市与R市几百公里的距离,开车过去五个小时的路程,自从叶烬阳从车上摔下来之后两个人便皆是沉默,高速公路上有大型货车不时呼啸而过,脚下的路途绵延朝向远方,望不见尽头,这一段路程格外漫长。
      程辙打开广播想调节下车里沉闷的气氛,调过几个频道都是些无聊的节目,转过几轮终于听到一个关于新闻的栏目,没听多久里面电台DJ竟然聊起了星辰的诸桩丑闻,郭凝虽没有首当其中但是也未幸免于难,程辙听了两句便啪一声将广播直接关掉,在后视镜中偷偷观察着叶烬阳的神色。
      车厢中寂静了片刻,叶烬阳突然开口:“你不要问我她哪里好哪里不好,她好或者不好,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
      “无论如何,我都要她,只要她。”
      叶烬阳声音虚弱,中气也不足,程辙却觉得他这两句话如同箭矢字字穿透他的耳膜。
      这样的表白已经荒唐到了不辨黑白是非的地步,程辙握紧了方向盘,想把心中酸胀痛楚的感觉通过手上的力气一点点发泄出来。
      叶烬阳,你现在知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

      郭凝在医院睁着眼睛躺了一夜,第二天早晨早早便做了检查,拿着化验单和医生开的处方在一楼划了药,郭凝回头看一眼依旧紧紧跟在她身后的三个黑衣人,怒极反笑:“怎么,结果出来了,不去报告你们主子?”
      刚才做B超时三个黑衣人一定要都守在外面,人家都是一个妻子外面守着一个丈夫,她可好,外面守了三个,郭凝刚拿着单子进去的时候就连那个医生看她的眼神都不一样了,反复问了她好多问题,一个简单的B超做的艰辛异常。
      郭凝心里本就攒着火,看见那几个牛皮糖一样贴在她身后却不发一言的黑衣人更为火光,一路冷嘲热讽好多句,直到她的手机响起这才停口。
      电话甫一接通,便听到那头凄厉的女声:“我儿子呢?!”
      郭凝一直认为叶母是一个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非常有涵养的女人,就像刚才电话中那些恶毒的字眼能从这样一个优雅大方的女人口中不重复不间断地吐出来简直就是奇迹。
      如若平时,郭凝一定要感慨一番人的潜力是无穷的,但是现在这些都不是她关注的重点。
      挂断电话,郭凝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是飘起来的,空荡荡的没有着落。拨通了熟悉到骨子里的号码,里面机械的女声毫无感情地一遍遍提示该用户已关机,郭凝攥着手机又下意识地抚上自己的小腹,过了好久才发现自己的腿竟然在发抖。
      突然意识到身后几个黑衣人的存在,郭凝猛的转过身去,跳起脚来揪住其中一个的领子,狠狠勒住,她眼中雾水朦胧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她只能听见自己几乎歇斯底里的声音,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给程辙打电话,现在,马上。”
      黑衣人似乎是被她疯癫的气势吓住,没有问为什么便迅速地将电话拨了过去然后把手机放到了郭凝耳边。
      一模一样的声音,一模一样的提示。
      郭凝缓缓松开自己的手跌坐下去,从来没有过,这么热切的盼望,希望自己看不见或者听不见。
      医院外十字路口的电视墙上,一条正在播放的新闻与叶母的声音交互重叠。
      ——昨夜凌晨A市通往R市的高速公路发生重大连环事故,多人死亡受伤,造成的交通堵塞至今还在疏通清理当中。
      ——烬阳至今下落不明,从道路监控看,他很可能和程辙一起,在昨夜凌晨上了那条高速公路。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一颗红豆一个宇宙(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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