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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章一 慧晗先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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贫道近日五内郁结,神思不济。
追根朔源是因为贫道的大徒弟,东琉的永宁王,裴熙,裴铭轩。他年至三八,风流倜傥,家世显赫,没有对象。
其实就贫道浅见,个人问题得不到解决,着实不能算是个上得了台面的大问题。想贫道一介神女,已虚度三万载光阴,姻缘簿上也不过只添了一朵连雄蕊雌株都未长齐全的烂桃花;我二徒弟也是生的风流无匹,才华横溢,弱冠之年便被拜为东琉国师,却至今也没能寻到个瞧得上眼的双修同好来。
由此可见,处不到对象这种事,对于我们师门来说,真是常态。
但我大徒弟那年过而立的大侄子,东琉当今圣上不这么想。东琉当今的帝君是个十分体恤下臣的贤君,尤为关心朝臣们的家事。时常挂在嘴边的三句话便是,修身齐家平天下,孤看爱卿修身之事已有大成,为成大业,齐家之事孤就替你做主了罢。
……
总之,当今圣上是个很热忱于给人做媒的皇帝。故而贫道以为,大约是这红娘做上瘾了,当今圣上将满朝文武能赐婚的都赐尽了以后,有些寂寞。然后他就如同发现了宝藏一样的发现我大徒弟还形单影只,再然后上月初八,他就将我召到宫里去共商大事了——我大徒弟的母妃去的早,辞世时将我大徒弟托付给我,所以他就剩下我这么一个亲近的长辈。
这次大事的核心思想是,他想为我大徒弟填一门王妃。
贫道捧着上品的莲心龙井,诚恳的觉得这是件大好事。个人问题在贫道看来虽然不算作个大问题,但能解决,总归是好的。贫道一手将裴铭轩从九岁拉扯到二十四岁,他这具肉体凡胎虽然没有什么仙缘,但且能得见他享尽人间奢华也算欣慰。
便赞同地对皇上道:“陛下说的极是。”
皇上见贫道点头赞同,也很是欣慰,露出个满意的笑来。但转瞬又皱眉道:“天师既也认同孤之所言,其事已成大半。只是还有一事,孤不得不劳烦天师。”
我道:“陛下,但说无妨,熙儿乃贫道首徒。他之事便是贫道之事,怎可称得上烦劳?”
皇上听了越发感动,沧桑目光中隐见泪光,潸然道:“先师对皇叔之照拂,实在叫孤动容感怀。先师亦不是外人,孤便如实说了,皇叔之亲事如今最大的障碍,乃是皇叔素有龙阳之好,恐怕负了未来的永宁王妃。孤望先师能施一个术法,好叫皇叔也能相中一个不带把的对象。”
“……”
贫道不禁干咳了两声,心道,这圣上连同着整个东琉的满朝文武对我大徒弟的误会都有点大。我大徒弟手下虽然经营着整个东琉国内最大的南风馆,但裴铭轩他真不是个断袖,不然想来我大小两个惊才绝艳的徒弟不至于至今都是光棍一条。
皇上见我不语,忧心地问:“难道以慧晗先师之神通,对此事竟也毫无办法?”
我啊了一声,又将嘴巴闭上,思量道:这话说不准是裴铭轩那小子自己编来搪塞人的,我在这里揭了他的底反叫他背上一个欺君之罪,这倒不好。毕竟在凡间忽悠国君是个可作不可认的事。
我且需替他圆上一圆,便道:“改变人之心性,确是个难事,要费些周折。但熙儿是贫道首徒,他母亲当日对我的托付,我一直铭记于心,难以忘怀。故而虽然是难事,贫道亦会替他多想些法子。”
沉吟片刻又道:“陛下今日召贫道前来商议此事,想必心中已经有了合适的人选?”
这话我原是想祭出来转换话题的,若他拿不出人来,便可请他多操心些,借机寻了由头回去找嘉阳郡主打马吊,可惜没想到当今圣上确实是个做红娘的好料子,八字没一撇,他已将心仪之人的小象命人画出来了。
贫道只得借驴下坡,顺势请来一观,待内侍将那画卷缓缓展开,皇上在一旁捻须,喜气洋洋地道:“此女孤虽只在月初的祭天大礼上远远看了一眼,但其貌如仙,其质如兰,是定然配得上小皇叔的。”
我心道,皇上您可真是敬职敬业,时刻不忘红娘本分,真是得了您那出生青楼的娘的真传。又定神细看那素绢上的人像,届时吓了一跳,也顾不得皇上还在哪儿滔滔不绝的称赞,将手中茶盏放下,刻意磕出一声响,打断他的话语,艰难地禀告道。
“皇上,这是个男的。”
“…………”
这不仅是个男的,还不是个人,是个男神,还是个和贫道相熟的男神,白晨。
白晨与我们家没有什么亲属关系,但他的爹娘皆是我母君的同门师兄师姐,彼此情谊深厚。他年幼之时,因为种种缘故,寄养在我母君膝下,故而与我们家关系匪浅,他与我一母同胞的兄长云浩更是至交好友,故而算作我的半个哥哥。
他的父亲是天上执掌帝王兴衰的紫宸帝君,母亲是青丘白家的大帝姬,故而也算作平辈神仙里头的显贵。不过他个人不在乎这些个虚名,空领了一个清君的名号,平素且独居在尘世里的一座仙山里,不问世事,是个很淡泊的神仙。
故而天上的诸多神仙,也只是听闻过紫宸帝君有这么个宝贝儿子,却少有见过他真容的,他也是三十三重天上传说级的神仙。这世上能劳烦到他的人也少——他的亲生父母自觉早年亏待了他,又见他出落的这般得体懂事,对他便是极其的纵容,从不敢差遣他。故而能烦劳到他出山的大抵只有我的长兄和母君。
综上所述,他此番出山多是因为我长兄或母君相托,来寻我的。
回府后果然见他坐在堂上品茗。
白晨确实是生了一副好皮囊,就是神色稍显冷清了些,不过这样便很有世人口中的仙家气质。遇上旁人,恐怕会以为他已不悦,但数百年前我下凡在他所居的仙山上历练过几十年,知他心性如此,只笑道:“你既然要来的,为何不先遣个仙鹤什么的同我通个信儿,好叫我早作准备。你来的这般突然,叫我怎么好尽地主之谊?”
他许是在山上呆久了,也不屑这人世寒暄之道,一点儿也不客气地道:“我住的地方没有什么飞禽,只有雪狼这样凶狠的走兽,让它们来传信,恐怕你府上又要门庭若市好一阵子了。”
我心道也是,如今海清何晏,平头百姓们都挺无聊的,能见到山里跑出个大白狼来,还壮硕如彘,想必要兴奋好一阵子了。而这大白狼还衔了封书信到东琉慧晗先师的府上,想来是能编排出许多段子让四国的说书先生们富足一阵子。
便赞许道:“还是你思虑地周到。”
他闻言微微皱眉,似真有些不悦了,又似有些不适应,道:“你说话何时也如此……“他思索了片刻,拈了个中性的词道:“客套了。”
我叹息道:“这尘世的人都喜欢这么说话,我起先也听得十分累倦,只是后来,难免被熏陶的俗气了起来,你且包容一下,待我缓缓。”
我缓了缓,清了清嗓子,提气朗声道:“白晨,这次是我娘叫你来的,还是我哥哥让你来的?”
“……”
大抵是我这儿缓的太快了,白晨这方有些缓不过来,一盏蒙顶甘露端在手里头,一时间喝不下口,又放不下手,僵了片刻,他还是喝茶润口,方道:“云上神近日替你收了张百花宴的帖子,让你到九重天上去走动走动。”
我坐到上座去,给自己添了盏茶,道:“你不必这般婉转。你让我别同你假客套,你也不必同我说这些虚的。”
在这凡世间修行的这些年里,我自诩是做师长的人,应要端庄和蔼些的才好,故而许多脾气气性都收敛起来。但今日来的是白晨,他不是我的小辈,又自己开了口,叫我不必用对凡人的那套应对他,我便十分本性的翘起腿,不屑地道:“相亲这码子事,本座不感兴趣。要去你去,老娘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