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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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子……成子？”
“成子喂——你想啥呢？你娘叫你呢，咋不答话？”尚老爹一筷子敲在宝成头上。
“唔……唔？作甚？”宝成被敲醒，摸摸头发，怎么好像有淋淋拉拉的……菜叶？
“成子啊……”宝成的娘观察了一下儿子的表情，发现还是一副吃三斤豆子都通不了一窍的呆相，便小心翼翼地问：“你……是不是有了……喜欢的……”
“啥？”宝成一下子抬起头来。
“……姑娘啊？”
宝成似是一下子松了一口气，遂满不在乎地塞了一嘴馒头，含含糊糊道：“什么呀……说这个……没有！”
宝成的娘更加小心翼翼地问：“那你觉得……你村头李婶子的外甥女儿……咳……人……怎么样？”
宝成偏着脑袋皱着眉仔仔细细想了一遭，没想起来，“那是谁？不认得啊。”
“……咳……就上个月给你送桂花糖糕的那个！黄纱绸裙子的！”
宝成认真地考虑了一会儿，道：“哦！桂花糕！”又皱起眉头，“太甜！不好吃。”
“娘是问你啊，人家那女孩子……怎么样？”宝成的娘有些要急了。
“送那糕的是个女的？！”宝成惊讶，“我怎么不知道？老爹，你收的？”
尚老爹气的一脚踹在宝成屁股下的板凳上，“滚你的蛋！敢怀疑你老子！男的女的你都分不清？！你那俩眼睛是做什么使的！是不是一条狗身上绑着来的你也吃了？！”尚老爹恨得牙根儿痒痒。
“那不能！”宝成嬉皮笑脸道，一面伸筷子戳了一块最肥厚的、连着糯糯的肉皮的五花三层填进嘴里，“娘啊，你的手艺可是太好了！我看城里头那大酒楼该请你当厨子！”
他娘红了脸，啐道：“你这傻孩子……说什么呢……我一个女的……”
这个话题就被掀在一边了。
宝成打家里出来，被小风儿吹出了一脑门子的冷汗。这可不是个好兆头！真不知自己老爹是怎么想起这么件荒唐事的！他万般的心思全栓在一个小和尚身上，这事儿要是被他爹知道……
那可真说不定被揭一层皮的是他还是九儿了。
这事儿该怎么办呢？
“爹，娘，儿子没有喜欢的姑娘。”
……
那从今往后别想有安生日子了，媒婆子指定把门槛踩破。
“爹，娘，儿子找了一房媳妇，是个和尚。对，爹，就是你那小师弟。”
……
他爹一定会拎着那两把剔骨钢刀，先把自己剁成连皮带骨的包子馅儿，再杀气腾腾找进山里去。
“爹，娘，别再让媒婆子进门了，儿子不喜欢女人。”
……
都不用想老爹会怎么对付自己，光是想想娘亲瞪圆了眼瞅着他委委屈屈孵出一泡眼泪，这事儿就太闹心了。
……
“啊——实在太糟心了！”他烦躁地揉着脑袋，“真不如去山里头耍耍！闹这一头烦心烦肺的糟心麻烦事儿！”相个鬼的姑娘咧！哪个有他的小九可爱？
他把千字文揣在怀里，提了一柄钓竿，背着一个鱼篓子，招呼也不跟他爹娘打一个，自行进山寻果去也。
阿九光着白白嫩嫩的脚丫，安安静静坐在岸边石头上，盯着宝成那柄拿鸡毛当浮子的青竹钓竿。许是有日子没被刮过头了，青头皮上毛茸茸的已有了短短的头发茬。他把裤脚高高地卷起到膝盖，露出一截嫩藕似的小腿。衣摆也撩起来，仔细扎在腰间。这样的阿九，看起来就像个平常的小子，除了头发比一般的男孩儿短，皮肤更白些，顽皮聪颖一点儿不输，脸儿又清秀，更是把山下那群整天只晓得撒尿和泥的邋遢小子不知比到哪里去了。这样的阿九，干干净净，清清爽爽，伶伶俐俐，着实是佛祖座下才能养出的金童子。
他发了一阵子呆，觉得无聊了，伸手去拗岸边丛生的水柳条。那石头着实光华，他晃了晃，险些跌进水里去。
宝成吓得一把扯住阿九的领子，“祖宗！我管你叫祖宗！你可别吓我！你这是要干啥去？鱼都叫你搅合跑了！”
阿九被他搂在怀里，伸出手指戳戳鱼竿，“我要这个，”他又伸手指了指不远处一片盛开的睡莲，“我要够那个花。”
宝成把小孩儿重新安放在石头上，叹了口气，道：“你别用那个。那个不够长。等着，哥给你捞去。”他利落地扒了上衣，甩开裤子，露出一身结实有力的黑皮肉，一个猛子扎进水里。
水面上遂起了一道涟漪，一直向那片开的繁茂的花涌过去。
潭子很深，从岸边看过去，潭水是墨绿色的。可是捧起一捧，却一点看不到绿色，清澈透明，可以直接喝进嘴里。阿九爱在这潭里洗澡，可老和尚不许他下水，他便只能在山溪里洗了。他皱着眉头，紧紧盯着他宝成哥消失的地方，不大一会儿，就见那人从更远的地方冒出头来，抹一把脸，又一口气凫出好远，折了几朵开的正好的和几朵还是骨朵的，把梗子咬在嘴里，一路往回游。
他也想游泳去。他不是旱鸭子。可是师父为什么不让呢？
是水里有妖怪么？
他宝成哥又开始凫水了。
老半天没露出头来。空荡荡的水面上一圈一圈荡着波纹。
阿九的心也随着这水纹一下一下慌张起来。他站起身，怎么都没找到宝成的影子。
“哥！你别闹了！快出来！”
声音里快带了哭腔，可水面还是静悄悄的，一丝动静也没有。
突然跟前的水哗哗地冒着，他宝成哥一下子从水里冒出来，嘴里还咬着好几枝莲花，吓得阿九脚下一滑，也跌进水里，被宝成抱了个正着。
“小和尚急了吧？”宝成吐出嘴里的花梗，紧搂着软软的小孩，笑嘻嘻地问。
阿九这方才明白又被他宝成哥耍了一次，涨红了小脸，挥着小拳头扭股糖般地挣扎。
“别！可别挣命了！我的小祖宗！”宝成拼命搂住阿九，软声哀求道：“别挣了！小祖宗！我这脚下还踩着水哪！你再闹腾咱俩可一道全沉了！”这才唬住了小孩。
阿九逐渐老实下来，躲在宝成怀里面，手里紧紧捏着那几枝莲花的梗子，被宝成抱上岸来。
经这么一闹，宝成还好，衣裳全放在岸上，没弄湿一丁点儿；阿九穿着衣服被拐下水，袍子裤子可全湿透了，能穿的就剩下一双鞋。
宝成扒下小孩儿的湿衣裳，给小孩儿裹上自己油唧唧的褂子。捡了一抱柴禾，生起火来，把小孩儿的小袍子小裤子都放在火边烤干。小孩光着两条白生生的腿，坐在宝成怀里。闹腾了这一阵子，他有点儿困了，小光头一点一点的眼看就要睡过去。宝成怕他睡着冻着，就摇摇他，一边给他讲些县城里卖皮子时的趣事。
阿九闻着那褂子的油味儿，心里头安全极了。耳边的声音逐渐模糊了去，终还是睡着了。
宝成呆坐着无聊，怀里还抱着一个微微打着鼾的小祖宗，睡得淌口水，还忘不下手里那几枝花，紧紧捏着，生怕被人扯了走一般。
他想了想，伸下手去，探进那褂子里，摸索到阿九还没长成的小雀儿。握在掌中把玩了一阵子，摇摇头，心叹：“连毛儿都没长齐……”
阿九被他揉捏得不舒服，挣了两下，又把头埋进他怀里，低声咕哝：“别……没尿……”
宝成被逗弄起了顽心，继续握着那小鸟儿，粗糙的食指一遍遍轻蹭过鸟儿的喙，余下四指揉着小鸟儿的两团软绵绵的肉翅儿，没一阵子，那两团肉呼呼的小翅儿倒鼓囊起来了，鸟儿脖子也伸将起来，挣扎欲飞了。
小孩儿被弄得不得睡，皱着眉毛和鼻子，一张小脸儿在宝成精赤的怀里蹭来蹭去，拱了拱，寻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可尿意也被逗起来了，他迷迷糊糊推开宝成的胳膊，小鸟儿还捏在宝成手里，便由他搂着，就着那大手，解决了一遭。完事儿后，那大手把水渍揩了去，他便又缩在那温热的臂膀里，继续睡了。
宝成听着怀里小孩儿的细细的呼吸声，心下无限怅然。腹内犹有一团火愈烧愈旺，直熬煎得一颗肉长的活人心，欢天喜地滋滋啦啦，榨出一滴又一滴郁闷的油，全滴在腹内的火团上。
他的爹，他的娘，还有怀里这小子的师父，哪一个都不是省油的灯盏，自己要想真娶了小子回家做娘子……
万事，还真是艰难得很。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七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