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主领清光管白云（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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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见到独孤雅是两日后的黄昏时分，在即将打烊的客栈里，他烂醉如泥的趴在一张桌子上，将腰间的玉佩狠狠拍在小二面前。
“够不够！”
小二张了张嘴，怯怯的伸手去拿，半途被另一双手拦了，塞了两锭银子。
南风止挑了挑眉示意，小二点点头转身离去了。
“独孤公子，不介意在下坐在此处？”
独孤雅微微抬起头，迷离的眼神最终定格在南风止的眉心，他嗤笑一声，含糊道：“什么南卓啊，你报上真实身份我便不介意。”
“独孤公子当真大方，就当是交朋友了。”南风止拱拱手：“在下南风止，琅琊阁阁主。”
“果然。”独孤雅摸到酒坛，往南风止那儿一推：“是朋友就喝。”
南风止没有接手，他弹指敲击了一下酒坛，听得一阵清响，遂笑道：“可不想当酒肉朋友。”
“呵。”独孤雅无力的笑了笑：“现在的我还配有君子之交么？”
“自然，只是你有没有想过，现在的独孤山庄如何了。”南风止道：“我觉得独孤小姐可不是一个能耐得下性子处理事务的人。”
的确，此刻的独孤菀觉得自己还不如死了的好。
虽说那子午透骨钉万般凶险，但被苏逝及时以内力逼出后，她吃了几服药也便好了个周全，醒来却发现整个独孤山庄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阿爹亲生的，但是我知道雅哥哥肯定是！”她对着朱平一阵气急败坏的嚷嚷，却被冷对待了，朱平不声不响的将一堆文书扔在她面前，半晌才说：“我不知道你们到底在玩什么花样，但总之，别再给独孤家添乱。”
独孤菀愣怔的望着朱平离去的背影，一时间词穷。那凶神恶煞的老头儿仿佛一夜之间老了许多岁，脊背也佝偻了。
愧疚感油然而生，她私想着也许不该去婚礼上搅局的。
仰头颓然靠在椅背上，那里仿佛还残留着某人熟悉的体温和触感，但是人已经不在了。
如果在，他肯定会想办法解决的。
他还会回来么？如果不回来了，她该怎么办！
根本就是孤立无援，她垂眸望着那一摞厚厚的纸张，叹了一口气。
“我现在什么都不能做。”独孤雅紧握着白瓷茶碗喃喃道：“连回到独孤家都没有理由。”
“理由是可以创造的。”南风止笑了笑说：“你定然要回到独孤家，否则，水墨世家恐怕就要在江湖上绝迹。”
独孤雅的眼眸里掠过一丝惊喜，他颤声道：“你有办法？”
“办法谈不上，建议倒是有。”南风止微微笑道：“世界上没有比‘报恩’更容易为世俗接受了。”
“你的意思是......”
“只有患难后，才会知道失去的有多可贵。”南风止敛去了笑容，正色道：“不过我有条件。”
十日之后，琅琊阁起兵，出其不意的突围了独孤山庄。
彼时，独孤家的弃子独孤雅舍身站出，与琅琊阁阁主南风止进行谈判，愿以自身性命换取整个独孤山庄的周全，南阁主慕其高义，就此退兵。
独孤山庄众人感念此养子恩情，便复将其纳入山庄。
独孤雅同独孤家菀小姐情投意合，择日入赘水墨世家，成就一段佳话。
“入赘？！”苏逝眨眨眼，诧异。
“我私以为这是个极好的结局。”南风止举起手中墨如意细细端详，微笑。
独孤雅对此并无异议，即便是作为女婿，他也理所当然的继承了独孤家的一切，连改姓的功夫都省了。只是独孤菀一时间还改不了口，一口一个“雅哥哥”叫的让他十分头疼。
“我让你叫我雅，不要老让我有那个那个的错觉好不好。”他如是说。
朱平隐退了，大概是因为经历了这么多风波觉得自己一把老骨头承受不住，然后独孤家的元老们便陆陆续续也归乡养老，这下，整个独孤山庄便成了这“兄妹”俩的天下。雅按照当初的约定，做主将墨如意借与南风止，为期一年。
“如愿以偿。”交付时，雅意味深长的对南风止说。
南风止只是笑笑，大家都是聪明人，无需捅破。
“我们各取所需吧。”他将墨如意交给苏逝，负手道：“他一心想挣脱‘兄妹’的枷锁，便借取了我们的力量。和聪明人合作，还真是舒心畅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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琅琊阁的人马浩浩荡荡走在官道上，忽然间，有人大叫一声：“看！月亮！”
“大白天的，哪儿来的什么月亮！”汤逸不耐的吼道：“眼花的别给我鬼叫！你们......”他怔了怔，声音弱了下去，僵硬的抬头。
半空中，一轮圆月大如银盘，竟比那正午的太阳还要再炫目几分。渐渐地，淡蓝色的天化作深蓝，泼墨般晕开，黑夜竟提前降临了。
白色的影子无声落下，肆无忌惮的穿过那一匹匹马，马发出一阵嘶鸣，汤逸低头看去，忽然间惊恐的大叫：“我的眼睛！我什么也看不见了！”
与此同时，所有人都呼号起来，显然是遭遇了一样的怪事。
白袍人诡谲一笑，飞身掠影到了一匹背负着货物的马匹身侧，眨眼间又逃离，月色般消融在丛林之中。
“阿逝！”马车里传出的喝声果决而冷漠，丝毫没有被嘈杂的人声所干扰。自队伍的最后端，琥珀色长衣的女子已提剑追出，至始至终，她都没有看天色一眼，仿佛早有感知。
望朔怀中揣着那墨如意，心中的嘲讽之意不言而喻。
那些武家粗人怎能与博大精深的术法对抗，他们唯一的用处便是替自己省去了许多麻烦。
“幻月”之术很快就会消弭，不过也不用担心他们追过来，因为自己已经跑了足够远。
忽然间，一些模糊的影像从眼前一闪而过。望朔深碧色的瞳孔骤然收缩，因为那些零碎的画面是那么的......
——刻骨铭心！
昆仑山，雪崩。
仿佛天的瞬间倾塌，白色的浊浪喷涌呼啸，如猛兽妖鬼，山体动摇，他们跌跌撞撞，连滚带爬，在雪原上没命的奔跑。
“楚辞，我们安全了！”
“太好了......”他一个趔趄跌倒在雪原上，喜极而泣。那座破碎的神柱离的似乎已经很遥远，里面的生生死死同他再无关系。
“好了，你走吧！现在你自由了！”
“我们一起走！”他坚定的说：“沉水，我带你走！”
“我不走，我要回去！阿止还在山上！”
他怔了怔，下意识的抓紧了她的手腕，朝自己的方向拉扯，好像害怕她逃离。
“你放手啊，我要回去！”
“我不要！你回去就是送死！”他一字一句，字字如铁。
“那也不关你的事！你快松手啊！”
明晃晃的匕首切下来，他咬牙决定，就算是断腕也不会放开她的手——那是一生的维系。
然而，那把匕首没有切向他的腕。
他倏地出手，紧紧的握住刀刃，锋利的铁器嵌入手掌，血立刻涌了出来，热热的粘粘的，滴在女孩的手腕上。
他不觉得痛，因为，胸腔里的那些碎片更痛。
就在这一瞬间的失神之中，她挣脱了，头也不回的朝着昆仑山跑去，雪崩像是一张狰狞的大嘴，将她吞噬。
他呆呆的站在那里，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恍惚如梦。
慕沉水，你就这么离不开他？
那我算什么呢？
......
那青黑的墓碑仿佛一根利剑直指苍穹，碑上了无痕迹，若是雪在大一些，便会一起被掩埋。
他慢慢的挪步而上，冷和痛融在一起，变作一种叫做麻木的东西，他跪坐在那墓碑边，静静的贴上脸去，冰冷而粗糙的质感让他清醒，清醒到残酷的地步。
为什么，为什么你宁愿死都不肯跟我走。
你后悔么？我多么希望你能活着告诉我，你后悔，或者不后悔......
你竟然死了。呵呵......好傻......你比我更傻。
眼泪簌簌而下，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哭，只是觉得心被开了一个阙口，所有的情感都流泻出来了，止也止不住。
那样灭顶的悲伤在家族灭门时早已经历过，他原本以为是最后一次，然而......
沉水，沉水......
“当”墨如意从怀里掉落，望朔狼狈的扑到在地，他浑身都在发抖。那些回忆，那些片段，那些人和事，尘封了多年，都是血淋淋的，为什么会解封！？
他猛地回头，惊恐看着地上那只灵物，此刻正泛着盈盈冷光，好像其中藏着第三只眼，莫测的窥探着世间万物。
他下意识看向腰间的天灵玉笛，同样是灵物，共鸣一般闪烁。
恐怕是另一个携带着灵物的人触碰过它，这墨如意便读取了他的意识。
这个人是谁？！
他慢慢的伸出手，指尖却不敢再触碰那玉如意，仿佛那无数的老旧的伤疤。
“蹭”赤色的流光宛若游龙般凌空袭来，望朔猛的拂袖，一道白光腾起，同那剑气在半空中相撞，激起一阵嗡鸣。
清冷的颜色再一次覆上了深碧色的眸子，将所有的波澜都掩盖，望朔冷笑一声，将墨如意塞入袖中，连退几步，迎战。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主领清光管白云（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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