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主领清光管白云（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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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孤山庄张灯结彩，热闹非凡，除了少庄主即位，已经很久没有过这么盛大的宴请了。
就连那几个平日不苟言笑的元老此刻也身披红袍，四处迎宾恭贺，笑的合不拢嘴。
“哟！队伍来了！”
也不知是谁吆喝了一句，人群蜂拥而出，见枣红马带领的迎亲队伍浩浩汤汤而来，欢呼声便愈发响亮了。
独孤雅翻身下马，听见旁人起哄道：“少庄主快把新娘子抱下来啊！”
雅脸颊一红，他抿了唇转身走到花轿前，屈身撩开红帘，珠翠叮咚作响，在一片呼声中，他将新娘横抱于怀中，稳步入了山庄。
鼓乐声又一轮响起，人声鼎沸，喜娘的声音分外高亢。
“一拜天地！”
......
雅缓缓的俯下身去，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一切合理的近乎异常，礼节不嫌拘束尴尬，竟还带着几分心甘情愿。
这种感觉是从方才抱新娘下轿时便有了，说不出是怎样的亲近熟悉，仿佛怀中女子的体态早已深入其心......似乎抱过无数遍了。
他突然为自己的想法感到羞愧。
都到这个时候了，还在想着菀菀么？真的是走火入魔了。
从今而后，要将生命分出一半，乃至更多给予结发妻子，菀菀......也长大了，不能总是惯着她。
“少庄主！夫妻交拜了！”一瞬间的失神，身后有人推了推他，他慌忙转过来，映入眼帘的是新娘艳红的盖头。
盖头的另一端不是她，将来如斯凝视着盖头的也不会是自己，何必庸人自扰。
他释然一般笑了一声，屈膝拜倒。
额头贴近地面的刹那，不知是否错觉，闻得从那盖头下传来一声呢喃。
她说：“雅。”
是无数次期盼过的，她不再喊自己哥哥，而是名字。
这个人，她不是菀菀，她若是，该有多好......
“礼成！”喜娘狠狠的一扯帕子笑着嚷道：“送入洞房！”
“不可以！”门外传来一阵尖锐的叫声，整个大厅顿时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门外。孙亦春脸色发青，一只手指着那对新人，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这是怎么一回事！”朱平瞠目结舌，复又看向独孤雅身边的女子，结结巴巴道：“你不是应该......”
雅怔了怔，脑海里掠过一个不可思议却又让他感到禁忌喜悦的猜测，他不由得抓紧了身畔的手。
“你到底是谁！胆敢冒充我！”孙亦春几步并作一步冲上前来，作势要打，雅挥手挡在她面前，神色冷定。
“雅你......”孙亦春死死的盯着眼前的年轻男子，咬了咬嘴唇：“明明今天应该是我......”
“礼节已成，说什么也没用了。”雅身后，女子撩开了盖头，清秀的脸上尽是冷漠：“我说过不会让你得逞的。”
在场的所有人都为之震惊，独孤雅浑身一怔，不可置信的望着她。
“菀菀。”
“这太荒唐了......”朱平喃喃的说。
“独孤菀你这个贱人！”孙亦春忽然发了疯一样扑了上去，力气大得竟将雅推至一旁：“都是你趁虚而入！我杀了你！”
场面瞬间乱作一团，众人纷纷涌上来拉架，孙亦春尖尖的指甲猝然勾上了独孤菀胸前的碎花刺绣，“嘶”一阵轻响，淅淅沥沥的血喷溅出来，落在了喜娘的脸颊上。
喜娘讷讷的抹了一把脸，放在眼前一瞧，尖叫一声晕了过去。
一片死寂，孙亦春踉跄退了几步，空开一个阙口，独孤菀胸前赫然有几枚泛着铁色的长针，大半没入，无声的渗出血来。
“菀菀！”
雅不顾一切的扑了上去，少女仿佛折翼的蝶一般倒下，被他紧紧的搂在怀里，他嘶声吼道：“大夫！还不快去找大夫！”
人群涌动，冲撞不安，却一时寻不得一个大夫，独孤雅猛地回过头，目光如箭一般射在面如土色的孙亦春身上。
“如果菀菀出了什么事，我要你陪葬。”他一字一句的说。
“不是我，不是我，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孙亦春吓得失声痛哭，她扑上去死死的抓着雅的袖子，恳求：“雅你听我说啊，都是独孤菀的错，我只是错过了时辰，她......”
“如若小姐不去找那江湖术士，又怎会错过了时辰？”人群中传来慢声讽笑，白衣公子脱颖而出。
“我，我没有！”孙亦春惊恐的回头：“你有什么证据说我找了江湖术士！”
“证据倒也谈不上。”南风止微微一笑：“只是不巧看见了小姐同那人交谈甚久，谈的太过投机，请也请不走呢！”
说罢，南风止走上前，屈身蹲下，再不看抖如筛糠的孙亦春，只是从独孤雅怀中取出了少女的手腕。
雅犹豫了片刻，对上了白衣公子的眼神，那眼神仿佛有着无形的力量，他屈从了。
“是子午透骨钉。”南风止颦眉道：“见血封喉啊！”
说罢，他朝苏逝使了个眼色，苏逝会意走上前来，出手点了她几处大穴，然后从雅怀中接过了独孤菀，盘膝而坐，双掌抵住她的脊背，缓缓运功。
“什么子午透骨钉。”孙亦春尖叫：“我只让他想法子弄些小病小灾！可没让他用什么子午透骨钉啊！”
“这可是小姐的喜服，听说小姐颇为珍爱，旁人碰也不许碰一下。”南风止头也不抬的说。
一切似乎已经明了，大婚当日，孙小姐不在房中梳洗打扮却去找什么江湖术士，设计陷害独孤家的小姐，只不过......
孙亦春腿一软瘫倒在地，突然她指着独孤雅冷笑起来：“你们这对兄妹！难道就敢说问心无愧么！比起我，你们这不伦之情更是人神共愤！天理难容！我这么做是替天行道！根本没有错！”
雅的瞳孔骤然缩紧，他听见众人窃窃私语起来，如斯道：“这便是报应。”
报应？他何尝没有期盼过这样的情景发生？他也是始作俑者之一啊！为何报应却要菀菀一人承担！
他垂眸，那一头，苏逝指缝间缭绕着层层白雾，渗入少女的身体。“叮”一声，那几枚长针弹出，溅出墨梅般的黑血，让他心头一痛。
少女无力的靠在苏逝的肩头，面色雪白。
需要怎样的勇气，她才敢出现在这里？她其实很爱他。相反，自己是多么懦弱的一个人。
“独孤家百年清誉，都毁在这丫头手里！”朱平咬牙切齿的说：“真该死。”
“够了！”雅勃然，他的震怒声如雷，面对在场所有的宾客，他们脸上或惊讶或鄙夷或漠不关心的神色让他厌恶至极。
“我们不是亲兄妹！不是！”他一字一句的说：“你们满意了吗？”
死一般的寂静持续了少顷，朱平突兀的伸出手，指着苏逝怀里的女子，仿佛审判一般：“将这个来历不明的祸星，扔出去！”
“我看你们谁敢！”雅断喝，他望着朱平，这场从上一辈就一直维持至今的较量从未停止过一瞬，目光交错间，电光石火，朱平冷笑一声道：“少庄主还想维护这小杂种到几时？她在一日，我独孤家就不安宁一日！”
“那也轮不到你朱长老武断！庄主是我！”独孤雅咬牙道：“我看你们是听朱长老的，还是听我的！”
“你！”
“哎，你们都冷静些，我可听糊涂了！”一直在隔岸观火的白衣公子打了个手势，纳闷道：“既然不是亲兄妹，那这□□之说自然不攻自破了，可是不是亲兄妹，那究竟谁才是独孤家的种，你们二位可搞清楚了？”
“这还用说！”朱平不耐道：“当然是......”
“菀菀才是！”独孤雅打断了朱平的话，漠然道。
朱平浑身一怔，不可置信的回过头望着独孤雅，这个从小到大都被认为是独孤家最高贵，最有前途的继承人。
“菀菀是老庄主的孩子。”独孤雅吸了一口气：“我，雅，才是你口中的‘杂种’。”
山庄的另一侧，一座不起眼的小楼之中，那块光泽经久不衰的墨如意，刹那间黯淡了下去。
不易察觉的笑意浮上了白衣公子的唇角。
“原来是这样。”他叹惋，随即冲一旁呆滞的管家道：“你们还不快去找大夫医治你们家大小姐！”
“哦哦。”管家如大梦初醒，急急忙忙的冲出门去，家仆们纷纷开始遣散宾客，不消片刻，大厅里便空荡起来，大有曲终人散的架势。
朱平古怪的盯着独孤雅，嘴唇蠕动却发不出一个音，良久，他重重的叹了口气拂袖道：“你走吧，不要再让我看见你！”
雅一语不发，他回首，凝视着那仍旧穿着一袭红色喜服的少女。
这样，我会少内疚一些。
对不起菀菀，不能一直当你的打伞，这是最后一次。
他孤身消失在独孤山庄里，南风止负手望了一会儿，转身对朱平道：“不知长老打算如何处置那孙家小姐，谋害独孤家的亲骨血，可不是开玩笑的！”
“劳公子挂心。”朱平苍老的面孔上疲色尽显：“老朽会去找孙家交涉，此番多谢公子出手相助。”
“哪里。”南风止微微一笑：“若无他事，在下先告辞了。”
出了独孤山庄，街上竟已传开：孙亦春疯了。
“自作孽，不可活。”南风止淡淡的说：“她若知足，只乖乖的成亲，又怎会给我们这样的可乘之机。”
“不过我更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一个舌灿莲花，能说的她连吉时都忘了。”苏逝撇撇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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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夫大夫，你终于来了，快看看我女儿！”
“放心吧，老朽可是有名的妙手回春，悬壶济世，什么大病小病都难不倒老朽。”黑色的西洋眼镜遮住了瞎眼，老头儿捻了捻羊角胡子说。
“那我女儿就全靠你了！”
“你们先出去吧，让我给令千金把把脉。”盲大夫挥挥手，独自坐到了孙亦春的床前。
孙亦春直勾勾的看着天，双眼无神，嘴唇在颤抖，吐出含糊不清的字音。
“小姑娘啊，他们都说你疯了。”瞎子捻须道：“我看未必，你倒是说来与我听听，你那天都看到了什么？”
孙亦春猛的坐了起来，她死死的抓住瞎子的衣角，眼睛里流露出渴望。
“好准，他说的好准！”她声嘶力竭：“他说出了我的过去，还预测了我的未来，他说我会被误解，都好准！”
“啊，这种人老朽见多了。”瞎子撇撇嘴不屑：“小姑娘你可别受骗啊！就为了听这些东西，误了自己的大事？”
“没有！”孙亦春狠狠的摇头，露出痴色来：“他和别人不一样，他的眼睛是深碧色，像翡翠一样，很好看很好看......”
瞎子怔了怔，先前吊儿郎当的样子消失的无影无踪。
“我让他做点什么，让独孤菀不能出现在婚礼上，可我真的没让他放什么子午透骨钉啊！”孙亦春哭道：“你也不相信我是不是！”
“不，我相信你！”瞎子笑了一声。
“你只是个乡下来的瞎子，什么都不懂，你相信又有什么用处。”孙亦春呆了呆，颓然一笑。
“不。”瞎子摇摇头，纳闷道：“我只是在想，你说的深碧色，是不是这样。”
他缓缓摘下了那黑色的西洋眼镜，蛊惑人心的瞳孔中映出了孙亦春狂热的脸。
“他有没有预测说，你会死啊？”“瞎子”微微笑道：“现在满意了？那就，睡过去吧。”
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拂过孙亦春的脸，银光璀璨，将所有的秘密一起掩埋在那双阖上的眼皮之下。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主领清光管白云（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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