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后的拥抱》姚娆

9、第九章

　　十一假期照样的“独守空房”，柯扬已经习惯了，忽然想起有本学习资料落在出租屋里，反正闲着没事不如走一趟去拿回来。开门进去时还以为自己走错了，客厅里烟雾缭绕，几个裸着上身的男人一边吞云吐雾，一边奋力甩着手中的扑克牌，嘴里说着粗俗的话，并没有人发现柯扬的出现，直到他确认这是自己租住屋没错，狠狠摔了一个门后的啤酒瓶，才有人回过头来看他。
　　“草，你她妈谁啊？”一个大个子吐掉噙着的烟，恶狠狠的说。
　　柯扬把手里的钥匙往旁边的鞋柜上用力一拍，来回在几人脸上巡视了一番，盯住最后面一个想要拼命躲藏的，“陈阿姨呢？让她来打扫卫生。”这个人柯扬见过，是他保姆陈阿姨的儿子，曾经几次三番的来向陈阿姨要钱。
　　那人看躲不过，只得站出来推着其他几个人往门外去，“哥们儿，今天算了，改天，改天请你们尽兴。”
　　“马三你怎么搞得，不是说搞了间房子让哥几个玩通宵的，这才几个钟头就把人往外赶，这人谁啊，你怕他怕成这样！”最先站出来那人推搡着陈阿姨的儿子，嘴里不干不净的骂着。
　　马三试图揽着他的肩，一边往门外走，“出去说出去说，不好意思，咱去火锅城，晚上我请！”
　　“得了呗你，今天这顿还不是我们出钱你出地儿，你那还有钱。”有人起哄，接着更多的人趁机翻旧账，“三儿你不是说晚上请我们喝酒看片儿嘛，这么快反悔了，那把前天借我那两百块钱还了吧。”
　　“兄弟，再，再宽限两天……”马三的脸色变得灰败难看，一边向他们使眼色一边小心翼翼的观察柯扬的神情，他从陈阿姨那里知道柯扬假期间会回到自己家过，偷了她的钥匙喊一帮兄弟来鬼混，哪想到第一天就被柯扬逮个正着，这下不但过不了老妈那一关还有可能害她受牵连，心虚得像要跳出来。
　　其实跟这些人比起来，更害怕的是柯扬，毕竟他年纪小，也从未有过校园以外的社会经验，无论从人数和体格方面都和对方相差悬殊，万一对方起了歹心，他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可偏偏性子里那股倔强让他不但不退让还保持着凌厉的气势和与面前那个看起来凶狠恶煞的人对持，直到那个人不知是感到无趣还是被马三许下的若干好处说动了心，拎起上衣搭在肩上招呼其他人出了门。
　　柯扬有些后怕的抹了抹额角的汗，看着一室狼藉，空气中满是烟酒的熏人气味，对那些人产生了更强烈的厌恶，最后在沙发的角落里找到自己需要的资料，封面已经被揉皱，柯扬直接把它扯掉，可是出了门仍能闻到资料上的烟酒味，干脆顺手塞到路边的垃圾桶。
　　“嗨，柯扬，那天怎么一声不吭就走了，害我等了你好久呢。”迎面走来孔翎雪跟柯扬打招呼，“吃饭了么，去我家吃吧。”
　　看看天色已经快要傍晚，柯扬不习惯和女生如此近亲，谢绝了她的好意，不过在此之前他幻想了一秒钟如果面前这人是时蕾他会不会就跟着去了，因为那女生实在太让他意外，他很想要看看是什么样的家庭塑造了她那样的性格，清冷，疏离，格格不入，却又在坚硬的外表下有那么柔软的腰肢，想到这里柯扬的脸不自觉的红了，又顺便想到她娇小雪白的耳垂，总是被略长的刘海遮掩的眉眼，再想想以她的性格怎么会请自己去她家吃饭，一切幻想就都化成了一堆泡影，柯扬自嘲的笑了笑，近来越来越无法掌握自己的心思会飘向哪里了。

　　陈阿姨被辞退了，虽然柯扬对她的饭菜赞不绝口，她也十分尽责的将房间快速恢复整洁的原状，可是谨慎敏感的柯扬妈妈仍从残留的烟味中嗅到了些蛛丝马迹，本以为是柯扬进入叛逆期偷偷学着吸烟，还对他以生理和心理方面做了一番教育，搞得柯扬一头雾水，后来还是陈阿姨坦白解救了饱受莫名摧残的柯扬，这样一来柯扬妈妈没做任何犹豫直接将她辞退了，有着那样的儿子做隐患，难免柯扬不受到干扰，从一个妈妈的角度来看这完全没错，可是以柯扬的角度着想，他很想以自己的方式处理这件事，毕竟陈阿姨也是一个辛苦的妈妈，家里有着丧失劳动力的丈夫，两个出嫁的女儿，有马三那样不求上进的儿子也不是她所愿，可是柯扬唯一能做的只有从自己的零用钱中又支出了一笔。拿着相当于一个月工资的纸币，陈阿姨很感激，只有一再鞠躬用最淳朴的方式表达谢意。
　　柯扬看到了这个社会中让人无可奈何的一面，陈阿姨靠出卖劳动力维持生计，辛苦一年挣来的钱不够他平时一月的开销，却还有个宠溺到不行的儿子，打不得骂不得，任他堕落糜烂，啃食着父辈最后的价值。柯扬给她的钱，也许在她手里握不了多久就会又被马三哄骗或者强行抢去。就算她能拿着用在家庭开支上，能带她丈夫去看几回医生开多少药，柯扬以一颗怜悯的心来看这些，觉得自己能做的真的太少。

　　假期未结束时蕾就带着妈妈来到城里，首先是要找住的地方，很幸运的在校园附近找到一位求合租的家长，高三生很多都有家长陪读，附近的小区也应运而生陪读出租房，可单租，合租，各式家电配备齐全，很受一中的学生家长欢迎。
　　时蕾陪妈妈准备了些日常用品，开始思索接下来该怎么办，在这个城市里她不认识任何跟权势沾边的人，想要求助都无门。妈妈除了勤劳陈恳外没有什么长处，在家常做的也就是一些织补浆洗之类的活计，在这间小小的出租屋铺展不开那么多东西不说，以城里人的戒备心大概也不会有人把衣服随意交给陌生人吧。
　　听一些邻居们介绍，进城多做的是保姆类的事，一来不需要技术，都是家常事，肯吃苦就做得来，二来管吃，节省了一笔开支，也能攒下不少钱。因此时蕾妈妈也跃跃欲试，想要做个保姆。可是那时还没有保姆月嫂之类的中介公司，用得上保姆的家庭也不算多数，好些都是经人推荐介绍的，时蕾不知该从哪里入手。
　　时蕾斟酌了很久才使用小区门口报刊亭的公用电话拨下了周嘉惟家电话，当初周嘉惟留给她这个号码的时候她真的不觉得自己有机会拨打，可是现在，她唯一的希望就寄托在她身上了。
　　电话一直没有人接听，时蕾不自在的握紧话筒，看了看报刊亭里的挂钟，9点半，不算太晚吧，这个时候打扰，会不会很失礼。终于在她失去信心前电话被接起，伴随着周嘉惟甜甜糯糯的一声，“喂？”时蕾忽然觉得更加紧张，“周嘉惟，你好，我是……”
　　“时蕾？时蕾是你吧，我好高兴你会给我打电话，哈，不好意思我刚才在洗澡接得慢了些，你有没有看《神雕侠侣》，古天乐好帅啊，还有小龙女，李若彤的气质真适合，不过我还是最喜欢郭襄了，敢爱敢恨！我觉得杨过和她也很合适的，你觉得呢？可是杨过那个死心眼偏要等，一等十六年啊，还好让他等到了，否则我都替他不值，哎！这样的爱情很美好没错，可是为什么他不肯回头看看呢，祝无双，程英，那么多的好姑娘，为他蹉跎了大好时光。”
　　“……”时蕾不知做什么回应，她打这通电话来并不是为了和周嘉惟探讨哪个人更适合杨过，一直在学习和生活中寻找平衡点的她根本没有精力去钻研谁爱谁的故事。
　　“哦，呵呵，我刚看完，有点太激动了，你找我有事吧，是不是想我了啊？嘿嘿，后天就要开学，放心明晚你就能看到我啦，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带给你，我小阿姨出国给我带了一盒吉百利巧克力，好好吃哦，我留一块给你。”可以想象的到，周嘉惟在电话那段手舞足蹈的模样，她就是个很喜欢跟人分享快乐的人。
　　“不用了，我不爱吃，”时蕾顿了顿，鼓足勇气，“我，我妈想找份保姆的工作，你们家需要吗？”
　　“啊——？”时蕾能听出她话音中的意外和不可思议，或许还有些怜悯，同情。赶在她再说话之前匆忙开口，“不需要就算了，再见。”
　　“等等！”周嘉惟飞快的调整了自己的态度，她意识到自己的语气伤害了时蕾的自尊，但凡有一点办法也不会求助她这个同龄人，“我前些天去外公家听说邻居的保姆回家了，也许他们家需要，我帮你问问，你放心，就算这家不行我会也帮你留意的，等我好消息吧！”
　　那些所谓的怜悯和同情也许是自己猜测，时蕾有些厌恶自己的敏感，真心向周嘉惟道了声谢，收拾情绪回去了。
　　第二天是个大晴天，时蕾将自己和周嘉惟的铺盖都搬出去晒了一通，这是她唯一能做的报答。

　　周嘉惟果然带来了好消息，通知时蕾妈妈去试用一周，合适就可以留下，而且给了个十分可观的价格。时蕾很高兴，到出租屋对妈妈说时妈妈也给她了个意外，她竟然在附近的小区自己找到了一家雇主。
　　时蕾一时有些为难，拒绝周嘉惟有些舍不得，看妈妈兴致勃勃的模样也不忍心让她推掉这边。最后决定让妈妈做这边，自己做周嘉惟推荐的，毕竟，她还背负着一笔债务需要还，想到她的债主总是笑得一副别有用心的模样，打了个冷战。

　　周嘉惟知道她的决定很是意外，高中学习不比寻常，哪还有精力去给人家做保姆，可是时蕾心意已决，她也没法劝阻，只得给了她地址。
　　尽管做好了心理准备，时蕾仍被那个小区的气势震撼了，无论从楼外墙装修还是绿化，都跟她学校附近的没法比，在小区门口还被保安拦住仔细询问一番。进去小区后走了很长一段路才找到周嘉惟给的地址上的人家，站在单元门口迟疑的看了看自己破旧的运动鞋，踩在光亮的大理石地面上很不协调，最后当她坐在那户人家松软的沙发上拿着一杯热气腾腾的水时，几乎被自己的自卑打败了，虽然不渴也用力的喝着水来缓解紧张情绪。
　　“别害怕，”女主人挽着很闲适的发髻，穿宽松的家居服，微微一笑时给人很放松的感觉，让时蕾紧绷的神经松弛了些。“我本来以为是个阿姨，怎么是个小姑娘。”这样的问话没有指责的意味，时蕾还是有些歉疚，“嗯，我妈妈她找到别的事了，所以我想来试试，做的不好的话，你们可以不要我的。”
　　“哦，”女主人点点头，“你还是学生是吗？”
　　“嗯，我和周嘉惟是同学，”时蕾唯一可以分散注意的是手中的杯子，稍稍垂着眼睫。
　　“那高中课业很紧张，你能安排好吗？”听到这里时蕾知道自己已经有希望了，拼命的点头，“能的，能！”
　　“陶辰！”女主人向紧闭的房门喊了一声，“出来一下。”
　　过了一会一个懒洋洋的男孩子走出来，“又打扰我！”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时蕾感觉颤了颤，挺直上身保持僵直的模样。
　　“还不知道你，打扰？”女主人看向男孩的神情很是宠溺，斥责也是软绵绵的没什么力量，转向时蕾，“这是我儿子，叫陶辰，今年初三。”
　　时蕾僵硬的转过上半身跟他打了个招呼，“你好。”不清楚她什么意思。
　　陶辰只是用手臂支着下巴稍稍点了点头，“妈你要干嘛啊，快点说，我还赶着学习呢。”
　　“时蕾是吧？”女主人指了指自己，“叫我肖阿姨就好，陶辰理化还可以，就是英语不太开窍，他也想考一中，我担心他英语会拖后腿，你帮帮他好吗。”
　　“妈你这算什么！我还不至于找家教吧！”比时蕾更吃惊意外的是那个男孩，立刻从沙发上跳起来反对。
　　可是看起来温婉柔弱的肖阿姨态度十分强硬，硬生生把时蕾这一家教身份坐实了，并立刻安排了课程计划，任那个男孩怎么反对都没用。
　　时蕾得到了一份跟高中学习没有多大冲突的工作，而且报酬颇丰，这实在让她意外的惊喜，唯一的缺点是跟那个处于青春期的学生沟通比较困难。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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