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后的拥抱》姚娆

7、第七章

　　班主任强调开学第一个月月底会进行一次月考，来强迫同学们快速投入紧张的学习状态中去。吃过晚饭回到教室时蕾才发现，想要争分夺秒的并不止她一个，开学第一场战役，早已拉开帷幕。
　　时蕾收敛心神摈弃杂念，拿出英语课本看，她喜欢英语，初中时最得意的事就是能把英语课本从头背到尾，次次考试得满分。只可惜最后的中考英语增了听力项，镇上教学质量跟不上，平时没机会练习，在这上面栽了跟头，而且唯一的英语老师发音带着些方言味道，导致她的口语也有些怪异。知道时蕾考上一中的消息英语老师还特意嘱咐她，要多说多练，多和人交流。时蕾也向他保证，等高中毕业去读师范，将来回镇上做老师。英语老师只是笑眯眯的对她说，“傻丫头，你值得更好的人生！”

　　关于捐款失窃事件，班主任找到时蕾和乔安旭问话，虽然没表明什么，可是那些问话的语气却明显有怀疑时蕾监守自盗的可能。时蕾觉得委屈，但又无话可说，她这样一个乡下来得穷孩子见到那么多钱说不吃惊是不可能的，可是她还没傻到做这么明显的事吧，更何况从小妈妈就教育她，不属于自己的，说什么都不能要，穷也要穷得有骨气！
　　“事情我会慢慢调查的，你们不要再让别人知道这件事了。”孙斐看到时蕾的神情，也意识到自己说话有些过，可是又要维持做为老师的身份，说了些官方话就搪塞过去了。
　　反倒是柯扬从乔安旭那里知道孙斐的态度很是为时蕾打抱不平，“这算什么班主任，一点魄力都没有，就等他慢慢调查，只怕咱毕业了都没查出！他怎么还好意思，好意思说……”看到时蕾脸色不予没有继续说下去。
　　时蕾长吁，毕业了都查不出，那岂不是要柯扬做她三年的债主，还是尽快想想有什么办法能挣钱吧。

　　一天课间操时时蕾和同桌岳青竹忽然被一个高挑的女生叫了出去，并将她们引到教学楼中间的教师休息室。时蕾看了看身旁，都是个子蛮高的女生，那个年纪的女孩子大多数还不懂得怎么打扮自己，顶多用个大宝之类的面霜，没有任何人工修饰，一张张青春洋溢的脸，彰显着少女特有的清纯自然。时蕾不自觉的往后缩了缩身子，虽然她的个头在其中算出众了，可是总觉得气势上低人一些。这些城里长大的孩子就是不一样，就算不说话，往那一站，总有种说不上来的气质，从站姿，从唇角眉梢流露出来，时蕾站在其中，心里带着些许的自卑。
　　有相熟的女生小声谈论着什么，时蕾靠墙角站着很茫然，不知道为什么会被带到这里来，直到领她们进来的那个女生拍了拍手吸引大家的注意，“大家好，我叫孔翎雪，也许你们大多已经知道我选你们来的目的，”孔翎雪扬唇笑了笑，时蕾在角落里看到她那张充满自信的笑脸，感觉羡慕无比，什么时候，自己也能有这般光彩照人的信心呢。
　　“对，你说得没错，就是仪仗队，”孔翎雪冲一个女生点了点头，“一年一度的仪仗队招新，你们就是我初选上来的，至于你们愿不愿意参加，或者能不能留到最后，就看你们的了。”
　　马上有人冷冰冰抛下一句，“不好意思，我没兴趣。”就拉开门走了，时蕾看到是站在门口的岳青竹。
　　人群有些骚动，孔翎雪又是微微一笑，“没关系，我知道升入高中大家会在学习上更重视一些，但是女生的气质培养也很重要，我很希望能在你们之中，找到可以接替我将女生自尊自信自爱自强这面旗在一中传承下去的人。你们可以考虑一下，再决定报不报名。”
　　时蕾有点犹豫，说实话她对这件事也没什么兴趣，高中繁忙的课业中分出些时间在这件事上似乎有些不值，可是想到可以培养气质，成为孔翎雪那样优雅自信的女生，又让她有些动心。
　　女生们三三两两的拉门出去，时蕾走在后面默默思索，忽然被人拍了拍肩，“嗨，挺起胸来，”孔翎雪笑得很亲和，“年轻人要有朝气！”时蕾被她的笑容感染，不自禁也弯起唇角，孔翎雪那时还不知道，她为这个女生心里埋下一颗多么美丽的种子。

　　“啊，你被孔翎雪选上了啊！真好哦……”午饭时周嘉惟蹭来和时蕾一起吃饭，听说时蕾被初选入仪仗队，羡慕的不得了。
　　“初选，还不一定呢，再说，我也不是很想参加。”时蕾咬着饭勺犹豫不绝。
　　“你不想去！这么好的机会你不去？”周嘉惟瞪圆了眼睛，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是仪仗队哎！一中所有官方仪式都有机会参加，站在离主席台最近的地方，多威风啊。”周嘉惟说着一脸神往，“而且，孔翎雪简直是神话一般的存在，在她带领下一中的礼仪队去年甚至参加了花节开幕式的开场舞，你知道我们叫她什么？神仙姐姐，美得真好像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
　　“嗯，是啊，我也觉得她看上去蛮舒服的。”时蕾没说出和周嘉惟不同的观点，她觉得孔翎雪挺有亲和力，并不像什么隔着云端的神仙姐姐。
　　“惟惟你小心点，别呛到了。说什么呢，这么热闹。”乔安旭端着饭盒凑到跟前，为了节约时间，很多走读生也选择在学校食堂吃饭。
　　“在说神仙姐姐啊。”周嘉惟调皮的冲他眨了眨眼，“学校的饭好难吃啊，你吃得下不？”
　　“为革命，吃不下也得吃啊。”乔安旭说着扒了几口饭，“别忘了偷渡点零食给我们这些革命者。”
　　“整天就惦记着我那点零食，都是你害的，我长得不够高，没被孔翎雪选上。”周嘉惟恨恨的戳着饭盒里剩下的饭菜。
　　“你自己不好好吃饭怎么能怪我呢。还要多高啊，这么高正好了。”乔安旭摸了摸周嘉惟的头，“快点吃，吃完帮我去洗碗。”
　　“啊啊啊，有你这么欺负人的吗？我不吃了，你去你去你去洗！”周嘉惟把饭盒推给乔安旭，“我回教室去了，拜拜。”
　　乔安旭无奈的摇摇头，还是认命的收拾起她的碗筷。
　　时蕾早就见怪不怪了，虽然周嘉惟口头上说乔安旭多么霸道多么爱欺负她，实际上谁都看得出他看向周嘉惟的眼神饱含多少宠溺和关爱。

　　月考渐渐逼近，入校第一场考试，谁都不会掉以轻心，仪仗队的事就暂时被抛到一边。时蕾曾经试图和同桌岳青竹探讨过这一事，被她一句没兴趣代过了。说起这个同桌时蕾很是无语，她甚至能一天不说一个字，总是面无表情的专注于手中的书本，时蕾本以为她很用功，可是有天自习时发现她一节课都盯着同一面书页，思维早不知飘到哪去了。时蕾开始还担心是不是哪里惹她不满意了才会对自己这么冷淡，后来觉出她对每个人都冷冰冰的模样，直到有天在校门口看到她家里人来接她放学回家，才看到她也会笑得那么灿烂啊，算了，也许人家不屑于搭理咱这些外人呢。
　　“你们班长哪位，能出来一下吗？”孔翎雪在教室门口甜甜一笑，引起本在专心学习的很多人注意。
　　柯扬站起身迎出去，如他开始所料，齐渊的班长果然做了一周就下台了，而且还领到了个尴尬的处分：化学实验课看到钠金属在水中飞快的溶成一团光洁的小球，感觉新奇有趣，偷了一块装在衣袋里，本应保存在煤油中的钠经过他体温和衣料摩擦的热度，终于在下一节课上燃了起来，导致正在讲台上讲课的老师吓得把他衣服剥下来扔到门外，最后被判下了个盗窃学校财务的处分，班长职务也就被罢免了。而他本人也被烫得不轻，实在让人好气又好笑。
　　教学楼是单面楼，靠走廊一侧是大面的玻璃窗，从教室看出去有下午正好的阳光穿过仍然葱郁的树荫，映在走廊上星星点点，给一对俊男美女的聊天画面更增添一层美感。孔翎雪穿着一条鹅黄色的短袖连衣裙，白色大翻领镶着蕾丝花边，斜刘海趁得一张清秀的脸多了几分古典美，微笑时会用手背轻轻掩着唇角。柯扬只是一件简单的白衬衫，衣袖随意挽起几分，手搭在窗沿上，不时按照孔翎雪的话向教室内张望。
　　时蕾抱着纯粹欣赏的目的多向外看了几眼，正巧和柯扬张望的目光相遇，立刻觉察到自己的无趣，讪讪的低下头装作看书的样子。
　　“你们两个出来一下。”柯扬敲了敲时蕾的桌角，时蕾一阵紧张，不就是多看了他几眼，难道还要拉出去受训。
　　岳青竹仍然一副事不关己的冷冷冰冰模样没有挪动半分，时蕾只好自己跟着他出去。
　　柯扬看上去比时蕾还要紧张，手插在裤袋里，组织了半天语言，末了甩出一句：“她想让你们参加仪仗队，你们看着办吧。”说完头也不回的往教室走。只剩下愣愣的时蕾站在走廊上，心想这我早都知道啊，不用你特地再传达一遍的吧。
　　孔翎雪搬出柯扬这一步的主要目的除了希望能让他说服时蕾和岳青竹下定决心加入仪仗队以外更想要和各个班班长打好关系，为以后方便各方面活动做铺垫，所以在柯扬面前大大夸赞时蕾和岳青竹的条件出色，仪仗队就需要这样的人才。柯扬一方面听着她夸时蕾出色心中暗自得意，一方面又担心她进入仪仗队后她的好自然会被更多的人发现，可是又没资格去帮她做什么决定，最后还是把选择权交给她自己。
　　柯扬气急败坏的暗骂自己是个笨蛋，怎么什么事遇到时蕾都会变成无解的方程呢。

　　“你说，孔翎雪是不是喜欢柯扬啊？”周嘉惟最终还是和时蕾换了铺位，她笨手笨脚的爬上爬下让时蕾看着实在担心。青春期的女生最喜欢和要好的朋友一起讨论这些隐藏在心中的小秘密，她们总能敏感的从一些小细节中看出谁和谁的关系暧昧谁在偷偷对谁有意思，只是周嘉惟的思维跨度有些远，直接从高二的神仙姐姐联系到她偶像身上，在她看来，柯扬的优秀值得所有女生为之青眼有加。
　　时蕾趴在床上做阅读理解，没注意她说了什么，“哦。”了一声表示回应，她们的对话方式总是这样，周嘉惟可以持续不停的说，只要时蕾适时的插入几个哦就行了。
　　只是这次周嘉惟不太甘心，费劲的爬到时蕾旁边，小声嘀咕，“我都看到好几次了，她去你们班找柯扬，到底是为了什么啊？”
　　“不清楚。”时蕾快速浏览一遍阅读题目，把关键疑问点记住，开始通读文章。
　　“我觉得就是，”周嘉惟托着下巴，“不过他们俩站在一起还蛮搭的，你觉得呢？”说着用肩膀抵了抵时蕾。
　　时蕾没防备被她顶歪倒在一旁，本想一气通读的文章泻了气，“别整天想那些没用的，快要月考了，你准备怎么样了啊？”
　　“哎，你真是扫兴。”周嘉惟揉了揉枕头，“我真搞不懂，你说为什么要把那小木块放在一块斜板上看它滑不滑得下来，还有哪个人那么有空安排了元素周期表，啊啊啊，真让人崩溃！”
　　时蕾捡起没读完的文章继续，“没办法啊，考试要考。”
　　“时蕾，你这么用功将来想要考哪里啊？”周嘉惟看着那一群弯弯曲曲的字母就头痛。
　　“读师范，做老师。”时蕾头也不抬，不认识的单词大概猜测个意思，可是整篇通读下来还是很茫然，只得又看了遍题目，意识到自己的差距还有很大。
　　“读师范多浪费啊，你应该去读重点！”这是周嘉惟自上高中以来在家里被灌输最多的内容，可是她知道以自己的能力实在很遥远。
　　“我只想要能早点挣钱，让我妈过上平静安稳的生活。”时蕾合上书，目光投向遥远的一点。
　　周嘉惟也看向某点发呆，在她看来，柯扬会不会也喜欢孔翎雪是比斜面上的小木块是否会滑下来或者同族元素有什么相似点更值得深究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