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后的拥抱》姚娆

2、第二章

　　柯扬的父母各自为工作所累，无心顾及他的生活，所幸他自幼便是个无需让家长费心的孩子，无论学业还是做人，都出色得可以做同龄人的典范。使得父母在亲戚朋友的称颂面前很是得意。

　　柯扬面红耳赤的匆匆从操场跑回家，不顾父母诧异的目光，一头钻进卫生间，三下两下脱掉衣服临要冲澡时举着左手迟疑了，刚刚，就是这只手，以非常暧昧的姿势挽在一个女生年轻的腰肢上，柔软的触感似乎还萦绕在指尖，那是一种从未感受过的接触，促使血液带着喧嚣的热量冲上头顶，热切得呼啸着似乎要奔涌而出。虽然这种触觉的来源是那样一种让人羞愧的方式，折磨他的神经，敲打他的良知，却不忍轻易将它遗忘。
　　“扬扬，”是妈妈在敲门，“不要冲冷水，快点洗好了出来吃饭。”
　　柯扬一个警醒似要掩埋罪恶般的慌忙将左手放在淋浴下，反复冲洗，直至让自来水的温度代替了灼热。

　　父母以共进晚餐的方式来庆祝柯扬升入高中，可是仅是这样一个寻常的晚饭在柯扬的记忆中也没有完整的进行到底过。今天这场也不例外，中途作为医生的妈妈被医院打来的一个紧急电话叫走了，爸爸本来随后就要去赴一个跟工作有关的重要饭局，匆匆扒下几口饭也就走了。
　　柯扬习惯了倒也无所谓，妈妈临走时有些愧疚，对他嘱咐了几句：“在过几天就开学了，好好学习别贪玩，别让爸妈为你操心。闹钟订好了，要穿的衣服也熨好放在你床头，还有学费，你自己去抽屉拿，有什么需要跟爸妈说。”
　　“嗯，我知道，你们放心……”柯扬边说边吃得香甜，仿佛对父母的中途离去没有丝毫怨言，并且很享受父母对他的“操心”。
　　柯扬表现出的“懂事”让妈妈更是内疚，想要和儿子多聊几句却被一个又一个的电话催得急。
　　父母一出门柯扬就丢下筷子长出一口气，每次都要在演这种戏，太累了，他们爱忙就去各自忙呗，何必再摆出一副“我们这么辛苦还不是为了这个家，为了你好”之类的模样来，搞得自己也要配合的表现出很感激。
　　柯扬回到自己房间，颓然倒在床上，四肢懒懒的舒展开，大概是下午打球消耗体力太多，中途休息时又用冷水淋了一头，现在感觉浑身无力而且有发热的迹象，虽然老妈在家备了很多常用药，柯扬却并不打算去翻找，有点不舒服睡一觉扛过去就好了，稍稍有点头疼脑热就吃药什么的最是矫情。或许这热度的来源另有其他？又是一阵莫名燥热，柯扬翻了个身从床头拿了本书看，借以压制这涌动的热。明明是平时最爱的《战舰》现在看来却是索然无味，视线总是不由自主的飘到拿书的左手上去。
　　高中开学前的夜晚，柯扬沦陷在一个粉红色的绮丽梦境中，在铺天盖地的柔软馨香中无法自拔。

　　第二天从缠绵的梦中醒来，柯扬只觉得头重脚轻，鼻子也有些堵塞，便把一切的不如意归咎到那个时蕾身上，如果不是因为想要看看她到底是怎样一个人自己也不会留在操场上打篮球，不打篮球的话就不会去冲凉水，更不会被齐渊挑衅到跟他对挑，再接下来撞到场外女生揽着她的腰出糗就更不可原谅了，还无端引发了一晚莫名其妙的梦导致现在头昏昏沉沉的。这么坐在床上抱着枕头胡思乱想了一阵，柯扬觉得解恨了些，思绪又返回到恍惚的梦境中，似乎有什么柔软甜腻的东西溢满在心头，有着逐渐发酵的趋向，连向外散发的泡泡都带着些香甜的味道……
　　直到这意识被电话铃声打断，柯扬心虚的爬起来摸了摸嘴角发现自己竟然是笑着的，真是太可耻了，怎么做了那样的梦还会乐在其中。电话是老妈打来的，问了问他有没有吃早饭，又叮嘱了些其他事，柯扬一样一样“嗯，嗯”答着，老妈听他鼻音很重又催着他多喝开水。总算应付完挂掉电话才一扭头电话又响起来，柯扬不耐烦的接起来，“老妈你还有什么吩咐？”
　　“呵呵，”一阵轻笑传来，“老妈我可不敢当！”
　　“哦，许岚啊，”柯扬抓抓头发，“我妈刚挂电话，不好意思啊。”
　　电话那端又是一阵轻笑，“嗯，还好阿姨把你叫醒了，我还担心打来会惊扰你的美梦呢！”许岚是柯扬初中时的同学，中考体育时因为韧带拉伤分数比平时差了好大一截，尽管文化课优异，跟一中的录取线还是有点差距，家里又不愿给她出择校费，最后只好选择偏远些的三中，她本人倒也豁达，没放在心上。老师和同学们都为她可惜，虽然五中也是重点，可是无论学校环境还是学习氛围都远远不及一中的，她却不以为然，还心情愉快的和升入一中的同学们做约定：比试一番，高考再看分晓！
　　听到“美梦”两个字柯扬不自觉的脸红了，抓抓头发轻咳一声装出坦然的样子，“呃，哪有什么美梦哈，这都几点了，早，早都起来了……”起是起来了，至于醒没醒是另外一回事。
　　“既然起来了，介不介意来参加同学聚会呀？”柯扬脾气古怪，或者说是有点好学生的那种清高傲气，初中时代的好友并不多，许岚是唯一一个说得上话的女生，尽管他一张颇具欺骗性的脸和常年居于榜首的神话也吸引了不少低年级的小姑娘们频频递上粉色小心心信，纷纷以他孤傲不屑的性格为终结。许岚却是游离于这些暧昧之外的存在，因为她豪爽的性格，或者偶尔能和柯扬并驾齐驱的成绩。
　　柯扬犹豫了下，和同学们三年朝夕相处下来，说没有一点感情是不可能的，可是他的小自私和傲气伤害了多少人的自尊也并不是不知道，出了实验中学的校门，成绩都是过去的事，没人再会因为他曾经的优秀而继续容忍他的霸道，若是去了只能看到一张张横眉冷对的脸，多么不痛快，可是不去的话，也许这一别今后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多少会有些遗憾。
　　“怎么，不肯赏光啊老班长？最后一笔班费了，让它发挥该有的作用吧。”许岚的一句调侃的话却让柯扬更加无地自容，到了初三，他忽然对班级事务产生了“浓厚兴趣”，并在最后一次换届选举中登上了班长的宝座，尽管之后他为班级作出的贡献为零，学习委员许岚承当起所有他没负起的责任，而他的目的仅仅是市优秀班干部在中考时加上的五分，如今令他备受折磨的五分，如果不是贪恋那些加分是不是就会更加努力，得到名正言顺的全市第一？
　　“呵，怎么会呢，什么时候在哪里，我一定到！”柯扬甩甩头，把那些关于成绩之类的事抛到脑后，决定向许岚学习，高考再见分晓。那什么时蕾是吧，三年时间，有的是机会比试，迟早会让她心服口服！

　　在这场初中最后的聚会上，柯扬并没有遭到料想那种冷遇，相反一个个喝得有点高的同学大着舌头来拍他的肩：“柯扬，你不知道我有多——羡慕，你！不，不是，不是羡慕，嫉，嫉妒，嫉妒你！你说，你说你，怎么能什么都比我强，强那么一点，啊？”
　　另一个脸红红的扯开之前那兄弟的手，“班，班长，也不要太优秀了，省得漂亮姑娘的眼睛都粘在你身上拔不下来，也给我们留点机会啊！”
　　“哈，别闹，好好，好好说话……以后发达了，可别，别忘记这班兄弟们。”还有人干脆拎了整瓶啤酒来，“老大，我敬你！”
　　柯扬从未享受过此等待遇，一直以来他都是以一个凌嘉于众人之上的身份存在，可是长久以来的“高人一等”带来的感觉不是惬意，而是孤独。他非常庆幸这最后一笔班费的聚会他来了，这种被人打了一拳称作兄弟的感觉比化学竞赛拿了全市第一后得到的许多个没有感情色彩的“恭喜”要好得多，也就是从此刻起，柯扬决定揭掉那个冷酷的面具，试着去结交更多的朋友。
　　一群年轻人，在即将迎来压力繁重的高中生活前最后放纵了一次，导致结帐的时候已经没有几个清醒的了。
　　许岚在柜台前把帐理清，多余的部分又买了些雪糕发给面红耳赤的人解酒，然后分配状态好些的把情况糟糕的送回家。等所有的安排妥当天已经黑下来了，扭头看到柯扬坐在饭店门口的台阶上两条手臂向后撑着看天空，走过去踢了踢他的脚，“喂，怎么样，还能站起来吗？要不我骑车驮你回去。”
　　柯扬站起身拍了拍手，“走吧，我送你，哪有让女生送的道理。”
　　许岚推着自行车，柯扬走在她左侧，夏末的夜晚虽然有着白天残存下来的热气，风吹来已经有些许凉意了。“你怎么把头发剪了？”柯扬手插在裤子口袋里，看着路灯下的许岚一手推车一手把鬓边的碎发别到耳后，可能是新剪的，脑后的发梢有些不听话的翘着。
　　“上高中了，学习要忙起来了，剪短些好打理。”许岚歪头轻笑了一下，“你竟然还记得我原先是长头发，不容易啊，我以为你眼里只有试题呢。”
　　柯扬不好意思的摸摸头，“哪能呢，那个，许岚，不管怎么说，谢谢你。”
　　“啊？”许岚莫名其妙的看向柯扬，“谢我什么，看来你真是喝多了，说谢可不是你的风格。”
　　“我真的那么糟啊？”柯扬抹了把脸，“我是说，是说我那挂名班长和优秀班干部，其实，这些本来应该属于你才对。”
　　“得了呗，多那几分我也上不了一中，还是给你锦上添花好，说起来多得意啊，我跟全市第一的柯扬是同班同学！”许岚笑嘻嘻的说。
　　提到那个第一柯扬有点愧疚，低着头专心踢一颗小石子，“可不管怎么说，你没能上一中，我真的觉得很可惜，我……没有你在身边，感觉好像有些不习惯。”
　　柯扬说的不习惯什么主要是许岚作为学习上共同进步的竞争对手和生活上代替他处理班级事务之类的用心等等，可是带点愧疚的神色加上低下头去的闪躲让许岚将这“有些不习惯”会错了意，一时间心绪澎湃，毕竟柯扬是个那么优秀的少年，就算她的自控能力稍强，也不能说对他没有丝毫动心，现在这份心意得到确定，心中充满了喜悦，少女的娇羞没能让她把心思表露的太明了，“就送到这里吧，我先回去了。我，我会给你写信的。再见！”匆匆跨上自行车走了。
　　柯扬对许岚的情绪忽然转变很是疑惑，这和她一向的爽朗不符嘛，可是青春女子的心绪他又怎能捉摸的清楚呢，踢了会地上的石子，无趣的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