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第五十六章 在没有你的世界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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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个充满透明液体的玻璃槽里，一个刚刚成型的小婴儿飘浮在其中，而在玻璃槽外，十多名中年研究人员热烈的讨论着。
“唯一一个存活体啊，楚总，我们成功了……十年啊，十年时间才终于得到这么一个存活体啊！”
“是啊，上面早已经不耐烦了，几百亿啊，十年时间几百亿啊……但是终于也是成功了。”
玻璃槽里的小生命此时已经有了知觉，他冷静地想，下一句应该是：一开始就拥有研究员级别的知识，无与伦比的智慧……
于是——
“一开始就拥有研究员级别的知识，无与伦比的智慧，强壮的身体，永不疲惫和软弱的心灵，不会被任何疾病打倒，这样的人简直就是超人啊……”
漠然地听着旁人讨论自己，小生命静静地凝视着那个为首的头发花白的老人，老人并没有附和那些话语，他温柔地看着自己，并将手掌按在玻璃槽上。
重生，还是转生？
生命……重来一次吗？
楚轩默默地想着，却做了与前世同样的事，他努力竖着小手想要去迎合那只手掌，并毫不意外地发现，身体依旧没有感觉。
如同已经进行过一遍的轨迹那样，这个小生命被命名为楚轩，在基地内慢慢长大。
……
“智力很高啊，记忆力甚至将整副砌图每一块的位置都记忆了下来，与其说那是人脑，倒不如……”
“倒不如说是电脑吧？而且这个孩子从来没有笑过，那样冰冷的表情看得人简直是毛骨悚然啊。”
“何止是没笑啊，他没有痛觉，没有触觉，没有嗅觉，没有味觉，甚至因为基因体修改时，过度强调心灵的坚韧，他居然没有正常人所该有的一些化学分泌体系，换句话说，他不会有烦恼，因为体内没有这方面的分泌物质，不会有痛苦和开心，不会觉得恐惧和害怕，甚至不会想要□□……”
“这还真是像一个机器人啊，这样一个连生存欲望都没有的基因改造人，真的是我们所期望的超级人类吗？说不定他现在心里只想着怎么去死，如果我是他的话……可能连一秒都坚持不住就会想自杀，那样的生命真是太痛苦了。”
漠然地听着研究员的议论，楚轩却走神地想起了，孟行曾跟他说过的话，那时候孟行的表情很复杂，既温柔，又无奈，却还带着嘲弄讽刺：“这就是人类啊，楚轩。”
面对异类，会恐惧，憎恨，排斥，妒忌……
妒忌他的智慧，排斥他身为基因改造人的身份，恐惧他毫无情感的心灵……
孟行是曾经历过多少类似的事，才有了那样平静的感慨呢？
没过一会，白发苍苍的老人喝止了研究员的议论，老人走到了楚轩身边，但楚轩只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便将视线转回手中的解密锁上了。
即便重来一次，缺乏感情的他亦想不出有什么需要跟“父亲”说的。
他隐瞒了重活一遍这个最大的秘密，却不是为了保全自己不被当做异类，而是，他希望能先弄清楚真正面临的局面，就如同孟行那样，即便脑海中已经有了大量主神空间的记忆，却很少盲目依赖，许多事都是先查证验明后，才进一步地相信。
这是身为研究者的谨慎。
十多岁时，掌握了一定的权限后，楚轩开始着手他要调查的事。
他第一个调查的人，是孟行。
结果给了他巨大的意外：
没有这个人！
不管是跟几个年龄相仿的少年雇佣兵共同生活，成为他们首领的十四岁的孟行，还是逃往欧洲，成立黑暗之星的孟行，全都不存在！
刹那间，楚轩陷入了一种如在梦中的荒谬感。
他可以确信，他这十多年，一直按照记忆中的轨迹生活，没有做出一件会扰乱“历史”的事，那么，孟行为什么消失了？
他又调查了张杰，郑吒，萝丽，零点，霸王，詹岚，甚至赵樱空，赵家，这些全都存在，唯独少了一个孟行！
这是……怎么一回事？
是产生了什么蝴蝶效应导致孟行消失吗？
还是说，从一开始，孟行就不存在于这个世界？
那么，这个世界是否存在主神空间？
又耐心等待了两年，完全确定孟行不存在后，楚轩开始着手研究，有关平行空间的问题。
这不是他原来所在的世界。
用通俗点的话说，他穿越到了平行空间的自己身上，这个世界一切都与原来的世界相同，只除了没有孟行。
时间飞流而过，虽然楚轩曾暗中维持老人的身体健康，但早年过度的消耗还是让他很快走到了生命尽头。
当年头发花白的老人此刻已是白发苍苍，他躺在病床上，默默看着坐在他身边的楚轩，楚轩则面无表情的注视着他，仿佛二人只是街边路过的陌生人一般。
老人手上挂满了点滴，他努力张开嘴说道：“楚轩，你还恨我吗？”
按照原本世界的轨迹，这个时候，他应该回答：为什么恨？为什么我要恨你？
因为他是基因改造人，没有感情，所以他连恨都不懂。
但是，楚轩又想起了孟行。
在这个没有孟行的世界里，他对那个人的记忆，反而越来越清晰深刻，他说过的每一句话，都仿佛发生在昨天。
在兑换回异形的那段期间，他与孟行一起进行研究，偶尔，孟行也会说一些跟研究无关的话。
他说，对于生命，不管生命活得怎样糟糕，不管那个生命被创造出来的初衷是什么，是肮脏卑劣还是错误疯狂，可是他本身应该对自己的诞生满怀感激，不管怎样痛苦，都是历程的烙印，假如没有生命，那么连痛苦都感觉不到，只有活着，才能抓住希望。
那时候楚轩以为这话是对他说的，可是很久以后，他才知道，那是孟行自己的心声。
那个男人，尽管早已看透了人性的缺陷，经历过尘世的痛苦，却还是为了自己生而为人感到骄傲。
楚轩淡淡地道：“我不恨你，我感激你。”
老人顿时愕然。
这孩子……知道什么是感激吗？
楚轩继续面无表情道：“我缺少相关激素，不能够体会感激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但我一定是感激你的，这跟身体无关，是我的心告诉我的。”
老人张大眼睛，目中绽放出激动的光辉，眼角流下泪水。
这个……被他倾注并付出了爱的孩子啊，他曾经对创造出一个这样的生命无比的愧疚，为此他在这个孩子身上加倍地付出关爱，他以为这个孩子不懂，可是谁知道，在看不到的地方，这个孩子居然已经开始能够理解人的情感。
能够在临死前得到这么一句话，他觉得自己可以瞑目。
但是，老人还有些不放心，他担心在他死去后，失去了他的束缚，楚轩会自杀，或者寻找办法让别人来杀了他，他死死地抓住楚轩的手腕，大声说道：“楚轩，我还有很多科技没有研发完成，是的，还有好多好多科技没有研发出来，比如稳定氢聚合反应堆，比如高斯超远程炮，比如高效电池……”
在老人因过于激动而喘息时，楚轩轻轻伸手抚上骨头突出的背脊，淡淡道：“你说的这些，我已经在着手研究，不久就可以出成果，你不用担心我寻死，我虽然对生命没有眷恋，但是也不会去追求死亡，更何况，曾经有一个人告诉我，人是一种会创造奇迹的生物，只要活着，只有活着，才有无数的可能性，才能抓住希望。”
老人说的那些科技，假如是进入主神空间以前的他，大概需要一段时间才能研究出来，但在原本那个世界进入主神空间后，他直接兑换了那些资料，那些知识，早已经烙印在了他的记忆里，不过资料和实物之前还有一段距离，得知老人病重以后，他便开了相关的研究课题，只可惜，还是没能来得及让老人看到成果。
老人一怔。
自打出生起，楚轩的一举一动，他的人际交往情况，都在基地的监视下，他想不出有有谁曾对楚轩说过这些话，并且，居然能对楚轩产生这样大的影响，让楚轩一直隐瞒了他的存在，并认同了他的观念。
奇迹，希望，从什么时候起，被基地研究员们视作计算机一样的楚轩，居然会相信这样虚无飘渺的词？
能完全避过基地的监控，可以影响到楚轩的判断，那个人是何其的危险，可是不知为何，老人心中完全没有想叫人调查的意思，他心中充满了感激和喜悦，为了那个改变楚轩的人，也为了有所改变的楚轩。
不管那个人是什么人，他都衷心地希望，他能够教会楚轩，身为人的幸福。
可惜，他的时间不多了，不然他真想看一看那个人啊，就像普通家庭的父亲，认识儿子的朋友一样……
“楚轩……我的儿子，我很抱歉给了你这样一个生命，尽管我爱着你，可是我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样让你快乐幸福，那个人是你的朋友吧，或许他有这样的力量……对他稍微好一些吧，友情这种事，只有单方面付出，是会觉得痛苦的……”他不担心楚轩会被欺骗，楚轩有足够的智慧去判断是非利害，他只担心，在楚轩能够回应感情之前，那个人会因为楚轩的冷漠而离开。
楚轩看着老人半天，直到老人的呼吸渐渐急促起来时，他才淡淡的点了点头，而这时老人抓着他的手，开始慢慢向下滑落……
“楚轩……我希望你能够活下去，不管这个生命怎样地疲惫痛苦，都一直活下去，直至你得到幸福……”
……
又过了几年，当楚轩在用电脑编写程序时，屏幕上跳出一个选项：
想明白生命的意义吗？想真正的……活着吗？
YES or NO
楚轩检查了一下网络，确定已经断开，接着，他破译这个选项的来源与源码，这段文字并非是由电脑的0与1所构成，它的源码并非是电子程序，而是由一种奇特的文字符号所构成，这种文字符号……分别是由甲骨文字，纸草文字，楔形文字这三种世界上最古老的文字所构成，其中还有大规模无法解释的奇异符号……
那些无法解释的奇异符号，在跟孟行共事了将近半年后，他亦了解了部分，与修真和魔法相关……
楚轩默默地回想不久前调查的情报：
张杰，詹岚，郑吒，赵缀空……这几个人已经失踪，就好像在世上凭空消失一般。
他们已经进入了主神空间。
楚轩扶了扶眼镜，挪动鼠标，然后，点击了……NO。
他不能进去。
虽然这个世界和那个世界，除了缺少一个孟行外，没什么太大的不同，但他想要回原来的那个世界，根据计算，假如进入了主神空间，他的生命灵魂都会被拘束，能成功回去的几率至少下降30%。
尽管两个世界没什么不同，但相对来说，他还是更认同原先的那个世界。
孟行即便在另一个世界，进入了主神空间，依旧能回来，可是他跟孟行的等阶不一样，孟行能做到的事，他未必能做到，在他的计算中，能从主神空间里得到的利益，他都一点点化作了自己的研究，交给了龙隐基地，所以，即便不进入主神空间，对国家也不会有什么损失。
后来，他见到了亚当。
由被偷盗至国外的他的基因优化复制而来的……失败品。
虽然亚当这么自称，但楚轩并不觉得亚当是什么失败品，假如仅仅是作为楚轩的完全复制，那么他确实失败了，可是假如作为另一个全新的生命，他有什么失败的呢？
拥有微弱痛觉、触觉、嗅觉、味觉，这些他所没有的东西，但却正因为亚当拥有这些东西，使得思维模式受到感觉的限定，无法发挥出与他比肩的智慧。
可是孟行说过，一个生命的价值，并不是由他智商多高，或者创造了多少财富来裁定的，而是由他本身来进行认知和判断，就算一个人浪费高绝的智慧和武力，躲在偏僻山村里种田，可只要他开心，那又有什么不可以？
一个山野村夫，谁能绝对肯定，他活得不如帝王幸福？
亚当进入了轮回空间，假如他不是心里记挂着孟行在的那个世界，恐怕他也会进入。
“想明白生命的意义吗？想真正的……活着吗？”
究竟是好奇于选项源码的构成，还是无关力量与知识，只单纯被这句话本身所迷惑？
想真正的……活着吗？
他依然不明白情绪是什么，欲望是什么，身体被基因牢固地束缚着，不过，他，大概是……想的。
但他的意义并不在这个世界，他终有一日要回去。
亚当暂时兑换回现实世界，发现楚轩并没有进入轮回空间，抱着一丝想要击败他的执念，他来到龙隐基地，试图杀死楚轩，却被楚轩反制。
看着那个眼中隐约透出疯狂的金发青年，楚轩突兀地问了一句：“你……觉得幸福吗？”父亲说希望他幸福，他不知道该怎么做，孟行说过，能遵从自己的愿望生存，不管在外人眼中活得怎么样，在以自我为中心的世界里，便可谓幸福美满。
出于好奇，他很想知道，自己的拥有各种微弱感觉的基因优化体，是否……
亚当愕然的样子，让楚轩觉得自己这句话大概白问了，孟行好像说过，人很容易当局者迷，亚当现在，应该正偏执地钻牛角尖吧。
杀了亚当，除去这个最大隐患，付出了重伤代价的楚轩，戴上已经研究出来的意识分离器，将自己的意识，彻底地从这个身体中分离出来。
他要回去。
他该回去了。
或许是一瞬间，或许是十分漫长，他的意识穿透宇宙与宇宙之间，记忆在脑海中回闪。
……
想明白生命的意义吗？想真正的……活着吗？
……
我的儿子，你一定要幸福……
……
回到了久违的身体里，楚轩摸索着找到了开关按钮，打开维生舱。
海水呼啸而入。
作者有话说
第56章 第五十六章 在没有你的世界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