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其自燃》原舒音

12、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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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单真不是没考虑过寻求家里人的帮助，只要她一句话，以单家在省城的人脉，弄死方中华如同捏死一只蚂蚁般简单，可她做不到。

　　那年，她执意要嫁给方中华，后来更辞去省城大医院的工作，跟着方中华回临水。母亲于芬找她谈了多次，劝她不要放弃自己的理想和工作，她听不进去，母女二人闹到不说话。这些年来，单真越来越少回家，春节宁愿值班，她怕家里人看出自己生活上的不如意，特别是母亲，记得母亲这样骂过她。

　　“你会后悔的，到时候别回家来哭，我不会同情你的！”

　　单真也明白，即便说了重话，家里人会原谅她，更会是她的避风港。她早知道自己错了，但要她从自己口中说出“我错了”却不行，她还没做好思想准备。

　　方中华回到家给李露打了个电话，“我宝贝儿子怎么样？乖不乖？”

　　李露躺在床上喜滋滋接起电话，娇嗔道，“就知道关心你儿子，也不知道关心关心我。再说了，你怎么就知道是儿子？”

　　“你老公本事大着呢！”方中华笑。

　　“离婚的事怎么样了？我不能总这样躲着，算怎么一回事儿呀！”李露最关心的是方中华和单真离婚的事情，临水相对是个保守的地方，她要趁着肚子没大起来之前嫁出去。

　　“快了，快了，下周判。”

　　“真的！”李露欣喜异常，从床上坐起来，“这么快！”

　　“当然，我有同学在法院。”

　　“太好了！到时你可得把我风风光光接回去。”

　　“没问题，你等着，到时我们就一家团圆了。”

　　“呜哇！老公，我爱死你了！”李露喊道，差点没从床上蹦起来。

　　和李露通完话，方中华又给法院的同学打了电话，确保下周一定要判定下来。他估计单真不会回家求援，但拖下去就会对自己越不利，要趁着单家未出面干预前解决干净。

　　尽管单真让他不用管了，王建辉想到她疲惫的脸庞，怎么都不能放下，任由方中华欺负她。她羞于向家里人谈及离婚的事，法院他又没路子插不上手，思来想去这事只有找一个人，他大哥曹秋成。

　　曹秋成母亲蔡红英在省高院工作，手下门生不少，只要曹秋成打个招呼，保方中华不敢再乱来。

　　“离婚案？你怎么现在这种婆婆妈妈的事情都管。”曹秋成接到王建辉电话，笑着说。

　　“给朋友帮忙，看不惯她老公嚣张的样子。”王建辉回答。

　　“你是看不惯人老公，还是看上人家了。”曹秋成还是笑着，揶揄。

　　“哥，真不是你想的那样，她比我还大呢！和你直说好了，就是上次救了我手下的那个医生，老公养了个小三，还把她所有财物洗劫一空，现在还住在宾馆。”王建辉脸不禁红了起来，急忙解释。

　　“记得你不是说过她家里不简单吗？要你出头做什么？”曹秋成问。

　　“她为了这男的和家里几乎断绝关系了。”

　　“可怜之人必有可嫌之处，这么没用，被人欺负也是活该。”曹秋成一点没同情心，冷冰冰地说。

　　“哥，就当帮我好了。”

　　“行，就当帮你。”说归说，曹秋成还是答应下来。

　　“谢啦，你哪天来临水，我请你喝酒。”

　　“这可是你说的，别忘了。”

　　离婚这点小事不在曹秋成话下，给高院办公室打了个电话，让打听打听临水院谁接了这个案子，言下之意就是不要做得太过。

　　没两天，方中华接到同学的电话，同学告诉他高院有人过问了这个案子。

　　“高院？高院怎么会管这种事情？”方中华大吃一惊，难道是单家找了人？

　　“中华，我现在也不好办呐！”同学叹道，为难地说，“财物上你是不是……”

　　MD！方中华暗骂道，电话里又不好表露出来，“我当然不能为难老同学，你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呗。”

　　又过了二天，是正式开庭的日子，方中华重新提交了一份财物明细，里面有单真带来的嫁妆，婚后购买的财物也列了几个。

　　法官根据两人的意愿裁定，单真拿回嫁妆，婚后财物归方中华，房子个人一套。结果虽对单真不公，可也大大超出她的预料，王建辉的建议还是发挥了些作用。方中华没完全得逞，脸色自然不好看，整个过程都绿着。

　　包里揣着离婚证书，单真回到久违的家，打开家门，方母堆着的破锅烂铁都不翼而飞了，只是房子一阵子没打扫，闻着一股子霉味，单真赶紧打开门窗，卷起袖子打扫起来。

　　二小时过后，家里窗明几净，单真累得气喘吁吁，心情却异常爽快，积压胸中已久的阴郁像是随灰尘一样飞散出去。在沙发上坐下来，单真轻轻笑起来。

　　这时，她想起该打电话给王建辉，说声谢谢才是。

　　“王警官，谢谢你。”单真说道。

　　“谢我什么？都办好了吗？”王建辉问。

　　“办好了，我的东西都还给我了，真的要谢谢你，要不是你让我把明细写清楚，也许东西我拿不回来。”

　　王建辉没点透单真，就让她以为是法官仁慈好了，“不用谢，我也没帮你什么。”

　　“千万别这么说。”对王建辉，单真最初的印象已不复存在，她真的很感激他，这个年头，多的是落井下石，何来的雪中送炭。可就是他，在自己最脆弱的时候扶了她一把，他也许永远不会明白，这些帮助对她而言的意义。

　　“王警官，要不这样，改天我请你吃饭好了，你看，行吗？”单真问。

　　王建辉犹豫了一下，“行，时间地点你定吧。”

　　隔了半个月，王建辉也没等到单真的电话，以为她只是嘴上说说而已，其实是单真想先调整一下心情再说。

　　没见到单真，王建辉倒是先见到了方中华。

　　曹秋成在临水开矿的事正在进行中，迎来送往是免不了的，这次下来就是要请临水市面有头有脸的人吃饭，他在市招待所贵宾楼摆了一桌，这里面就有方中华。

　　贵宾楼是招待所软硬件配备最好的地方，其中也包括服务员，所有服务员都是百里挑一的漂亮女孩。

　　方中华他已经把李露接回家，可她有孕在身碰不得，正当壮年的他哪里受得了，正巧曹秋成安排美女作陪，方中华过足眼瘾，喝了几杯下去满嘴跑火车，手脚更开始不老实起来。

　　王建辉喝着酒，瞪着对面的方中华，心里越发替单真感到不值，大好青春白白浪费在一头猪身上。

　　散席后，曹秋成又安排了娱乐活动，方中华揽着女孩不放手，有意无意往她身上靠。

　　“瞧这德性，什么东西！”王建辉鄙夷地骂。

　　“你和他有仇？一晚上看人不顺眼。”曹秋成就坐在王建辉身旁，笑着问。

　　“他就是单医生的老公，不，应该说是前夫。”王建辉说道。

　　“难怪要离婚了。”曹秋成了然地说，然后又问道，“后来怎么说？办的顺利吗？”

　　“法院把嫁妆都判给她了，本人挺满意的。”

　　“哎……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啊！”曹秋成拍拍王建辉，摇头晃脑地感叹。

　　第二天，王建辉接到了单真的电话，约他晚上吃饭，王建辉脑中浮现出昨晚方中华的丑态，暗忖，怎么都凑到一起了。

　　晚上，王建辉来到约会地点，是一家新开的饭店，单真就坐在大厅里，看他进来，朝他挥了挥手。

　　远远看上去，她的状态好了许多，头发修剪过，上身是深蓝色针织衫，下穿米色长裤，脚踩平底皮鞋，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

　　王建辉大踏步走上前，桌子不大，只容下二人，他在另一头坐下。

　　单真递过菜单，“不知道你的口味，所以没先点，别客气。”

　　王建辉把菜单推了回去，“我不挑，什么都吃，还是你点好了。”

　　单真不再客套，翻开菜单仔细看起来，里面辣菜居多，她抬头问，“吃辣吗？”

　　“吃，越辣越好。”王建辉回答。

　　单真点点头，心下有数，招来服务员，点了三菜一汤，要了一瓶红酒。酒菜很快上桌，等服务员打开瓶塞，单真亲自给王建辉倒了酒。

　　“王警官，谢谢。”单真端起酒杯，说道。

　　“不客气。”王建辉拿起酒杯回礼。

　　喝了一口，单真放下酒杯招呼王建辉吃菜。

　　王建辉悄悄观察着单真，她的姿态一看便知家教甚严，连吃饭这种事都做的优雅。

　　“王警官是不是当过兵？”吃了几口后，单真放下筷子，问道。

　　“是，你怎么知道？”王建辉点头说。

　　“我堂兄朋友里有当兵的，当过兵的和没当过兵的人不一样。”单真回答。

　　“你观察真仔细。”王建辉笑道，他在观察她的同时也被她观察着。

　　“谁让我是医生呢。”单真也笑起来。

　　一顿饭吃了几十分钟，席间两人话并不多，差不多时单真叫来服务员买单。

　　在两人等服务员找零时，饭店大门被重重推开，从外面进来五六个人，动静大到本背对着大门的王建辉也回过头去。中间一个人看见单真，嚷嚷着走了过来。

　　“哟！这是谁呀！”

　　单真第一眼就看见当中的方中华，笑容立刻从脸上消失，方中华走上来时，她低下头不想搭理他。

　　“没几天就和别人搭上了？”方中华猥琐地笑。

　　“方局。”王建辉站起来，挡在方中华跟前。

　　“这不是王局么！”方中华认出了王建辉，再瞟了瞟低头不语的单真，嘿嘿干笑两声，“没想到在这里遇上你。”

　　“来吃饭？”王建辉问。

　　“和朋友聚聚，方局要不要一起？”方中华假意说道，心里却在嘀咕，单真什么时候和王建辉认识的？昨晚，曹秋成请客吃饭，里面就有王建辉，据说曹秋成背景很深，王建辉看上去和曹秋成的关系又非比一般。本打算亏单真几句的方中华，在王建辉面前不敢轻易造次，免得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我已经吃过了，不客气。”

　　“这样啊，那我就过去了，改天再聊，王局。”方中华摆摆手，转身朝里面的包间走去。

　　方中华一走，单真抓起包站了起来，低声了句“走吧”，剩下的零钱也不要了直奔外面而去。

　　王建辉赶紧跟上去，在路边拦住单真，“单医生，我送你回去。”

　　单真自以为已经调整好了，可见到方中华的同时，明白自己还没能从过去的阴影中走出来。

　　“对不起，王警官，我……”单真结巴道。

　　“你有什么好对不起的，该对不起的不是你。”王建辉说道。

　　单真无言以对，定定地看着眼前这个高大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