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越幽若》幽若水

18、慕栖-语桐 番外（一）

　　第二日一早幽若看着语桐长公主飘然离去的身影，心里泛起酸意，那抹冷清孤傲的倩影，只让人越发的心疼，岁月流逝，于她或许时间始终停留在那年的凤霞山上。

　　“情牵凤合，解语梧桐。”这便是语桐长公主名字的由来，是公子墨对殷公主凤合无限恩宠的见证。
　　语桐出生那年，凤合宫落成，公子墨更为了爱妻移植了那株梧桐，有专司的宫人每天照料。语桐一岁生辰之时，天下版图初定，公子墨遂正式称帝，以越地之名更为国号，以皇后之礼迎娶凤合，独宠后宫，从此传为佳话。是以语桐在最初的几年堪称当时身份最娇贵的长公主，直到四岁时她第一次瞧见母后夜半偷偷落泪，而她的父皇却第一次不知所踪，五岁时看到陈宫中多出的许多位娇艳的女子，她厌恶地拒绝她们假意奉承，也知道她不再是这宫里唯一的公主，而她一直担心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这一年，她眼里一向温柔的父皇和母后大吵了一架，只因曾经的表姑姑，现在的宫妃失了一个孩子，在那几个月间，语桐看着日日落泪的母亲日渐消瘦，再不负从前的美丽，也变得沉默多疑，而她永远记得在那夜风雨，宿醉的父皇终于回到了凤合宫，却留下母后彻夜的嘶吼与哭泣……
　　第二日，最为娇贵的长公主便随她的母后移居冷宫，这一呆便是六年，直到一天天日渐消瘦的凤合终是香消玉殒于冷宫，那一天她没有哭，只是静静地拥着在冷宫出生的幼弟，看着依然年轻俊朗的父皇抱着骨瘦如柴，早已经失去风华的母后哭喊，有不解，有愧疚，有思念，有悔恨，还有绝望……只是让她觉得讽刺。
　　终于语桐长公主携幼弟出了冷宫，却是踏着母后的尸身回的凤合宫，而那株曾被精心呵护的梧桐已近枯死。随后她依然平静地看着父皇发疯地寻找着母后的尸身，直到他晕倒在梧桐树下，她的脸上才终于有了表情，笑和泪水在她苍白的脸颊上肆意开来。
　　这一年，在语桐尚未满12岁时，殷公主凤合薨，陈帝以皇后之礼大葬于帝陵，遂后世只知帝后恩爱，生同寝死同穴，却不知道陈帝不过是抱着凤合的衣冠而已。
　　五个月后，沧国发兵陈越，沧国王后亲书檄文，誓要以血祭凤合，沧国国主公子离亲自率兵驻扎濂沧江边，天下哗然。
　　一个月后，语桐一身华服出现在凤霞山上，带着陈帝的嘱托，以求幽老将军能下山入世，护住陈越的江山，而她心里却并不甘心，此番前来并非因着父女之情，或是公主的身份，而是母后的临终所托，如她母后预言的一般，沧国王后凤离必定能够知晓一切，而无论是凤离或是公子离都会因为她而血染两国，却并非她所愿，于是她死前最后的手书还是为了那个负了她，且赔上了她性命的男人。

　　在来到凤霞山的第五天，语桐才躲过时时相随的侍卫，将凤合的手书交给幽老将军，那个曾经叱诧殷帝国的一代名将如今只是一位慈眉善目一脸平和的老人。当他在乱世保全下殷公主凤合，便只愿带着族人偏居于此，安享天年，因此当读完凤合的手书后，虽然脸色依然平静，却不禁叹息出声，双手微颤。
　　而在凤霞山的第六日，正是语桐的12岁生辰，只是早已无人关切，而早早经历各种变故的她虽不会自怨自哀，但毕竟还是孩子，心中的酸楚与渴望让她只能躲在自己的厢房内默默地哭泣，直到一阵悠扬的笛声传来，她禁不住推开窗户，如水的月光便顷刻洒了下来，晃了她的眼，于是便瞧见一位玉面少年，手持竹笛，站在月下对着她微笑……见她看到了自己，少年便向她招手，或许是这夜她太需要有人陪伴，或许是对方的笑容过于温暖，总之一向警醒的她第一次就那么地相信了一个陌生人，推开房门，走向他。
　　“你哭了？”在瞧见她一脸泪痕她的时候，不禁微微皱起他好看的剑眉。
　　“你是谁？”语桐打量眼前这个大不了自己几岁的少年问道，带着一国公主做派的疏离的语气问道。
　　“你刚来凤霞山时，我们便见过的。”少年颇有被忽视的无奈。
　　语桐搜寻着脑海的记忆，奈何除了幽老将军外，她还真的不曾对遇到的其他什么人上心。
　　“算了，不要再想了，我叫幽慕栖”少年见语桐紧缩双眉，甚是不忍心。
　　“嗯嗯。”见少年一脸的真诚，语桐微微有些窘迫。

　　少年带着语桐七转八转地绕出了这不大不小的山庄，凭着白日里对周遭记忆，她猜到现在她怕是已经到了后山。
　　“你这是要带我去哪里？”语桐停下跟随的脚步，警惕的看着依然对着自己微笑的人儿。
　　“去了，你会喜欢的。”少年的笑容让清冷的月光也似乎变得温柔了，所以语桐再一次给了他全然的信任。

　　经过一段茂盛的灌木丛后，语桐的眼前豁然开朗，在那一大片的空地，长着她辨认不出的矮小植物，但其间却闪动着无数的点点荧光，让她忍不住越过少年，走向其中，随着她加快的脚步，隐隐约约的点点荧光越发地多了起来，并向着空中飞去，她也如同着了魔一般在期间快速地奔跑，旋转，长长地衣裙随之飘起，似是沾染了点点星光，兴奋的她似乎忘了所有的愁烦，如何也停不下她的脚步，只想化作那点点的荧光，飘向遥远的天际。
　　少年静静地看着语桐忘我地奔跑，旋转，好似降落人间的仙女在期间跳舞一般，让他移不了目光，而当珠钗掉落，她的乌黑地长发散落，随着她的舞动的身影飘散在半空的时候，少年因着那美好的画卷呆愣了片刻，却不由得皱起眉头，那张精致但苍白的脸上浮动的笑容虽然肆意，却让人感到说不出的悲凉，好似她就要这样一直地旋转下去，直到死亡。
　　在萤火虫点亮的世界里，语桐露出了许久不曾有的真心笑容，她看着天际在眼中渐渐模糊，而自己也开始慢慢地眩晕，她知道如果这样下去她很快她就会倒下，却怎么也无法让自己停止，而她似乎也并不想就此停止，她想如果此刻倒下去便可以化作一只萤火虫该多好。想着想着，她便真的再看不见这个世界。
　　“公主，公主……”少年紧紧地拥抱住语桐娇弱的身躯，声音颤抖地唤着。
　　“哥，她怎么？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一个依然稚气的男童声传来，见他的哥哥眼里只有眼前的女孩，他愤愤不平，却也只敢在心里数落这个公主的病弱。

　　当语桐再次睁开眼睛，少年的担忧便尽数落入她的眼底，那微红的眼眶中墨色的眸子如深潭一般让她沉迷，从这一刻起，她便再也无法忘记眼前的这个人，执念一生。
　　“醒了？可有什么不适？”少年见她出神地望着，焦急过后脸上多出一抹红晕。
　　“嗯嗯。”语桐点头，在少年的搀扶下起身，才发觉旁边竟然多出一个人，眼里瞬间又多了一丝警惕。
　　“他是幽慕息，我的弟弟，因我要带你过来，所以才让他守在这里。”少年自然瞧见了语桐的不悦，便解释到。
　　语桐疑惑地望着慕栖，未多语，只是点头应了。
　　而幽慕息瞧着这个漂亮的公主竟这般冷落自己，有怒有怨也只能咽在肚子里，在慕栖扶着她走向篝火时，他也只能在原地乱踢发泄，惊起又一波点点荧光。

　　“这是？”语桐惊诧地看着慕栖熟练地装了满满一碗的面递给自己。
　　“今儿不是你的生辰吗？暂且当它是长寿面吧。”慕栖将碗递给她后，温柔地拢起她的长发，“虽然不能和宫里的相比，但总算是我和家弟的一点心意，且晚膳你似乎也没有用，不饿吗？”慕栖见语桐捧着碗低头不语，也不见其动筷子，心里忐忑不已。
　　听此，语桐不去想他是如何得知自己的生辰，又为何如此，只觉得就应该大口大口地吃下去，丝毫没有了公主该有的优雅。
　　“不急，慢着点。”因为语桐始终低着头，所以慕栖看不清她的表情，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真的很好吃，多谢！”吃到一半，语桐终是控制不住，停下了筷子，抬起头很郑重地称谢，嘴角努力地挂着微笑，却早已经泪流满面。
　　见此，慕栖只觉得他的莫名疼起来，很疼很疼的那种。
　　而才慢吞吞走过来的慕息也不由得心疼起她，不再计较她的冷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