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越幽若》幽若水

17、长公主

　　陈宫的灯火点亮了漆黑的夜，又是许多人无法安眠的夜。
　　“静姝，还不快行礼。”郑妃瞧着躲在乳母身后的女儿，眉头微微皱起，白日她才教过，她记得她学的很好，却哪里能够明白一个长在深宫的孩子见到陌生的男子本就心生害怕，更何况还是这般威严不苟一笑的人。
　　“是，母妃。”静姝稚气的声音带着微颤，从乳母的身后走出，小手却依然紧张地拽着乳母的衣襟，巴掌大的小脸已经涨得通红，虽然她知道面前这个陌生的男子就是自己的父皇，却还是惧怕的颤抖，偷偷瞧了一眼母妃，便已经知晓她又让母妃不悦，于是只能在心底默默地克服恐惧，松开手，上前恭敬地问安，“静姝，见过父皇，愿父皇永远康健。”
　　陈帝瞧着眼前这个如此惧怕自己的小人儿，颤颤地说出自己的名讳时，他的心也不由一颤，静姝这个名字在她尚未出世时，他就已经取好，因为那个他曾以为的梦“子姝静好”。虽然他从不认为是自己过错才误娶了郑嫣，但是当他对上那清澈的眸子浮现的紧张与害怕时，或许是因着骨血的关系，他的心也软了下来，面对这个孩子，自己的女儿，他第一次放下他高高在上的不可一世，亦因为自己连她的名字都忘记了而生出一丝淡淡的愧意，于是上前第一次抱起他的公主。
　　“静姝，很乖。”其实陈帝并不知道该如何安抚这个孩子，因为他看到她明显地皱眉与疏离，身体更是僵硬，并不时地偷看她的乳母和母妃。
　　郑妃第一次见到如此的陈帝，错愕过后，平淡的脸上也浮现了一抹温柔，这样的情形她也曾幻想过，如今真实地出现在自己的眼前，面对自己疏于疼爱的孩子，她的心也为之一颤，如今她失去了爱，失去了期望的荣宠，但幸好上天还留给她这个公主，她之前怎么能忍心自暴自弃，对她亦是不管不顾，想及此，她对着静姝温柔一笑，静姝也因为母妃的笑容而顿时少了几分紧张与惧怕，露出开心的笑容，很是天真。
　　这一夜陈帝自然留宿在汀芷宫，如今生了孩子而更为丰腴的郑妃对于陈帝也有另一种新鲜，更何况如今郑妃心境变了，没有从前的侍宠生骄，且为了长公主而刻意讨好，着实让陈帝惊喜，亦让想起他想起她的好。

　　每日看着云卷云舒的幽若听到了郑妃复宠，听说了长公主骄横冲撞了阮妃，一心在小公主身上的皇后只是简单地训斥了，随后又是阮妃和李嫔有喜……就这样半月有过去了，穆太医也不知道去了哪里，亦少了知晓外界的途径。

　　“母妃，再高一点。”静姝长公主甜甜地笑着，稚气地呼喊，自从那日陌生的父皇来过之后，她敏感地发现母妃对她变得温柔了，还带着她在花园里荡秋千，就像从前的梦境一般，让她不愿醒来。
　　“小心点。”郑妃温柔地叮嘱，目光却被不远处一抹身影吸引，那是一位看上去40左右的妇人，却挽着姑娘的发髻，虽然只是静静地站着，看不太清容貌，却仿佛周身散发光晕，让人移不开眼，只想瞧仔细那仙人一般的女子又会是怎样的倾城之姿。
　　“母妃，还可以再高一点。”
　　郑妃的耳边再次响起静姝稚气的童声，才回过神，对她温柔一笑，待再调转目光时，那人却已经消失不见。

　　当幽若在凤合宫内散过步回来时，便见到一名女子安静地端坐在内室，静静地端着茶杯，遥望着窗外，似是想着什么再出神，只留给幽若素净的侧脸，眉头微皱，阳光下长长地睫毛不时地抖动着，面对这幅美好的画卷，她还以为自己进错了房间，一时也愣在原地。
　　“若儿，你总算回来了，这茶都凉了。”女子优雅地转过身，放下茶杯，细细地打量着幽若，嘴角挂着慈爱的微笑，那声音如同清泉一般干净，让人听着就很舒畅。
　　“你是？”幽若困惑地望着眼前这位美人，虽然已经有些年纪，那眉目亦如她的声音一般，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但亦有熟悉之感，仿佛哪里见过一般。而且听她的话，想是认识自己，是自己的长辈。
　　“想不到当年尚在襁褓中的婴儿，如今已经出落的如此美丽，到还有几分像了母后呢。”女人上前一步拉起幽若的手，再次细细地打量，看着她眼里尽是疑虑，只是笑着安抚，让她坐在自己的身边。“说来，你应该唤我姨奶奶才是，我是你外公的长姐。”
　　“你是语桐长公主？”幽若不可置信地起身，赶紧行礼。
　　“起来吧，就我们两个人，也就不用拘谨了。”语桐扶起幽若。
　　此时无比震惊地幽若，更加仔细地瞧着眼前的女子，怎么也无法将依然美丽的她和自己长须、严肃的外公联系到一起，想不到这样仙一般的人儿就是护住幼弟，终身未嫁的长公主，她无法想象当年她是如何在走过那场血雨，又经历了怎样的变故，换成如今的云淡风轻。
　　幽若从最初的一时无错后，因着对方的温柔也开始渐渐放松下心情，不觉间竟对第一次见面的人敞开心扉，于是直到华灯初上，宫人送来吃食才晓得时候已经不早，原本并没打算留宿陈宫的语桐长公主越发觉得幽若甚得她心，就留在了她的偏殿。
　　当月至中天，宫人们都已经进入梦乡时，幽若陪着语桐长公主静立在梧桐树下，看着她落寞地屈膝跪拜，已然滴下了泪水，原来这才是殷公主凤合的最终归宿，这株梧桐承载了她多少幸福与荣宠，亦承载了她多少辛酸与绝望，曾经名动一时的她最终只是默默地葬于这梧桐树下，了无痕迹。
　　这一夜幽若问出了心底的疑问，而语桐长公主给她讲了一段段漫长的故事，让她明白什么是身不由己，也更加确定心底的想法，这便也是她来此的目的。

　　世人都听说殷公主各个娇贵美艳，却并不知道殷公主最大的使命是护卫殷国的命数，每一位被选作祭祀的公主都将终生不嫁，以确保知晓天命的卜算能力，亦活不过30岁。只是最后一任的公主祭祀因记恨继位的异母弟弟，是以在殷国命数动荡之时未加庇护，更是随意点了一位公主承接其位，而卜算能力最强的殷公主又因生于冷宫，是以当她看到摇摇欲坠的帝星黯淡下去时，更适时地助推了一把，最后亦是她一把火烧掉了曾经华丽无比的重重宫阙。帝星陨落，周围的6颗公主星却越发闪耀，殷帝国最终裂分为7。
　　而语桐长公主留着殷公主一半的血，又因而后的避世清居生活，亦研习了卜算之能，如今她的一挂，便知晓陈越的劫数已到，而幽若这颗女象将星更是忽明忽暗，成为关键，却再也看不出所以然。因此她才走这一趟，这陈家的国早与她无关，更累了幽家一门，她只想幽若明白，莫要为了所谓的愚忠葬送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