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越幽若》幽若水

16、宫妃

　　深宫的日子，对于足不出户的幽若来说，如流水一般就这样的平淡的走过，那梧桐花雨似也要到了尽头一般，而她就孤寂地沉默在凤合宫的一角，似已被人遗忘一般。这几日小公主已经转好，皇后却并不放心。朝堂上因为云沧的蠢蠢欲动，也幻变了色彩。她的夫君自那日后便再未出现。

　　这日一早，轻轻地叩门声让本就敏锐的幽若不禁微微皱眉，这个时辰来人，只怕不是好事。这偏殿并无长侍，幽若不情愿地起身，简单整理了一下鬓发，披上外衣去开门。
　　“容夫人，今日初一，所有内眷均都要出席。”赵氏恭敬地行礼道。
　　“劳烦了！”幽若淡淡地应道。不想原来已经又到初一。

　　赵氏退去，侍女端着准备好的温水和帕子进入内室，洗过脸，简单地用过小点心，幽若便挑了套素雅的水蓝色宫装，将发髻简单地盘于右下，插上一支白玉簪，未点胭脂的粉嫩唇瓣只余一层淡淡的水润，让原本应该属于飒爽英姿的她看起来变得赢弱了许多，加之脸颊只上了一层蜜白的粉，亦未在双颊擦上胭脂，更多了一份苍白的病态之感。

　　当幽若并不起眼地出现在凤合宫的主殿时，已经有三三两两并不知晓的宫妃闲坐一旁，偶尔闲话无关紧要的几句，直到一袭嫩黄宫装的阮妃出现，一一向那些宫妃招呼几句，一下子就热闹起来。幽若不禁打量着这个笑容灿烂的女子，那无可挑剔的精致妆容似是越发凸显她的天真与烂漫，只是想起那日的情形，她并不确定在那样的混乱中她是真的无意还是有心向着方锦心倒去。
　　待阮妃注意到静立一旁的幽若时，其他宫妃都已经到齐，并也已经按着品级列位，因此便友好地对着幽若一笑，只因距离稍远，幽若并不能真切地看到她倾城倾国的笑容是否真心。
　　这次皇后方锦心并没有让众人恭候多时，而是怀抱着小公主同陈帝一同出现在大家的眼前，着实让众宫妃惊讶不已，那眼里的艳羡与嫉妒是如何也无法遮掩的，只是除了郑妃和阮妃。郑妃一如既往的平淡，只在看到的陈帝那一霎那显得错愕，然后便低垂下眼睑，看不出喜怒。而阮妃的笑容越发的动人，而面对陈帝清冷的目光扫视而过，亦未向他人一般羞却地避开，更是大胆地迎上，那笑颜更如同新生的茶花，清丽也美艳，似是还带着一丝魅惑。果然，陈帝的目光在阮妃的身上停顿了几秒，再转向方锦心怀里熟睡的婴孩时，嘴角也浮起笑意。此时的方锦心也没了前次皇后的架势，温婉可人，绕是贤妻良母。
　　而至始至终最多余的人就是幽若了，这出帝后恩爱，众妃和气的剧目，她始终只是看客，更令她觉得虚伪做作，甚是厌恶。

　　宫妃依着宫规一一问安过后，方锦心颇有耐心地询问了各宫的情况，是否可有缺省，着实令陈帝满意地暗暗点头。就连郑妃都被关照到了。
　　“不知近日长公主可安好？”方锦心温柔地抬起眼。
　　“回皇后，甚好，您挂心了。”郑妃应道，微低着头，一脸平静瞧不出息怒。
　　众妃才的目光自然地落在郑妃的身上，大家对于这个曾经荣宠一时，如今却只落得最偏寝殿的郑妃早已经失去了兴致，连同她所出的公主也似是被遗忘了，如今经皇后一提点才记起郑妃还有一个长公主在身边，这宫里如今也就只有皇后和她延续了皇家血脉。陈帝在此时微微皱眉，看着如今的郑妃，早已经没有了当年飞扬的神采，而长公主自从他继位后便也再未瞧过，今日想起，那是他据理力争而来的侧妃，亦为他生下第一个孩子，心底的一处柔软似也被牵动了。
　　“哀家如今做了母亲才体会到从前妹妹的艰辛，长公主如今也大了，妹妹要常常带来我宫里走动才是，和小公主也能做个玩伴，莫要拘了性子才好。”方锦心一边逗弄着小公主，一边笑道。
　　“是。”郑妃简单应道，再无多语。
　　“朕也许久不曾瞧见长公主了，今晚就去汀芷宫吧。”陈帝原本是想换一句孩子的名讳，却早已想不起来，只道晚上去瞧瞧那孩子。
　　但这一句话却在宫妃之间掀起了小小的暗涌，每个人都猜测着，怕这是阮妃复宠的信号，于是有人艳羡，有人妒忌，有人不屑。
　　“谢皇上！”阮妃只是在不可置信地抬头瞧了陈帝一眼，便再次低下头恭敬称谢，而那一眼已足够，她曾经荣宠的根源，正妃之礼的大婚全了她所有的虚荣，却也吞噬了她本该的幸福。如今他的面容依然俊朗，亦增添了几分帝王的戾气，已经清醒的她便能够清晰地看到他眼里虽有一丝温柔，却更多地是戏虐。她曾与这些莺莺燕燕一样无不渴慕着他的宠爱，只要那一眼的温柔和一语关切就已足够心神荡漾，拥有无限扩大的骄傲，现在想来也不过是他的圈养的宠物，这样的帝王又哪里有真心，可笑的不过是宫妃的自恋与自哀罢了。

　　目送宫妃离去的背景，那一抹抹煞是好看的艳丽，勾画出一幅争艳的美人图，点亮了凤合宫。但看在幽若的眼里，此刻同那株梧桐树相应却更似一种嘲讽。

　　庄重的凤合宫再一次恢复到以往的安静，幽若亦随着宫女悄然离开了正殿，缓步地穿过回廊，又一阵风吹来，飘落了一地的梧桐花。幽若停下脚步，抬起手掬起一朵，看着远去的流云发呆。

　　“你倒是好雅兴？”一个浑厚的声音传来，带着高傲地戏虐。
　　“臣一时不察，未能及时迎驾，还请恕罪。”幽若警惕地转身，马上跪拜行礼。
　　“起来吧，朕最见不得你这副惺惺作态的柔弱。”陈帝嘲笑道。
　　“谢殿下。”幽若起身，似乎陈帝的心情甚好，并未像之前的咄咄逼人，让幽若松了一口气，却还是无法放松。
　　“你似乎很是喜欢这株梧桐？”陈帝越过幽若，目光落在那高大的梧桐树上。
　　“梧桐在越地并不多见。”幽若立在陈帝的身后，淡淡地答道。
　　“凤栖梧桐，这株梧桐便是这凤合宫的灵魂所在，当年先祖为了挚爱凤合栽了这株梧桐，建了这凤合宫，便成了无数女子梦寐以求的荣宠，朕也曾想要如此宠爱一人……”陈帝顿住。
　　幽若静静地听着，心底却在轻笑，轻叹，什么荣宠，不过是一个华丽的牢笼，粉饰背叛的虚妄，如若再给凤合一个机会，她定是不会再这般痴傻。
　　见幽若不语，陈帝转身望着恭敬低头的女子，略显苍白的脸颊，看不清表情，让他生起一丝无力之感，却瞬间转为怒气，他抬手握住幽若的下颚，逼迫她抬起头，四目相对时，那眼里的平淡，无悲无喜让他变得烦躁，于是甩开手。
　　“既然那么喜欢梧桐，作朕的宫妃，每日瞧着，享受着令天下女子嫉妒的荣宠不好吗？”陈帝压抑着心中的怒火。
　　“殿下，臣已经嫁作他人妇。”幽若始终低头，平静地回复。
　　“除了这句话，就没有其他要说的吗？”陈帝见幽若摇头，拉起她的手臂，让幽若因为疼痛不禁皱起眉头，“幽若，抬起头回话。”
　　“殿下，臣如今已是容夫人，并且育有一子。”幽若平静地瞧着陈帝，那眼里的执念让她有些不懂。
　　“那又如何，天下都是朕的，只要你愿意，朕可以把这个凤合宫送给你。”陈帝毫不掩饰地狂傲。
　　“殿下，臣何德何能担此厚爱，况且又要至皇后于何地？”幽若抬手拉下紧握自己的那只手，继续轻言道，“殿下英明，臣亦不愿担了那红颜祸水的罪名，让陈越蒙羞。当年臣的婚事，还要多谢殿下的美言，如今臣和夫君甚好，亦愿为我越国鞠躬尽瘁。”
　　“够了，看来你已经知道沧国意图犯境，还想着借此离开皇宫？”陈帝嘲笑道。
　　“臣本是武将一名，如殿下同意，自当奔赴战场。”幽若肯定地回道。
　　“哼，我陈越还不至于没有好男儿，你且安心地在这里，守着这梧桐，最好早日想通。”陈帝甩袖转身离去，始终不懂她为什么就那么不愿做他的妃，不过这些都并不重要，他是不会放过她的，只要他想，她就只能是他的众妃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