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越幽若》幽若水

13、穆笛

　　一连三日幽若都闭门不出，一想到主殿里方锦心那副疯狂的样子就烦躁得很，也无法猜测到此刻她又有怎样的盘算，于是秉承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既然相见就彼此厌恶那就不如不见。
　　只是才安静了三日，郑妃却不请自来，登门拜访，且不说来了凤合宫应该先去拜会皇后，至少也该只会一声，而在陈宫沉寂许久的她偏偏就是不把皇后放在眼里，也打定主意不让幽若安好。
　　“容夫人真是耐得住寂寞，实在是比我和皇后都更适合着陈宫。”郑嫣自然地落座，示意宫人斟上茶，自顾自地喝起来，眼带嘲讽地看着幽若依然保持行礼的姿态。
　　“娘娘说笑了，卑微如臣，怎可有那不切实际的念想，也只有如娘娘这般高贵之人才配得上如此华丽的陈宫。”幽若回复道，并起身，自然上前为郑嫣斟茶。
　　“想不到容夫人这张嘴倒是很会说话呢。”郑嫣噙着笑准备喝茶的瞬间却故意打翻，那依然微烫的茶水自然落在了幽若白皙的手背上，瞬间殷红一片。
　　“瞧我真是不小心，容夫人可还好？”郑嫣的脸上依然挂着的笑意，倒似乎更浓了。
　　“无碍。”幽若紧皱着眉头，隐忍地应道。
　　“你们这些废物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去叫太医。”郑嫣对着随行而来的宫人怒斥道。
　　幽若沉默地低下头，以便掩饰她眼里再也藏不住的厌恶和懊恼。
　　许久，待到茶已经微凉，宫人才带着太医赶来，而幽若红肿的手背上已经浮起了多个水泡。
　　“既然太医来了，我也就放心了，容夫人定要小心才是！”后面的话郑嫣故意加重了语气。
　　“恭送娘娘。”幽若依然恭顺。
　　直到郑嫣离去，幽若才松了一口气，抬起手背让太医诊治，只见他微微蹙眉，很是认真地将目光锁定在那一颗颗骇人的水泡上。从前在幽若的印象里，太医必定是白发苍苍的老者，却不想竟然还有如此年轻之人，只见他天庭饱满，一对剑眉搭配上他挺直的鼻梁，也定是位美男子，只见他微微抿着薄唇，虽然看不到他的神色，但幽若也能猜到几分，并且不自觉的想，这样的俊太医，陈帝竟然也放心他穿梭于后宫，饶是他自信，万一哪个寂寞的宫妃奈不住寂寞，却不知道他会作何反应。于是她看着太医越发的喜欢，越发对自己的恶意猜测而兴奋。
　　“容夫人，我现在要挑开这些水泡，会疼，你先忍一下。”太医轻轻地说，始终未曾抬头，却也感受到她投来的目光，和轻微的笑声，让他也不禁眉头微微一皱。
　　水泡被挑破的瞬间，幽若疼得收回了思绪，眼角也挂上了泪滴，却只是紧紧地咬住下唇，不住地抽气。
　　太医见此，抬起头，看着幽若那强忍的模样，不仅心生怜悯，更多了敬意。
　　“可以了，我已经上了最好的药膏，定不会留下伤痕。”太医淡淡地说。
　　“多谢，只是不知您贵姓，他人我再登门拜谢。”幽若收起手。
　　“在下姓穆，单名笛。”一直表情严肃的穆太医，挂上了笑容，便告退离去。

　　穆笛，这个名字幽若是有印象的，只是却未曾想到他竟然在宫中当起了太医。

　　不多久，幽若并无意外地瞧见赵氏登门，毕竟方锦心才是这凤合宫的主人，只是觉得她此刻要见她的举动未免幼稚了些，比起郑嫣的故意泼茶更无趣得很。
　　“皇后娘娘今日的心情尚佳。”赵氏见幽若素净的脸上较往日又沉静了几分，便开口低语道。
　　幽若知她是方锦心在陈宫最为亲厚的人，便自然多了几分防备，哪怕听出她的好心，却仅仅只是淡淡一笑，点头应下，前往主殿的路上不曾和她多语。

　　一踏入主殿的内室，便觉一丝香气萦绕，不似从前那浓郁的香料之气，倒叫人觉得清爽了许多，再一环视便瞧出偌大的寝殿放满了“云初雪”，没有纱幔重重叠叠地遮掩，身着一袭粉紫相间宫装的方锦心尤显突出，此刻她正静静地抚琴，似是未曾察觉她的到来，面容柔和，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那曲音也缠绵多情，让幽若有种恍如从前之感，她其实也是骄傲的，但当她偷偷瞧见方锦心的美丽，还有那温柔的眼眉时，却是真心认为她比自己更配那荣华。
　　琴音止，不仅拉回了幽若的思绪，也让方锦心回到了现实。
　　方锦心起身，高傲地走向幽若，那眼里的温柔早已经变成了冰冷的嘲讽。
　　“郑妃还真是不小心，让我瞧瞧伤成什么样子了？”方锦心在看到那大大小小的水泡破裂后的痕迹，笑意越发的深了。
　　“多谢皇后娘娘关心，太医已经瞧过了，无碍。”幽若俯下身子行礼谢恩。
　　“嗯，既然是穆太医诊治过的，那自然是无碍的。”方锦心的笑越发的邪恶，她似是无意地轻点那已经涂了药膏的水泡伤痕。
　　而幽若则是深深地倒吸了一口，强忍着怒气。
　　只听方锦心又幽幽地开口，“这次还要多谢容大人，能及时找来穆太医，我真是应该好好感谢你们夫妻二人才是。”
　　幽若不答，只是眼里难免闪过一丝不解。
　　“容夫人不会不认识容大人的至交穆笛公子吧。”方锦心虽是疑问，却早已从她的表情里猜到结果，这让她的心情大好。
　　“那不知容大人可有每日为夫人抚琴？”方锦心继续挑衅地问道，笑容已达眼底，“如若在咱们越国容大人的琴技只算第二，那么便无人敢称第一。”
　　幽若默默低头不语。方锦心见此，心情又好了几分，也无意再为难幽若，遂放了她离开，自己又坐回到琴旁，待幽若除了内殿，仍然可以听到那欢快如瀑而泻的琴音，却让她更为的烦躁，加快了离去的脚步。

　　幽若从来都不知道容和竟然认识穆笛，而且还很熟，更不知道原来他会抚琴，从前在府里都是她抚琴，他作画。如果方锦心说得是真的，那么她未免也太可笑了，她竟然不了解枕边之人，而她知道方锦心的话必定非假，所以一想到穆笛是容和请到宫里的，且是为了方锦心，她的心绪就难以平定，心底浮现的问题是她不愿深思的。

　　第二日，当穆笛提着药箱步入幽若的偏殿时，便瞧见幽若若有所思地打量着自己，对于她毫无顾忌地打量，他微微不适，略低下头，将目光瞥向一边，心底不得不暗叹，越之女果然不同于他国的女子，面前的女将军更是。
　　穆笛行过礼，便将注意力全部放在幽若烫伤的手背上，细细清理着水泡，并重新上了药。
　　“穆太医和容和很熟？”幽若看着他娴熟地动作，似是无意地开口道。
　　“嗯？”穆笛不由得抬起头，而幽若此时的目光落在窗外那远远的梧桐树上，神色有些飘忽，他隐约察觉到一丝怨怒，不禁皱起眉头，“嗯，已经相识多年，只是这几年游历各国，因此便少了往来。”
　　“哦。”幽若收回视线，定睛在穆笛地身上，“那这次又因何如何？我可是记得穆公子最不喜和我们这些皇亲扯上关系。”
　　“人命关天。”穆笛突然一笑，嘴角的笑容让他本就好看的样貌更多了几分颜色，但此时却险些惹恼了幽若，“在下授容大人所托非假，却也肩负着照应容夫人的责任。”
　　穆笛无奈地摇了摇头，虽然动作不大，却也全落入幽若的眼里，想着他的对答，她不禁窘迫起来，想不到此人心细到如此，自己只不过吃味，无来由地问了两句，他竟然轻易地猜到了这份心思，也给了幽若想要答案。
　　如此，两人再次回到最初的沉默。

　　送走穆笛，倚在窗边的幽若暗暗自责，怎么就因为方锦心的几句话横生妒意，此时她最该也只能相信的惟有自己的夫君。

　　除了宫门，穆笛直接去容府。
　　此时，容和正在逗弄容若，而容若一见到穆笛笑容更是放大了几分。
　　“看到稍有姿色的人，眼睛就发亮，真丢人！”容和轻轻地掐了一下容若的粉嫩的脸颊，才示意奶娘将其抱走。
　　穆笛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很快恢复如常。
　　“今儿来得怎么这么早？”容和懒懒地问道。
　　穆笛淡然一笑，并不急着答话，落座后，自顾自地倒了一杯茶，轻酌了一口，才缓缓到来，“自然是因为夫人……”
　　“怎么？”容和的面容迅速冷了下来，顿时腾起一股慑人的气势。
　　“不是什么大事。”见气氛不好，穆笛放下茶杯赶紧补充道，“尊夫人现在怕是有了心病，宫里从来不缺嚼舌头的人。”
　　穆笛见容和面色缓和了下来，只是蹙着眉头，复又端起茶杯，“还是你这里的茶最香，在宫里最难熬的，怕就是那些闲言碎语，易生间隙，你要是还有什么事没来得急说明白的，要趁早，是女人嘛，再识大体也是醋坛子。”
　　容和听着，眼角微微翘起，“多谢穆兄关心，还请穆兄在宫里多帮衬着点，这几日我已经加快部署，不日就会有好戏了。”
　　穆笛见容和难得如此客气，便明了这位容夫人在他心里的位置怕是比预想的还高，轻叹道：“想不到公子疏，也有英雄难过美人关的一天。”
　　听此，容和只是大笑起来，未作回应，心下却比谁都明了，他今生做的最正确的一件事就是娶幽若为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