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越幽若》幽若水

12、凤合殇

　　第二日，得知方锦心已经转醒，幽若便着了整齐，素净的淡蓝宫装前去主殿探访，顶着艳阳在殿外了足足侯了一刻钟，才见赵氏亲自出来。
　　“夫人，皇后身体依然不适，不宜见客。”赵氏面无波澜地说。
　　“是，多谢！”幽若乖顺地点头，垂下眼帘，让人辨不出喜怒。
　　见幽若转身，赵氏已经张开的口终还是闭上了，看着那抹蓝色的身影，温婉可人，清淡如风，这就是陈越众人钦佩的第一女将军幽若，却不禁自问，她真的是驰骋沙场的幽家之女吗？而她在公子心中地位究竟有多重，又是什么让她赢了贵为皇后的小姐，她看不懂。
　　第三日，幽若换了淡绿的宫装，而方锦心依然以身体不适为由未召见。
　　第四日，幽若着了淡紫的宫装，求见未果。
　　坐在凤和宫内偌大的梧桐树下，幽若静静地看着远去的流云发呆，一阵微风吹来，阵阵花香，看着那高大的梧桐树，不禁让她想起了娘亲曾讲过的故事，曾经那个唤作殷的国度才是真正的帝国，只可惜终难逃过分裂亡国的命数，于是也有了各封地英雄逐鹿中原的故事，而越地凭借着廉沧江的庇护，公子默的睿智终在战火中开创了陈属越地建国的辉煌，而其实最为人传唱的还是陈默与殷公主凤合佳偶天成，陈默立国称帝，兴建陈宫，更盖了这座以殷公主之名命名的皇后寝殿，并将公主最爱的梧桐移植到湿热的南地，栽于凤合宫中。这是一段陈越之民津津乐道的传奇。
　　幽若曾经问过娘亲，殷亡国，先帝也有份，殷公主如何甘心嫁于陈越。当时幽若记得娘亲只是无奈一笑，因为殷公主倾心于先帝，且就算没有先帝，殷国的命数也不会改变，只是世人只知殷公主凤合入主凤合宫，却不知她却死于冷宫，帝王之爱何等的凉薄，哪怕先帝后悔了，再未立后，却终换不回那鲜活的生命。而殷公主的尸身第二日移回凤合宫的时候就消失了，任先帝翻遍了陈宫也未能找到，到了第二年凤合宫中的那株已然半枯的梧桐树竟异常的繁茂，梧桐花开之时更是香满凤合宫，于是先帝便搬至凤合宫，日日守着梧桐，半是思念，半是愧疚。
　　幽若不解为什么娘会知道这段秘辛，而后她不无吃惊地听说原来殷公主伤心而逝时，尚留下了一男一女，而长公主终生未嫁护住幼弟平安，便是自己寡言的外公安平王，而最后幽若才知道原来娘亲是让自己明白，最是无情帝王家，莫要心生贪恋。当时幽若自是一笑，坚定地说自己万不会成为太子良娣。

　　从前对于这段故事，她并未多加思虑，而如今坐在这繁茂的梧桐树下，她第一次突然心生好奇，殷公主究竟是怎样的人儿，她可是后悔了，对于公子默既已称帝，那后宫佳丽三千必定是她心头的刺，日日伤着她的骄傲，才会郁结心中，最后落到了惨死冷宫的下场，美人于乱世终是难得好下场。而终生未嫁的长公主定也如这梧桐花雨般曼妙才是，也不知道她自己的绝色又继承了几分，心中不免暗自庆幸自己的良人只是一介书生，如此一心人最好。
　　而就在幽若还沉浸在追思前人的故事时，两个偷闲宫女的对话让她不禁微微皱眉，习武之人的耳力自然较常人好上几分。
　　“你说究竟是不是郑妃娘娘？”
　　“瞧着像，毕竟这宫里最见不得皇后好的人就是郑妃，皇上不是已经下了禁足令。”
　　“那皇后娘娘今日替她求情，还请她来凤合宫，却又为何？”
　　“这个……谁知道皇后娘娘是什么心思，如果能猜到，我也是娘娘了。”
　　“原来你还有这心思，还以为你心里只有曹侍卫呢。”
　　“难道你没有？他现在还不知道哪去了，就因为这个刺客，整个陈宫的侍卫都被扣发了3月薪俸，当值的更是挨了20大板，你没瞧见最近几日换了好几个新面孔。”
　　“反正左右都是我们这些做下人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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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人在偌大的梧桐树的另一面又絮絮地聊了一会儿才悄悄地离开。

　　待两人消失，幽若才缓缓地起身，拍落了身上的花瓣，静静地朝自己的寝殿走去，转过回廊，推开门的刹那，便见到一身素净的宫装女子，那垂在腰身的宫绦缀着翠绿的明玉，昭示着来人的身份。幽若诧异片刻便低身行礼。
　　“臣未能及时迎驾，还望娘娘宽恕。”幽若谦卑地垂下眼眉。
　　“无妨，我也不过是听说陈越的第一女将军在这里，便过来瞧瞧。”郑嫣转过身，目光冷冷地落在幽若的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才又说道，“起身吧，别总是低着头，我又不是皇后。”
　　幽若顺从地起身，抬起头的瞬间，目光就撞到了郑嫣那已然含笑的眼，那里面的探究，隐隐闪动着不屑与怨怒。
　　“原来传说中的粗鄙之人竟然是一个妙人。”郑嫣噙着笑，却似带着嘲讽。
　　此刻幽若不得不再次低下头，既无言可对，那便沉默。
　　“听闻容夫人功夫了得，赶明儿不妨切磋一下，自从进了着陈宫，就无聊乏味的很呢。”说罢，郑嫣调笑，眉眼却全无笑意，反而蒙上了一层薄雾。
　　“娘娘身子娇贵，如何能……”
　　“怎么，嫌弃我不如你？”郑嫣打断幽若，语气瞬间变得冰冷。
　　“娘娘自是巾帼不让须眉，只是我早已经许久不武，已然生疏了，如若娘娘不嫌弃，臣自当尽力而为。”幽若低头应答，心底却徒然升起一丝怒气。
　　“嗯。”郑嫣终是露出甚为满意的笑容，“今日，我也乏了，而时日还长，过两天我再来看容夫人。”说罢，郑嫣便示意左右两个宫女，绕过幽若离去。
　　“如容夫人在这凤合宫里呆腻了，倒是莫要忘了来我的汀芷宫，虽不及着凤合宫的华丽，到也是不错的景致，最是安静呢。”及至门口，郑嫣又笑了，意味不明。
　　直到郑嫣的脚步已经彻底消失，幽若才抬起眼，原本平和的脸上腾然升起一股杀气，大袖里的双手早已经握成拳头，随后又不无苍凉的独自笑了起来，想到从前自己和亲人赌上了性命也护住的陈越江山，竟让这般人坐享其福，她就越发觉得不值，越发觉得可笑。

　　待幽若冷静下来，直觉郑嫣的今日到访必不简单，从前她便未多看她一眼，如今堂而皇之的探视就显得十分蹊跷，而最可能的根源便是主殿里尚在休养的皇后方锦心。
　　思及此，幽若重新换上了一套干净的宫装，直直朝着皇后的主殿而去。这次果然意外的顺利，赵氏似乎早就预知到她会来一般，并未请示，就直接请她入了内殿，在那重重纱幔中，此时的方锦心正倚着床榻，怀抱婴儿轻轻哼着小曲。
　　“臣拜见皇后娘娘。”幽若恭敬地行礼。
　　“容夫人可是我和公主的救命恩人，无需如此大礼，快起身吧。”方锦心柔柔地说道，并示意宫女拉起了幔帐，并授意赵氏抱走了已经安睡的婴儿。
　　于是偌大的内殿便只剩下幽若和皇后二人，如此的安静让幽若不禁升起一丝寒意。
　　“你可是我的恩人，快过来这边，我这几日身子不好，心情越发的烦闷，正想找个人话话家常。”方锦心语调依然温柔，只是那笑意却不似从前的无可挑剔，而是实实在在的假。
　　幽若虽然听着不舒服，怎么都觉得她似乎语带嘲讽，却也只能按着她的意思走上前，在床榻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方锦心不开口，她便沉默。
　　“瞧着你这副乖顺，柔弱的模样，怎么看都不似传说中的幽家长女，咱陈越的将军。”方锦心细细地打量着幽若，然后伸手抬起她的下颚说道。
　　那清澈如水的眸子此刻波澜不惊，平静得让方锦心感到厌烦。
　　“刚刚郑妃可是过去探访你了？”方锦心放开幽若，然后从身旁拾起一方锦帕，轻轻擦拭嫩如葱白的芊芊素指。
　　“是。”幽若的眼里闪过愤恨，却只是片刻便消失在她平静得眸子里。
　　“她是该去看看你，总不该只记恨哀家，却忽略了始作俑者才是。”说罢，她笑了，这回是真的笑了，直到眼底。
　　“臣不解。”幽若淡淡地回复。
　　“容夫人可是还想着出宫？”
　　“皇后曾允诺微臣，臣自是铭记于心。”幽若应道。
　　“出宫？”方锦心突然大声地笑了起来，“你还想出宫？这凤合宫本不就是你的，这回来了，是不是要我物归原主呢？”说罢，方锦心一挥袖，幽若便迅速起身跪在地上。
　　“皇后娘娘，臣不解，臣不敢担负这罪名。”幽若低着头，快速答道。
　　“你不敢，你有什么不敢？”方锦心瞬间气结，一个巴掌挥过去，重重地打在幽若的脸上，腾然浮现一片红红的掌印。“若非你，又怎么会轮到我被囚禁在这凤合宫里，你不让我好过，我也不会看着你在外逍遥。”
　　随后便是方锦心几近疯狂的笑声，让幽若眉头深深地紧缩起来。
　　“皇后娘娘必定是累坏了，臣先告退。”说罢幽若便直直起身，退出了内殿，却依然可以听到方锦心那越发刺耳的笑声。
　　当幽若从赵氏身边走过的时候，赵氏看到那清晰的掌掴痕迹，只是微微低下头，细弱闻声地一叹。而幽若则是挺直了身子，穿过宫人，未有任何的遮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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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写着写着突然间一时兴起，随性插了这段关于凤合的小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