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歌行（民国多配对生子）》苏玉璃

5、第 5 章

　　天光放亮，朱痕吹熄了蜡烛，回头看着靠在火墙上双目无神。面色惨白的慕少艾，伸手帮他把身上的被子紧了紧，道：“你睡一下吧。”
　　慕少艾却只是喃喃着：“都怪我，太大意。总觉着都十年了，那针盒又真是好用，这两年就带着出诊了，一直都没出什么事……他们为什么不来找我，要对阿九下手！朱痕！你说，阿九会不会有事？！”他忽然抓住朱痕的胳膊，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朱痕想了想，道：“要真是翳流的人，应该没事吧？毕竟阿九的身份在那了。”
　　慕少艾笑了笑，只是那笑容挂在脸上显得几分凄切。随即，又换上惶然的表情：“不对。他猜不到阿九的身份。当初为了防止翳流寻仇，我们特意给阿九瞒了一岁，他不知道阿九已经九岁了。而且他也不一定是翳流出身……若不是翳流出身，阿九岂不是更危险？”
　　朱痕握住他冰凉的手，问：“慕少艾，你一直在说他怎样，他到底是谁？你对阿九被劫持是不是有什么线索？”
　　慕少艾无力摇头：“我也说不清，当时只是他看着针盒的目光有些不同被我看到。也可能他只是看了一眼，在这之前就有人暗中注意我没发觉……”
　　“既然在他身上发现异状，现在也只能在他身上查。不过你说的也对，针盒虽小，翳流图案特别，你出诊多次究竟多少人看过也不好说。”朱痕想了想，继续道：“不过，不管他们是谁，悄悄带走阿九，总要有什么目的。要是翳流的人，自然要来找你质疑阿九的身份；要不是翳流，阿九还小，不可能是冲着他来，更是要来找我们。为何到现在既没有人来，也没有留下只言片字呢？”
　　慕少艾忽然一震，眼睛也有了些神采。朱痕问道：“你想到了什么？”
　　慕少艾闭上眼，轻呼一口气，道声“没有。”复又睁开眼看着大亮的天色道：“不早了，朱痕你去看店吧。”
　　朱痕皱眉：“今天这种时候还……？”
　　慕少艾低垂了眼，道：“现在我还不想教别人知道阿九出事，一切按照往常的样子吧。”
　　朱痕看着他，道：“好吧。就依你。你好好休息一下，如果有消息我会叫你。”
　　慕少艾点头：“好。”
　　朱痕走到门口，又转回身来：“慕少艾，昨天我已经说过了，今天我再说一遍。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们都是一家人。有事不要自己扛。”
　　慕少艾勉强一笑：“我知道了。”

　　等朱痕出去，慕少艾才将一直拢在左手袖里的纸团取了出来，展开。上面的自己潦草而简单：十一点，无佛寺东。单人前来。
　　看了看桌上的钟表，还不到八点半，时间来得及。慕少艾闭上眼睛一动不动，再睁眼时，已经恢复了惯常的模样。他坐起身来，先将被子掀起来一下一下仔细叠好，码放整齐，才下炕来，整了整衣服，又洗了把脸叫自己精神一些，走出门去。
　　杂货铺里，柜台后的朱痕无意间抬起头，正好看到慕少艾离去的背影，他出声招呼：“慕少艾。”
　　慕少艾停步，回头看了他一眼，道：“我出去走走。”
　　朱痕起身：“那你等我一下。”
　　慕少艾连忙摆手：“不用，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朱痕还是不放心：“慕少艾……”
　　慕少艾却很坚决：“真的不用。我一会儿就回来。”
　　看着朱痕重又坐了回去，慕少艾向他一笑，才转身西向而行。

　　无佛寺东面是一大片田地。时值隆冬，秋天种下的冬麦埋在前天夜里的那场雪下，触目所及，只剩一片银白。
　　慕少艾一边走来，一边也不得不暗赞那人会选地方……选在这里，不管是谁出现，都会一目了然，要是他带了谁一同过来，立刻就会被发觉。
　　那一片田地一直都只有慕少艾一个人在慢慢的走着，在他离寺院不到百丈距离的时候，暗红色的围墙下忽然站了一个人，仿佛凭空出现一般。
　　片刻意外之后，慕少艾已然明白：他不过是一直等在寺内，暗中窥视着自己，同时也好看自己会不会带帮手。慕少艾仍旧保持原本的步幅，慢慢走到那人近前。
　　虽然他特意换了身灰布衣服，有用垂了黑纱的斗笠遮住脸，慕少艾还是从身形上看出来，这是千流影。不过，他既然如此打扮，自然是不愿意被人认出，为了阿九，慕少艾也愿意配合，便不喊出他的名字。
　　千流影道：“慕少艾，你很准时，也很配合。”
　　慕少艾叹气：“为了阿九我不得不如此。请说出你的目的吧。”
　　“我要真相。”
　　慕少艾问：“什么真相？”
　　“默扬族公主琉华遇害的真相。”
　　慕少艾摇头：“抱歉，这件事我并不知情。”
　　千流影上前一步，反问道：“身为翳流中人，怎么可能不知道？”
　　本来，听到真相两个字，慕少艾心里真是松了一口气。为了阿九，他并不想也不能隐瞒什么。甚至，要他说出十年前那件事他也毫不犹豫。谁知，千流影问的却是他从没听说过的事。他也只能诚恳的看着千流影，道：“我真的不知道。而且，我并不是翳流人。”
　　千流影激动起来：“你不用骗我！那个图案我不会认错的！”
　　“昨天那个针盒的确是出自翳流。我数年前曾与翳流有过某种联系，但我真的不是出自翳流，琉华这个名字更是闻所未闻。”慕少艾耐心的解释着，却看得出千流影并不相信。他心下焦虑，却只能继续说道：“阿九在你手里，我若知情，又怎么可能不说？难道我儿子的命回比不相干的真相重要吗？请问你把阿九藏在哪里了？他身体不好，受不得冻受不得饿……”
　　慕少艾有些语无伦次起来，千流影忽然怒道：“怪不得不肯说，原来你在拖延时间！在没有得到真相之前，你永远不会见到你儿子！”语毕，转身疾奔。
　　慕少艾被他忽然的指责弄得有些没头没脑，可一转眼看到另一端墙后转出的朱痕，便什么都明白了。他顾不上理会朱痕，喊了声：“请等一下！”拔腿就追。
　　千流影步伐极快，一转眼便已消失在寺院拐角处。等慕少艾追过去，只在那里看到了那只斗笠。
　　朱痕赶过来，弯腰捡起斗笠看着。慕少艾忽然开口：“你来做什么？”
　　朱痕道：“我不放心你。”
　　慕少艾不可遏制的有些激动：“千流影明白说了要独自前来，我自己能够应付。我说过我不用，你为什么还要跟过来？”
　　“慕少艾，我说过，我们是一家人。有什么事应该一起面对。”
　　“哈？到了不是亲生的，可以不顾忌阿九的安慰来关心我！”
　　朱痕心疼慕少艾一直忍让安慰，听到这句话却也忍不住皱了眉：“慕少艾！”
　　慕少艾也有些后悔，颓然靠在墙上，道：“他说会叫我永远见不到儿子，永远见不到……”
　　朱痕叹了口气，把他揽到自己怀里：“你别担心，他不过是放狠话，事情还不到无可挽回的地步。他说真相，是什么真相？”
　　慕少艾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从没听说过……”
　　“我本意是悄悄跟来看看好照应，不过既然这样，只凭我们两个怕是不行。我看还是报警吧。以我们和龙家的关系，他们一定会帮忙的。”
　　这会儿，慕少艾已经平息了情绪，点头道：“只能这样了。”
　　作下决定之后，朱痕一边扶着慕少艾往回走，一边问道：“知道那个人是谁吗？”
　　“就是我昨天怀疑的那个人，千流影。是刀无心的同学。”
　　朱痕停下脚步：“怎么？他和龙家也有关系？”
　　心绪混乱的慕少艾本没想到这层，被朱痕这么一提醒，也不禁犹疑起来。
　　最后还是朱痕给他打气：“紫荆衣和尚风悦都是重情义的人，龙家两代主人又都听夫人的话，我们本身也没什么错处。想来他们应该不会回护那个人才是。”
　　慕少艾点头：“也是……先去报警再说吧。”
　　“嗯。”朱痕轻抚慕少艾的后背道：“不要担心，阿九不会有事的。”
　　两人走出很远，慕少艾才又开口：“朱痕，对不起……”
　　朱痕道：“不说这个了，阿九要紧。”

　　两个人来到金府，才发现，龙家的人到的齐全，气氛也有些不同寻常。
　　听慕少艾将阿九的事说完，尚风悦蹙着眉道：“怎么这么多人出事？”
　　朱、慕二人一愣，金瑬影已解释道：“三叔和无心弟也已经失踪一夜了。”两人这才发现，厅堂里并没有笑剑钝和刀无心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