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歌行（民国多配对生子）》苏玉璃

4、第 4 章

　　慕少艾将手自紫荆衣腕上抬起，说道：“呼呼，不错。按照上次的方子，两天一贴。十天后我再来看看。”
　　“慕大夫费心。”金瑬影说着，将人送出内室。
　　来到正厅，看见满满当当一屋子人，慕少艾眉开眼笑起来：“哎呀呀，真热闹。”
　　笑剑钝笑着招呼：“慕大夫来了？”
　　慕少艾道：“雅少回来了，这是无心小少爷？好几年没见啦。这位是……？”
　　刀无心上前一步，介绍道：“这是我同学千流影，来双桥玩的。”
　　慕少艾笑道：“看来今年过年大帅府会很热闹呀。”——这几年醉饮黄龙虽已将兵权全部交到二弟刀无极手上，双桥镇却还是依着旧例称龙家为大帅府。
　　尚风悦插言道：“也就这几个人了，剩下的都回不来，热闹不到哪儿去。”
　　慕少艾一眼扫过尚风悦身旁的醉饮黄龙，意味深长一笑。将手里的药箱放到小桌上打开看了看，先把漆了黑色花纹的针盒拿出来放到一边，才从下面拿出一只圆饼状小盒子：“哎呀呀，上次留下的伤药不够用了吧？还好我带了一盒。”
　　一句话说完，除了两个脸上带伤的人，都换上了拼命憋笑的表情。
　　等大家都差不多恢复正常，他又道：“不打扰厅长大人一家团圆，在下告辞了。”说完向着众人虚抱着拳转了一个圈，拿好药箱，出门来。

　　到了街上，慕少艾收起脸上惯常的微笑快步走着。直到挂着落日烟牌子的杂货铺已在眼前，才慢下脚步来思忖道：是自己太大意了吗？本是这么多年没有动静，才在这两年拿了这套东西来用。可方才，千流影看着自己的目光，总是觉得有些不寻常……希望，只是错觉才好……
　　安慰好自己，慕少艾仍旧带着笑进门，看见朱痕拿了抹布在柜台上擦拭，向里面探了探头，不见毛茸茸的小脑袋，心又提起来，问道：“阿九呢？”
　　慕少艾把药箱一丢，一边向后院走去一边喊着：“阿九？阿九？”
　　小阿九扒着堂屋的门框看过来：“喵呜。”因为慕少艾常笑称自己的儿子是小猫咪，阿九也就学会了用猫叫来回答他。
　　见人好好的在家，慕少艾放下心来，把手背在后面慢悠悠的向儿子踱过去。
　　朱痕推开后窗看着，忽然叫道：“慕少艾。”等慕少艾转头看他，又问：“你没事吧？”
　　慕少艾堆起一个笑容：“没事。”
　　“你忘了拿麦芽糖。”一边说着，朱痕一边把备好的糖递过来。——这也是慕少艾和阿九之间的约定，他每出一次诊，就给阿九带一支麦芽糖。
　　“呼呼。”慕少艾自嘲的笑着，把糖接到手里。
　　阿九将一切看在眼里，对着慕少艾做了一个鬼脸：“少艾你坏！竟然忘了阿九的麦芽糖！”
　　慕少艾晃了晃手里的糖：“哪里忘了，这是什么？”
　　阿九一撇嘴：“这是爹爹给的，不是少艾的。”
　　“那——阿九到底还要不要吃呢？”慕少艾说着，将麦芽糖放到嘴边做出要自己吃掉的样子。
　　终究受不住诱惑，阿九从门后蹭出来，咬着手指仰头看着慕少艾（手里的糖）：“喵呜。”
　　慕少艾却把糖背到的背后：“少艾是坏人，所以糖就私吞了！”
　　阿九立刻软着声音哀叫：“少艾……”
　　慕少艾装作没听见，径直走向房内：“哎呀呀，躺在暖乎乎的炕上慢慢舔麦芽糖最舒服了。”
　　等他的背影消失在门里，阿九终于站不住，一边叫着：“少艾、少艾！麦芽糖——”一边冲了进去。
　　而对这一场景早已见怪不怪的朱痕，在房门第二次“哐当”一声关上之后，将打开的窗子掩上，重新回到货台前收拾起来。

　　将大幅红纸铺到案上，笑剑钝往砚台里倒了些水，取过墨锭慢慢研磨着。刀无心从外面匆匆而入，道：“这么早就写春联呀？”
　　笑剑钝停了手，道：“反正是要写的。老宅，还有大哥那边，不少张呢，早点开始，慢慢写吧。”
　　“也是。”刀无心说着，取过笑剑钝放下的墨锭继续磨了起来。
　　笑剑钝道：“不是陪千流影逛？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就在镇上走了一圈，他说要自己到处走走。”
　　眼看墨差不多了，笑剑钝起身提笔，刀无心配合着等他写完一个字便拉一下红纸，片刻后，老宅正门最长的春联写好。
　　两个人分别拎着红纸一端晾到旁边等墨迹干透，笑剑钝忽然道：“无心也来写几张吧。”
　　“我？”刀无心伸出手指指着自己的鼻子，瞪大了眼睛，分明透着不自信：“这几年我都没用过毛笔了……”
　　笑剑钝把笔塞进刀无心手里：“写着玩罢了。就贴在我那边怎么样？”
　　“写的丑了，雅少你可别嫌弃。”
　　笑剑钝抓着刀无心的手蘸了墨，笑道：“我什么时候嫌弃过你的东西？”
　　刀无心硬着头皮写了春联、横批。屋内椅子都挂上了大红春联，案上的那条就没处晾着。两个人把笔一搁，坐了下来。
　　笑剑钝端详着桌上的字幅，道：“很不错。无心你就是欠缺了自信，以前还好，现在留学回来也该做点事，总是这个样子可不行。”
　　“嗯。”刀无心轻声应着，眼睛却不知看到哪里去了，显然并没有听到笑剑钝说什么。
　　笑剑钝抬手碰了碰他的脸：“有心事？”
　　刀无心这才回了魂，看着笑剑钝，带着些哀求的意思：“雅少……”
　　笑剑钝将身体转向正对着他，问：“怎么了？”
　　“我不想跟着父亲去前线……”
　　笑剑钝沉吟一下，道：“你出国学的是机械和军工，本来就是为了军备，忽然这样，岂不是白学了？”
　　刀无心叹了口气：“你也这样说……我就知道父亲不会答应的……”
　　“也不一定。严格说起来，你的专业也不一定非要从军才能帮到二哥，你何不先去和他说说看？”
　　刀无心将头垂的低低的，道：“父亲……会答应么……”
　　“不去试一试又怎么会知道呢？无心，你总这样不自信，畏畏缩缩的，二哥才肯定不会答应。”
　　刀无心抬起头，开始思索怎么和父亲说。
　　笑剑钝鼓励的拍了拍他的肩：“好好想一想，反正时间还久，都思虑清楚了在开口。”
　　“雅少！要是我没说成，你会帮我吗？”刀无心看向笑剑钝的目光充满了期待。
　　笑剑钝点头道：“你先去说，不成我再帮你试试。”
　　“好。”刀无心答应着，明亮的笑容浮现在脸上。
　　写好的春联已经干透，刀无心过去一一收好，看了看外面西斜的日头，道：“我回来的时候，千流影正在翠环山脚下呢。他好像要去琉璃镇看看。可别贪近走了山上那条小路。我去看看吧。”
　　笑剑钝拿起笔，打算再写几条，应道：“行。你去吧，记得回来吃晚饭。”

　　晚饭过后，慕少艾靠在炕头闭目养神，手却在一边阿九的头顶揉来揉去。
　　终于，阿九忍不住歪头躲开，往旁边蹭了蹭。慕少艾立刻睁开眼睛，抓住儿子的手：“阿九！”看阿九歪着头看过来，又换上笑眯眯的表情：“要去做什么呀？”
　　阿九转了转眼睛，道：“少艾我想吃点心。”
　　慕少艾笑着点了一下他的鼻头：“晚饭的时候不好好吃！现在饿了吧？”
　　阿九摇着慕少艾的手臂央求：“行不行啊？行不行啊？”
　　慕少艾点头：“吃吧。”
　　“少艾真好！”阿九叫着跳下炕，提起下午慕少艾帮他做的小桔灯：“我打着灯笼去拿！”
　　慕少艾嘱咐道：“叫爹爹和你一起去。”
　　朱痕看了他一眼，没说话，跟了出去。
　　等到屋子里只剩下自己，慕少艾收起强装的悠闲，无力的靠在墙上。白天里千流影那一眼太过深刻，他一直安慰自己是错觉，却又一直小心的把阿九带在身边寸步不离。当年的事他不后悔，即便有什么报复他也愿意承受。只是阿九是无辜的，他不希望阿九也被卷进来……
　　慕少艾皱着眉，手指用力几乎掐进肉里去，却被朱痕的声音惊得瞪大了眼睛。
　　“慕少艾，不管发生什么事，”朱痕站在门口郑重道：“我希望你记得，我们是一家人。”
　　慕少艾根本没把他的话听进去，一下子跳下地：“你怎么回来了？阿九呢？”
　　仿佛回答一般，前院铺面传来阿九一声尖叫：“少——”艾字并没有说出来，仿佛一下子就被人掐断了一样。
　　朱痕和慕少艾一前一后蹿了出来。
　　杂货铺柜台后的地上，小小的桔灯倾倒在地，火焰烧在含了水份的桔皮上，发出“嘶嘶”的响声。而阿九，却已消失不见。
　　慕少艾在小小的店面里转了一圈，连唤了几声“阿九？阿九？”没有回应。
　　朱痕摇头：“人不在。”
　　慕少艾仿佛失去了全身的力气，颓然坐到地上，喃喃着：“不在……不在……”他的手无意识的在地上画着圈，忽然碰到一个纸样的东西，紧紧的攥在手里。
　　朱痕把桔灯捡起来，去掉桔皮，拿着蜡烛转过来，蹲在一旁：“慕少艾，究竟发生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