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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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工来的时候，那个背对着他，头戴英冠身穿金服的人正想着这些天从如来佛祖那听得的佛语。但很明显他想得不够认真，在共工刚踏进凌霄殿的时候，这位年轻的天帝便已经转过身去，看着他，忍不住笑起来，眼中皆是欣喜，“老师，许久不见了。”
共工拂开衣摆，正要对着天帝行礼，就被天帝拦住了，“我不是说过，不用行礼吗？老师怎么又忘了？”
共工也不执意，天帝在他眼里，依旧是那个最初的少年，只是容貌从少年变成了青年，从一开始坐上銮座的不知所措，到现在的沉稳严谨，无论是哪里，都越来越像他英勇的父皇。
共工看着已经长大成人的天帝，内心十分欣慰。
“我刚从西方极乐回来，便听说老师醒了，还来了凌霄殿，然后又下凡捉妖去了。你一醒来，就让你为这事出手，我很愧疚。”
“陛下无需这样想，保护人间和天界是每个仙人都该做的。”
天帝叹气，“在你心里，只有凡间和天界是最重要的。”
共工淡淡地说：“陛下也是很重要的。”
天帝很了解共工，就是太了解才会听到这句话后依然不高兴，苦笑道：“因为天帝是天界之首，需要他来主持大局，如果没了天帝，天界就会大乱，所以他很重要，是吗。在老师心中，我之所以重要，只是因为是我天帝，而不是因为我是我。”
“天帝言重了。”
天帝看着共工的面庞好一会，才问“这次下凡，如何？”
“那妖怪本性不恶，只是因为误吃仙丹才会突然发狂，到人间作乱。如今它被我伤得极重，我想把它留在天庭一阵，等伤治好后，就让它离开。”
天帝微微皱起眉头，似乎有些不悦，“老师，你的心肠还是那么软。以前你就经常为受伤的妖怪疗伤。”
“它们不过是从不伤人的小妖小怪。”
“但也不能保证它们将来就不会作恶，要知道，大多数的妖怪都是狡诈和凶残的。”天帝伸出手，放在共工的胸口之上，露出难过之色，“老师这个地方，也是妖怪所伤。”
“那也只是大多数而已，对于那些作恶的妖怪我从没有心慈手软过。”共工这句没有半句虚假，只要是作恶的妖怪，他确实从未手软过。至于胸口上的那伤势，只听天帝说，是因为那妖王带兵来犯，与其厮杀，被其所伤。
“算了，这事老师愿意怎么做就怎么做吧，反正老师也从不听我的话，根本就没把我这个天帝放在眼里。”天帝如是说，完全像个不讲理的孩子。但若被其他仙人见到，大概会很吃惊，在他们眼里，天帝是严肃的，有时候甚至是不苟言笑的，就连每日一例的朝会，也不曾见过这位天帝露出其他表情，一直都是冷冰冰的不会笑的。
什么时候有过这样的情绪？
共工听到这话，虽然知道这是天帝的气话，可还是皱起眉头，“陛下怎么还是跟以前一样，爱耍这种小孩子脾性？”
天帝狠狠地别过脸，头顶上的英冠玉宝也随着晃动了起来。他皱着眉头，“我知道，我在你眼里，一直都还是那个少不更事的毛头小子。你根本就没有意识到我坐在天帝这个位置上已经有多少万年了。我不是小孩子了！”
共工板着脸看着天帝那张已经是成年男子的脸，深刻的五官很像他的父皇，甚至看起来比他父皇更加俊挺。不过共工最后还是笑了，如长辈教训孩童，“那陛下您说，您这个样子真的不像个孩子吗？我冤枉你了吗？”
天帝看了共工一眼，从鼻腔中重重地哼了一声，面色依旧十分不悦。
见天帝不说话，共工又说：“那陛下的意思，是不是指，您已经是个能独自守望天界，能保护所有神人安危的大人了？”
“那是当然！”
“那共工是不是也该走了呢？”共工淡然道。
天帝愣了一愣，“你要去哪？”
“当然是归回天地之间，让自己的血液变成万里江河，骨肉变成连绵山脉，真正的与天地同在。”
天帝面色顿时苍白，“你敢！”
“这是每个仙人的归宿，盘古女娲，甚至是你父皇都是如此。那些上古的神，都一个个藏身在这浩瀚无垠的天地。”
“火神祝融不还在吗！”
“他当年说他要去云游四海，可是多少万年了？谁见过他？或许他也早已经……我本也应该随他们而去的，若不是……”
“若不是当年我逼着老师答应我，只要我一天还是天帝，你一天都不能走，是吧！”天帝伸手拉住共工，“老师莫不是想反悔了？”
“当然不是。当年你父皇也让我好好照顾你，守护天界，等到你完全的成熟，能一人独担天界的安危，那我也该功成身退了。不过就你刚刚的表现看来，还是没能完全的成熟，心智依然如少年之时，共工还不能离开。”
天帝别过头，脸上的表情稍微放松了些，不像刚刚那么凶恶，“我不管，既然是你答应我的事，无论如何，你就该做到。”
共工行了个礼，恭敬地说：“是。”
“以后也不许提归回天地的事。”
“是。”
“连想都不能想。”
“……是。”
“老师以后多些来凌霄殿走动吧。你一长眠便是多少个年岁，我想与你说说话都难。”天帝停顿了一下，之后认真地看着共工，说：“这么多年不见，我很想你。”
共工听了这话，露出了淡淡的笑，说：“好。”
天帝自己却很清楚，共工望着自己的眼神，是一个长辈看着一个晚辈应当有的，无关其他。
待共工走后，直到那身影消失在远方，天帝才将目光收回，逐渐变得冷冽，脸上的线条也变得刚毅，他一步一步走上他的銮座，不言不语地坐在那，浑身上下都是不可亵渎的威严，这才是在众神眼中的天帝该有样子，哪里还有刚刚的孩子气。
但是他的眼中却透露出一些疲惫，似乎是一个戏子演完了一出自己不喜欢的戏本后，流露出的那种无奈和疲惫之色。
看着巨大且空无一人的凌霄殿，许久后天帝才收回自己的神色，冷冷地说了一句：“你想躲到什么时候？”
这时才有一仙人从角落的层层幔帐中现身，走到天帝面前，恭恭敬敬地跪下行礼。看那穿着青色长衫，面目俊逸，脸色时常挂着笑的人，不是那日在凌霄殿中与共工说话的人，又是谁？
天帝看着跪在殿内的长青，却不让他起身，直到底下之人的脸色有些难看了，才慢慢地开口道：“长青，看着朕扮成小丑的模样，好玩吗？可否精彩？”
“长青无心冒犯陛下，只是凑巧路过凌霄殿，见陛下与共工上神难得聚首，才躲在一旁不敢打扰。不过陛下这又是何必，明明已经历经十万劫难，换了万般金身，统领天界百万神将，却还在共工上神面前装成毛毛躁躁的样子，似乎并不妥。”
天帝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长青，你这是在教训朕，还是笑话朕？”
长青将身子更压低了些，“长青不敢。”
天帝笑出了声，但是脸上的表情却是一点笑意也没有，“不敢？朕竟不知道还有你不敢的事，在朕眼中，长青素来都是最胆大包天的。”
长青突然苦笑了一下，故意说道：“长青不敢的事情实在太多了。假若长青敢，今日可能就不是跪在这殿堂之下，而是稍微能再靠近一些。”
天帝皱紧了眉头，刚刚在共工面前都没皱得这么紧，“你想说什么？”
“长青想说什么，天帝不是应该很清楚吗？您对共工上神的心思，共工上神或许不清楚，但长青却十分清楚，”说到这，长青停顿了些，这一下停顿似乎让整个凌霄殿都有点沉，而后便抬起头，直直地看着天帝，目光灼灼，“但长青对您的一片心思，陛下心中一片清明，又怎会不清楚？”
“大胆！”天帝呵斥了一声。
可长青眼中并无惧怕，而是大胆地迎视地天帝微怒的目光，眼中一片沉静。过了许久，天帝闭上了双目，待再睁开时，眼中已经恢复往日的冷冽，说：“长青，以后这些话，朕不想再听到，否则……”
“否则如何？”
“按天规处置。”
殿下跪着那个人突然笑起来，“不知道天帝要安在长青身上的罪责是什么？爱慕天帝？妒忌水神共工？陛下允许自己有情念，却不让别人有，未免太过于自私。说到底，长青不过是一介小神，呼之则来挥之则去，又有什么资格呢？”
天帝看着殿下的那个人，脸色已经相当难看，数万年来，没有其他仙神敢如此与他说话，除了这个人！
“长青，你虽在朕身边多年，可不代表朕能容忍你的放肆！”
殿下之人将头低了下去，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许久之后，只听他黯然的声音：“或许是共工上神醒得突然，陛下的关心又时时刻刻回到共工上神身上，长青有些习惯不了，所以今日才会如此反常，望陛下恕罪……”
即使殿下之人已经请罪，銮座之上的天帝却依然皱着眉头，只因为下方那人的声音，穿过这偌大的凌霄殿，到达他的耳内时，竟有些变了味，似乎带了一点哭腔。
天帝愣了愣，想说些什么，却又觉得无从可说，张了张口，只说了句：“你下去。”
“是。”说罢，长青便从跪了许久的地上站起，看了天帝一眼，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天帝有神目，能视万物，自然也看见了长青眼眶中那抹不易察觉的微红。他看着长青笔直的背影，只听着他离去的步伐，目光依旧，没有丝毫波澜。
可天帝却没有注意到，那原本该悲伤之人，却在转身的一瞬间嘴角微微地扬着。
若天帝是一个容易被人看出破绽的蹩脚戏子，那么，这个名叫长青的小神，早已到炉火纯青的地步，任何一个表情都如同一个精致的面具，找不出一点破绽。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四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