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庆余生

3、第三章

　　冥河在冥界的最深处。而冥界，是多数妖怪的聚集地，洪荒之时，它们已经输给了神，永远只能躲藏在阴冷黑暗的冥界。妖是痛恨着神的，当然，神也不喜欢妖怪，因为大多数的神认为大多数的妖怪是狡猾和贪婪的。不过，事实也是如此。

　　所以当妖怪们看见一个神仙抱着看起来快死去的妖怪来到冥界时，无不露出獠牙，发出渗人的低吼。它们将共工团团围住，准备随时将他撕个粉碎！共工看着周围数以千计的妖怪，却连眉头不曾皱过，镇定自如地抱着旱兽往冥河的方向走去，仿佛他现在身处的不是万分凶险的冥界，而是天界的某个地方。

　　不过共工过于从容的脚步，让妖怪们多了分顾忌和害怕，一时间也不敢上前。不过一会，也不见有什么异动，妖怪们渐渐没了耐心，见这里是冥界，是自己的地方，还有那么多的同伴，就算是十个神仙也照样让他有来无去。

　　妖怪们抱着这样的心思，难得默契地一举向共工凶狠地扑去，像一波又一波贪婪的蝗虫。不过它们用的是锐利的爪子和獠牙。但是妖怪们还是算错了，他不是普通的神仙，他是共工。

　　在就妖怪们的爪子快要抓上共工的身体，它们以为自己就要得逞的时候，一条巨龙从上方俯冲而下，如洪水泛滥，冲散了这群乌合之众。大水在黑色的土壤上漫延，共工的衣摆却半点也没有沾上这些污浊，依旧雪白。倒是抱着旱兽的时候，那衣袖已经污黑。共工是爱干净之人，难得看到他的衣服也有脏的一天。

　　走到冥河边的时候，看着这无声无息的河水，共工想起了先前的那个梦。他从未来过冥河，但这四周的景致倒与梦中无异，只是河水中并无那些细小的碎光，依旧污黑得如绸缎。共工小心地将旱兽放到离冥河不远的地方，对它说道：“我只能送你到这，之后如何，看你的造化了。”说罢，共工转身就要走。

　　旱兽咬住了他的衣角。

　　共工的脚步顿了顿，伸手扯了扯自己的衣角，一时还真扯不出来。共工有些不耐了。其实从踏进冥界开始，共工的心情便有些烦躁，而且不关那些妖怪的事。他感觉得到，这里并没有特别厉害的妖怪，都是些道行不深的小妖，所以当时没有让巨龙要它们的命，只是将它们冲散。他的烦躁却是没由来的，在这个不见天日的地方，很不安。

　　“放开！”共工的声音比任何一次都要来得冷硬。

　　旱兽却是死死地咬住，完全不打算松口，从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哀鸣声，抬起眼睛死死地看着共工。

　　共工扯多了几下，越发不耐了。抬手往旱兽的头颅一指，只见一道细长的青光往旱兽的脑袋砸去。旱兽吃痛，却依然不松口。共工只得加重了力道，这下旱兽倒是松口了，却又哭了。它躺在冥河边上，无法动弹，连哀鸣声都发不出了，就这么流着眼泪，可怜的看着共工。

　　共工心里也有些不忍，但它始终是妖怪，他始终是个神，冥界才是它该呆的地方。如此想罢，共工不再多看它一眼，转身就走。

　　共工是身影渐渐消失在旱兽那双悲怜的眼瞳之中，旱兽哀叫了一声，里面尽是化不开的凄厉，向四面八方漫开。

　　那些躲在四周的妖怪也慢慢探出头来，对着旱兽露出狰狞的面孔。它们无法杀死那个神仙，但杀死这只虚弱的妖怪却是绰绰有余的。

　　冥界本来就是弱肉强食的地方，从来没有爱护同类的说法，在它们眼里，同类也是食物。而且这个受伤的妖怪还是神仙带来的，更该死了。

　　就在当首的妖怪即将咬断无法反抗的旱兽的咽喉时，一道青光如长剑般刺进了它的后背，穿过胸腔，流出污黑的血液。

　　共工又出现在了众妖怪的面前。妖怪们见他冰冷的脸上露出的杀意，都害怕了，纷纷逃窜。旱兽看见去而复返的共工，眼里不禁露出光彩，双瞳如上好的琥珀。

　　共工看着旱兽，冷冷地说：“果然神与妖的区别就在于妖会厮杀同类，而神不会。”

　　旱兽垂下了眼睛。它也是妖。

　　但下一刻，旱兽却被共工抱起，同时听见他说：“我不该留你在这。”说罢，便抱着旱兽离开了冥界。

　　在路上，共工对旱兽如此说：“你是妖，但本性却不坏。现在留你在冥界，也只会被其他妖怪吞食。我带你上天庭，治好你的伤后，再带你回来，你也不至于被杀死。但在天庭这段时间，你倘若有一丝异心，我会亲手了结你。”

　　共工低头看了旱兽一眼，却发现它早已经昏死过去，受了那么重的伤，能撑到现在，也算不错了。

　　到了天庭，共工想也不想地先去了太上老君的炼丹室。可惜只有两个小仙童在那看这丹炉，而太上老君并不见踪影。

　　两个仙童看见这个陌生且抱着一只妖怪的神仙，愣了一下，随即也明白了是不久前醒来的水神共工。只是想不到水神共工居然比天庭上那些仙女还要好看，尤其是那双眼眸，似有光在静静淌着，一时间让这些修为不高的小仙晃了神。

　　“太上星君呢？”共工问。
　　这时仙童才回过神来，“师……师傅他到瀛洲山采药去了，明天才回来。”

　　共工将旱兽放到塌上，“既然这样，那你们先帮我看着它，等你们师傅回来了，就让星君救治它，明日我再来。”

　　仙童看着这妖怪，它身上迷漫出的妖气都让他们害怕了，“可……可它是妖怪。”

　　“它伤得很重，不会伤及到你们的。若是不放心，就用捆仙索绑着。”说完，共工便走了。

　　仙童看着共工远去的背影，又害怕地看着一动不动的旱兽，其中一个问另一个：“你说它是不是之前大闹凡间的那只妖怪？”

　　“听说共工下凡就是为了捉那妖怪，看样子，它应该是了。”
　　“这下该怎么办啊！要是等下它醒来后妖性大发怎么办啊！”

　　“能怎么办，绑着呗。”说完就真的找来捆仙索，将旱兽五花大绑了起来。
　　“要是它挣脱了捆仙索怎么办？”
　　“应该不会吧，这绳子可紧了。”
　　“可是它连四大天王都打赢了！要不，再绑紧些？”

　　“有道理。”仙童说完就解开绳索，又重新绑得死紧，将旱兽的皮肉都勒出一条一条的，才满意地将它扔到角落，“若是醒来后要咬人，就把它扔到丹炉里。”
　　“好主意。”

　　共工刚走不远，就遇上了那个叫长青的小神。但这并不是偶遇，长青弯着腰行礼，笑着说：“天帝已经从西方极乐归来，听说上神已经从不周山中醒来，他想见您。”

　　共工点点头，“好，我这就去。”
　　“冒昧问上神一句，不知道您下凡捉拿的那妖兽，如何了？”
　　“什么如何了？”

　　“是这样的，我听四大天王说，他们从不曾见过这种妖兽，连它的名字都叫不上来。不知道大人知不知道它是哪方妖怪？”

　　共工想了一下说：“是狛，十分远古的一种妖兽，在洪荒的时候，我见过，本以为它们已经灭绝，想不到现在还存在着。整个天庭，或许只有我和天帝认得了。”

　　“那这妖兽死了么？”
　　“没，我带它回来了。”

　　长青作出吃惊的样子，“不知道上神将它带回天庭是打算？”

　　“我不能留它在人间，但它被我伤得极重，留在冥界也是死路一条，所以我将它带回天庭，等伤好了后，就让它回去。”

　　“原来是这样。但万一它要是好了后，伤了人呢？”
　　共工面无表情地说：“杀了它。”

　　待共工走远后，长青才转身进了太上老君的炼丹室，那旱兽被五花大绑扔在角落，那样子看起来也够落魄的。两个小仙童对长青行了个礼，长青就笑着让他们先出去。

　　等仙童走后，长青便往旱兽走去，刚好走到它身边时，那旱兽突然睁开了眼，目露凶光，毫不掩饰的戾气。它凶狠地盯着长青，发出低沉的嘶吼声。它动了动，似乎想扑上前去，却发现自己被绳索绑着，便挣扎了起来，可是捆仙索越是挣扎就绑得越紧。即使它现在已经恢复了些许力气，但也只能无用地吼叫着，伤不了谁。

　　长青笑了笑，“看样子你还记得我。”

　　旱兽依旧凶狠地对着他吼叫，眼里有满满的杀意。

　　长青将旱兽身上的捆仙索松开了些许，让它不至于太疼，之后便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可是共工已经不记得你了，一丁点也不记得了。”

　　旱兽听到这话，便完全愣住了，连嘶吼的声音都突然卡在胸腔，发不出来。

　　“本来天帝这样告诉我的时候，我还不信，但现在我信了。他只记得洪荒时见过你这种妖怪，但是关于你与他在天界大战的事，关于你的一切，他显然全不记得了。否则在看见你的那一刻，共工应该将你杀了才是，不对吗？”

　　旱兽突然凄厉地嘶吼了一声，之后便无力地躺回地上，变得奄奄一息，似乎想起了过往，眼中一片浑浊，没了光彩。

　　而这时，长青又说道：“其实共工不记得你了，才是好事。否则又该是一场恶斗。天帝还不知道在凡间作乱的妖怪就是你，不然他绝对不会留着你。当然，我也绝不会告诉他。之后你与共工的一切，就当重新来过吧。”

　　旱兽听到长青如是说，顿时眼中又有了希望，但很快的，它便狐疑地看着长青，揣测他的用意。

　　长青笑了笑，“不要这样看着我，当年的事，我虽是奉命行事，但始终与我脱不了干系，我这样做，只是良心上过不去。但是你的伤好了后，共工会送你回冥界的，该怎么留下，还是得靠你自己。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说完，长青竟对着旱兽行了个不小礼，“前事之过，还希望你能忘却。”说完，就离开了。

　　旱兽看着长青离去的背影，颓然地倒了回去，眼中露出了迷茫之色，独自思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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