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城（螣赦吞宵）》苏玉璃

3、第 3 章

　　第三章

　　螣邪郎坐在刚才赦生坐过的椅子上，看着自家小弟穿上大衣，围好围巾，取出墨镜戴上。直到赦生去牵桌脚那只巨犬，他才站起来：“小鬼，扔掉那只笨狗。”
　　感到手中的链子要被人抽走，赦生用力握紧，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螣邪郎轻轻拍了拍赦生的肩膀：“有我在，还用得着导盲犬吗？难道本大爷会把你带到沟里去？”
　　赦生坚定的摇头：“我自己。”
　　螣邪郎愣住：“什么自己？”
　　“自己走。”
　　这才意识到小鬼的意思是不要自己一起，螣邪郎皱眉，还没说什么，狼烟推门进来：“少爷，车准备好了。”
　　螣邪郎道：“钥匙给我，你不用去了。”
　　狼烟没有动，而是看向自己的主人。见赦生摇头不许，他握紧钥匙一脸为难。
　　而赦生，却已从他身边走过，一步步下楼去，狼烟急忙转身追上去。

　　螣邪郎站在窗口看着赦生与狼烟甚至那只叫做“雷”的导盲犬都上了车子，自嘲的笑笑：“小鬼这是怎么了？在和本大爷闹别扭吗？”
　　九姨平时并不回来，赦生又安静自闭，所以偌大的房子里，除了狼烟就只有一个按时来打扫一下的菲佣。而现在，人已走光，就只剩了螣邪郎。枯坐无聊的他干脆拿起从异度带回来的资料翻看。
　　不知过了多久，螣邪郎手指敲了敲介绍几近空白的“拓展部”三个字，想了一下，拿起电话，播出去，一边说一边走到窗边：“大熊，拓展部怎么回事？不是已经有了开发部吗？”
　　电话那头元祸天荒显然早就预料到他会问：“没想到这么快就接到你的电话了。”停了一下，他继续道：“拓展部其实......”似乎在斟酌词句，元祸天荒说的很慢：“你知道，有些项目单纯靠正常的手段会......会比较难争取到......”
　　螣邪郎立刻会意：“知道了。哈！九姨不是把异度洗白了？怎么？还会用到老法子吗？拓展部就是那个小妞吧？原来还会功夫？看来你......”
　　元祸天荒忽然截断话头：“叫别见狂华，的确身手不错。不过其实现在已经很少用那些手段了，一般用钱就可以解决。”
　　知道元祸天荒在故意扯开话题，螣邪郎笑着刚要继续调侃，见到自家的车子停到楼下，道：“好了，下次本大爷过去的时候你重点说一下拓展部。先这样吧。”

　　在一楼客厅，螣邪郎迎进来的是三个人：赦生，狼烟，以及一个火红头发的......小白脸！
　　在看到进门来的第三个人之后，螣邪郎的脸色不自觉的就沉了下来：“你是谁？”
　　对方静静站立，既没有礼貌的点头示意自我介绍，也没有无礼的转头装作没有听到他的话，就只是那么安静的，平和的看着他。
　　这叫螣邪郎更加着恼，就在他将要冲上去赶人的时候，先进门来把东西放好的狼烟过来：“大爷，这是莲华大学的吞佛，来找少爷。这是我家大爷，螣邪郎。”
　　吞佛还是没有出声，只是垂了一下眼睑又迅速抬起来。
　　这也算打招呼吗？螣邪郎的火气一层层冒上来：“找赦生？做什么？”
　　“我的导师希望赦生将来能报考他的专业。”那个叫做吞佛的家伙终于开口了。
　　螣邪郎却飞速的插在他和赦生中间：“我家小弟还没高考，大学的事总要半年之后再说吧？而且，他要学什么不由你们作主！”
　　“如果赦生愿意，我们可以联系免试保送。”吞佛的目光越过螣邪郎看着他身后的赦生解释。
　　螣邪郎想要说话，赦生忽然伸手握住他的，以沙哑的声音道：“兄长！”
　　只有两个字。这是赦生第二次叫他兄长，排除掉昨天百般威逼利诱才叫的那声，这是小鬼第一次主动叫他，螣邪郎本该高兴的。但赦生那声兄长的意味再明显不过——要他不要再说话，要他走开！
　　螣邪郎没有再出声，却也没有动，看着赦生向吞佛做了一个“请坐”的手势之后做到沙发里，取过随身的画板在上面画了一些奇怪的符号以及几条线。
　　吞佛立刻凑过去：“嗯，老师就是看到了你的这篇论文，不过我认为这里，还有这里......”吞佛轻轻的说着话，握住赦生的手点着图上的每一个部分给赦生知道，发表着自己的意见。赦生时而点头时而摇头，偶尔又会在旁边写着什么，吞佛看过之后再与他讨论。
　　螣邪郎学的是管理，赦生、吞佛两个人说的东西自然犹如在听天书。再看到小弟微微抿起的唇，飞扬起来的眉，腾邪郎忽然落寞起来，悄悄的退出客厅回到书房。

　　螣邪郎把书房那张椅子拉到房间正中，椅背调到几乎仰倒的角度之后，把自己的身体重重的砸了上去。似乎这样，才能稍稍减去一点他心里的郁闷。
　　是的，螣邪郎很是郁闷。多久了？这似乎是他第一次看到赦生如此的神采飞扬。然而，令他神采飞扬的却不是自己......
　　从很小的时候起，赦生就喜欢粘着螣邪郎。而螣邪郎自己，也认为保护自家小弟是天经地义的事，加上赦生自幼就虚弱的身体，其实有很多人笑话过他太过宝贝赦生。但螣邪郎从来不以为意，自己的弟弟自己不宝贝，还有谁会来宝贝呢？所以六年前赦生出事才会叫他抓狂，做出过激的举动，虽然一时给赦生出了气，代价却是长达六年的分离。
　　这次回来，螣邪郎也明显感觉到赦生和以前的不同。不过，他并没有怎么在意。小鬼长大了嘛！而且整整六年没有见面，总是要适应一下的。可一想到小鬼对着别人微笑，他就是不舒服！
　　其实早上赦生出去不肯自己陪着他就已经开始不痛快了，现在又加上吞佛......螣邪郎简直有一种冲出去把那个红发鬼砍死的冲动！
　　想到这里，螣邪郎右手握拳重重打在扶手上，叫椅子猛烈摇晃起来，椅子上面的他自然跟着晃了一阵。强迫自己静下来之后，螣邪郎轻笑一声：“哈！我这是在嫉妒吗？”
　　这个词闪入脑海之后，螣邪郎便是一愣：“嫉妒！为什么呢？难道我对小鬼是......”螣邪郎急忙制止那个词从大脑中跳出，坐直身体面色凝重起来——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对赦生除了兄弟之外还有别的感情......

　　螣邪郎正在努力调整思绪，书房的门被打开来，——是赦生。看着他没带那只笨狗也没拿着盲仗径直走向自己，螣邪郎正悄悄夸赞自己小弟一点也不象目盲的人，就看到赦生走到自己面前却不停下。
　　螣邪郎想要出声提醒，但为时已晚。赦生的腿因为椅子的拦阻已经停下，上半身却因为惯性直冲过来，把螣邪郎扑倒在椅子上。
　　两个人都愣住，保持姿势有十几秒，反应过来的赦生才撑着身子站起来。螣邪郎便跟着坐起。若在平时，他早已开始调侃小鬼是不是太过思念自己才会如此，但在意识到那一层之后，螣邪郎自己也有些许不自然。
　　好在小鬼看不到自己脸红！螣邪郎心中感谢着，又暗骂自己对小弟的眼疾不该如此。停了一下才道：“什么事？”
　　赦生的回答粗嘎简短：“出去。”
　　“哦，去吧。”
　　赦生却不动，拉起他的手：“一起。”
　　螣邪郎这才意识到小弟是要自己和他出去而不是单纯来告别的。急忙站起来：“去哪儿？”
　　“楼下，餐厅。”

　　真的到了一楼，被赦生带进自己的餐厅，螣邪郎才明白，自己还是理解错了。赦生所说的楼下餐厅，是自家饭堂，而不是去外面吃饭。这叫他本来兴奋起来的心小小失落了一下，不过总比刚才被赦生那声“兄长”赶走的时候心情要好了许多。
　　而在他进入餐厅，看到桌上大大的蛋糕以及上面点燃的蜡烛之后，螣邪郎那点小失落早就烟消云散！其实今天是自己生日的事螣邪郎知道，毕竟六年来他是一天一天数着日子等自己自由的那天的。但他还是和谁也没有说，大男人，过不过生日的，其实不那么重要。
　　但发觉自己的生日还被人记着，特别是被自己最在乎的人记着，心里那份愉悦感动，几乎是无法用语言形容的。
　　餐厅里布置这一切的狼烟先向螣邪郎道了声“生日快乐！”退了出去。
　　螣邪郎抓住赦生的肩不知道说什么好，狼烟去而复返，这次手里是大大小小的礼品盒。他仔细看着上面的数字按照顺序摆好：“这是六年来少爷给大爷准备的生日礼物。”
　　螣邪郎一样样的看过来：第一件，是一对小小的护腕；第二件是围巾；第三件......第四件......第五件......拿到第六件的时候，看他拆开盒子，狼烟介绍道：“这是今天少爷给大爷买的手机。大爷出来之后总是要和人联络，少爷就送了这个。”
　　螣邪郎把酒红色的手机在手里紧紧握住，抑制住激动的心情：“小弟，谢谢你。”
　　赦生向他勾了勾嘴角表示微笑，把蛋糕推了过来。等狼烟退出去并且带好房门，才开口道：“吹，许愿。”
　　螣邪郎忽然突发奇想：“小鬼，给我唱生日歌怎样？”
　　赦生低头良久，终于抬起头来，极低沉嘶哑的声音倾泻而出：“Happy birthday to you......”
　　只唱了一句赦生便停了下来，因为声带的关系，歌声当然说不上好听，但螣邪郎还是听得如同天籁一般......
　　吹熄蜡烛之后，螣邪郎切下一块蛋糕放到赦生面前，一抬眼扫到酒柜上的瓶子：“喝酒吗？”
　　赦生犹豫了一下，不表态。螣邪郎又道：“你也快十八岁了，喝点酒没关系，要是怕醉，就红酒好了。”
　　见赦生不语，螣邪郎自做主张的打开一瓶红酒，又拿来两个杯子：“今天本大爷生日，寿星最大！所以你要听话。先喝三杯！”
　　赦生本来有些犹豫，但终究敌不过螣邪郎把杯子抵在嘴边逼迫，一下子灌下去三大杯。本来白皙的脸上终于浮起了两片红晕。
　　螣邪郎满意的看着那两片“腮红”，把自己杯中酒饮尽，重新坐到赦生身旁：“好了，吃蛋糕吧。”因为怕赦生看不到，螣邪郎还亲手把叉子放进他的手里。
　　但赦生却并不吃，只是用叉子在蛋糕上搅来搅去。螣邪郎见状也停了下来：“小鬼，吃啊！”
　　赦生叉了满满一下子奶油，忽然往螣邪郎脸上一抹，因为离得近，又是猝不及防，奶油一下子全部糊在脸上。
　　没有见过这样“顽皮”的小弟，螣邪郎完全愣住，赦生却乐此不疲，一下一下抹的起劲。后来更是吃吃的笑个不停。螣邪郎则是痴痴的看着自己小弟，一时之间早忘了反应。
　　等螣邪郎明白过来，赦生的叉子早已掉到地上，他的人却向螣邪郎靠过来，发出两声含糊的呓语，再也没有动静。
　　螣邪郎把赦生搂过来，轻轻解开眼罩，才发觉小鬼已经睡着。哭笑不得的拿过纸巾把脸擦干净，螣邪郎抱起赦生走进卧室轻轻把他放到床上......

　　洗完澡回来，螣邪郎还是忍不住走进了赦生的卧室。昏黄的床头灯下，小鬼正安静的睡着。或许因为有酒的关系，叫他觉得有点热，竟然扯开了睡衣的两个扣子，露出白嫩的胸膛叫螣邪郎脸红心跳起来。
　　看着不像清醒时那样紧紧抿在一起的唇，螣邪郎忽然有一种想要咬上一口的欲望。他慢慢的俯下身去，在将要碰上两片粉红的时候，赦生忽然挣动，手也从被子里伸出来，没有意识的胡乱挥舞，口中更是喃喃有语。
　　螣邪郎抓住赦生的手叫他不能乱动，凝神细听，终于知道小鬼在喊些什么了：“黑！......好黑！......怕......妈妈......兄长！......黑......兄长！......”
　　看着小弟因为恐惧而扭曲起来的脸，螣邪郎只觉的心都绞到了一起，只能把他紧紧抱在怀里，轻声的安慰：“小鬼别怕，我在......小弟，乖小弟，兄长在。不用怕......”
　　折腾到半夜，赦生才算安静下来。而螣邪郎，一来累了，二来怕赦生又做恶梦，干脆留了下来。
　　第二天一早，赦生在家里练习外语听力的时候，螣邪郎已经身在异度总部董事长的办公室，对着自己的继母九姨坚定的说出自己今后的打算：“我暂时不想进入异度。等小鬼考上大学之后，我会去他所在的大学申请插班，拿到管理学位再说。”
　　“学位有那么重要吗？”九姨说出了自己的质疑。
　　“但是小鬼重要。我只是想多照顾他一段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