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姬》翩竹

48、第七章、天地绝（三）

　　“为什么，难道当年神族与半神的对峙局势，已经和七千年钱神魔大战时一样严峻了吗？”七千年前的那场浩劫，涂山白氏至今记忆犹新：三凶族与昆仑神族的这一场战争，持续百年之久，以至生灵涂炭、赤地千里，华夏神族就此一蹶不振。纵然有轩辕黄帝及少昊帝其后千年的治世，也难以挽回大战之前一统三界的风光。
　　“……恐怕不仅仅是一样这么简单。”龙族最爱的烧燕经饕餮一手烹饪，散发着令人垂涎的浓香。可此时的句芒明显已无心饮食，以无力的口吻娓娓说道：“当年三凶族进攻帝都前，还只是西王母一人发出警告，而后来我才得知，‘绝地天通’的指示，是由雷兽、鹓、西王母三位大人共同下达的！”
　　此话一出，两人一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作为这一系列漫长历史的亲历人之一，涂山白氏忽然感到有些后怕：当年三凶族入侵前，伏羲女娲二位陛下虽接到警告，却因为中途耽搁而错失先机，导致帝都沦陷与此后的百年鏖战。其后的颛顼帝若是不按照神谕举族迁徙，将会造成怎样的后果？
　　“这样想来，真是不照办也不行的处境呢。”涂山白氏打破沉寂，以半调侃半感慨的语气叹道：“这么说来，你们姐弟就是如此被推入了漩涡中心的？”
　　“不，神谕上似乎只说要尽速抹消一切遗迹，举族迁往东海，与世隔绝。并没有具体到人员安排。”句芒苍白秀丽的脸庞上浮现一抹哀戚之情：“执行人是由颛顼帝决定的……我并不怨恨，但倘若能有重来一次的机会，能够让我预先知道后来将会发生的事情……‘绝地’这份工作，我说什么也不会让黎去担负的！”
　　有晶莹的泪光在句芒眼中若隐若现，自她优美的唇中，一场有关乱世的讲述徐徐拉开了大幕……

　　四千五百年前，新都荆山铸鼎原。
　　自从击溃三大凶族，重新问鼎中原以来，已经过了两千余年。其间轩辕黄帝曾游历多国，最终将新都定于荆山脚下。而如今黄帝遁世，颛顼即位已有五百年光景。朝野上下看似一派祥和，实际却仿佛暗礁遍布的海面一般——在看似平静的海面下涌动暗藏着数不清的激流、漩涡、海怪，叫人防不胜防。
　　一阵疾风，穿越勾心斗角的重銮大殿，在御花园内掠起一地黄叶。新都的主人颛顼帝搁下手中的密奏，睇一眼残秋暮阳，用分不清是抱怨还是遗憾的语气，轻轻叹息：
　　“真是……连表面的恭顺都不愿再装下去了么？”在霜叶败菊的映衬下，年青帝王的侧影显得分外萧瑟。
　　眼前的这份奏章，是密告半神族族长之一，梼杌逆行的——梼杌本是颛顼的族子之一，是神族与人类的混血，又因为天生神力，故而被人类和半神推为族长。但此人狼子野心、桀骜难训，于数年前就已露出反叛之意。如今，有探子密报梼杌在其领地大肆招兵买马，囤积兵器，篡位之心已人尽皆知。
　　“愚蠢，囤兵进行得如此明目张胆，究竟是太有自信，还是太瞧不起我了呢？”提起用于朱批的红笔，如今的中央帝王颛顼在梼杌的名字上，涂上一个刺目的红叉。
　　“陛下。”书房一隅垂帘轻动，隐约可见一名黑衣男子的身影。
　　“禺强么，进来说话。”颛顼放下朱笔，对觐见的臣子说道：“城外的局势怎样了？”
　　“回陛下，南方的‘牛’仍然按兵不动，似乎想坐收渔翁之利；北方的‘蛇’与西北的‘虎狼’大同小异，就看谁会先下手为强；至于半神……”唤作“禺强”的男子挑帘入内，恭敬禀报四极内的状况。话中的“牛”、“蛇”、“虎狼”其实就是三凶族的代名词：蚩尤麾下的三苗人身牛角，故以“牛”代替；共工族妖形人面蛇身，故而喻之“蛇”；而北方的有穷虎形犬吠，因此称之为“虎狼”。
　　“可以了，我要你准备的东西带来了么？”颛顼适时打断臣子的话，似乎早已了然于心一般，转移话题道：“目前最重要的是‘绝地天通’的准备，禺强，带来了么？”
　　“是，陛下，臣已经准备好了。”禺强拱手，向主上呈入一只暗红色的漆壶。臣子的一头银发在玄衣映衬下皎洁若雪，冰雕玉琢般的五官即使是在暗室中，也仿佛在熠熠生辉。
　　“……一个月后的大祭是执行的最佳时机，只是人选……”颛顼结果漆壶，小心查验一遍盖上的九道封箓后，重又交付给禺强：“你心中可有人物举荐？”
　　“陛下，如今正神稀缺，神位空虚。至于能担负起这件‘宝物’的，更是屈指可数……臣冒昧，在臣看来，能胜任此物者，如今新都内只有四人：微臣、木正句芒、火正祝融、金正蓐收，而微臣与蓐收大人的灵力属性与此物相冲，也是无法随意使用的。”
　　“你说的这四人，每一位都是我朝中不可或缺的人物。‘绝地’不同于‘天通’，执行人几乎没有生还希望。派四方属神之一来担任，损失太大了。”
　　“陛下的意思，是希望找一名冗员去做么？”书房内，水神禺强手捧赤壶，正揣测着主上的用意。
　　“呵呵，今日只恨用时无人，何来冗员一说？不过，我听说青龙族还有一位‘候补族长’，实力与句芒不相伯仲。”珠帘内，同样黑袍黑冠的帝王打开早已备下的名册，与案牍上翻开念道：“黎，青龙族，官拜天官府星相……原来如此，星官么。”
　　“陛下，这样做恐怕……”自小便追随颛顼身边的臣子有些讶异主上的决定，刚想开口却被颛顼抬手制止：
　　“不必再说什么了，朕心意已决。把那件‘宝物’妥善交给黎，然后便送他下界吧……只是先别告诉句芒，到时候若是真的追问起来，朕会亲自向她赔罪的！”
　　“……是，臣遵旨。”禺强见状无奈，只得领命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