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姬》翩竹

47、第七章、天地绝（二）

　　青缙领着二人，走进回廊最深处的一间包厢，在安排客人入席，并送上茶水凉菜后，青缙便先行告退。古雅恬静的包厢内，只剩下涂山白氏与句芒两人。句芒呷了口碧绿生香的茶水，率先开口：
　　“感谢夫人盛情，不过……从夫人适才的行动来看，应当是知道巫罗下落的吧？”
　　“我的确在下界见过巫罗大人一面，但是现在他何去何从，我也不甚明了。”涂山白氏用白玉箸夹起一小块鹿肉脯，漫不经心地放入嘴中咀嚼：“身为‘陪都’四方属神的大人您，为什么会对十巫之一如此挂心呢？”
　　句芒脸上一下现出异样神情，蹙眉沉默了半晌，才叹一口气，徐徐回答：“夫人应该已经猜到了吧？”
　　“原来还只是怀疑，不过自打见到大人您以后，我想应该是没错了。”涂山白氏放下筷子，饶有兴味地盯着句芒说道：“你还是老样子，想到什么就做什么，心里一点事情都藏不住……那么，今日到我这里来，究竟是于公还是于私？”
　　“……私事，是我自己私自下界来打探消息的。”句芒望着纹彩茶杯中的袅袅茶香，似乎异常烦恼：“既然夫人知道，就请告诉我他的去向，你也应该明白我的心情，毕竟巫罗他……”
　　“我知道，毕竟令弟巫罗……是需要用‘五印封禁’来封压的人。”涂山白氏波澜不兴地打断句芒，随即自我修正道：“不，应该说，黎大人他，目前是需要用‘五印封禁’来封压的人。”
　　“你都看到了？”句芒脸上现出震惊神色：“怎么会？明明已经将他放在十巫身边，为什么还会灵力外泄到这种地步？”
　　“封印不是一劳永逸的手段，随着时间推移，一定的力量外泄是必然的。”涂山白氏见句芒神情不安，不禁出言抚恤：“他前些日子来找我，似乎是自己发现了封印，从巫咸国里逃出来的。不过除此以外，并没有什么失控倾向，也不必过于担心。”
　　“他现在在哪里？”
　　“青龙族也算是灵兽之一，黎既然来向我求援，在没有明确事情的来龙去脉与他将来的处境前，我是不会说的。”不理会句芒急切的态度，涂山白氏坚定答复：“当年‘绝地天通’后，至今尚留有不少悬案。重，你我也算有过数面之缘，如今就以这些情报来做个交易如何？我可以告诉你令弟的下落，但你须先讲明，当时三界变乱的真相。”
　　“……那是禁忌，是‘陪都’不容许谈论的话题。”句芒面有难色，看起来十分矛盾。
　　“私自下界，与尚不明敌我的远国族长共进晚餐，就是‘陪都’所允许的么？”涂山白氏面上带笑，话语间却是不容人回旋的步步进逼。气氛正僵持间，恰好青缙紫云带一众女侍送菜入内。紫云依序呈上金丝烧燕、松仁脍鱼、四季果脯等几样小菜后，又为座上二人斟上甘露酒，这才与青缙一同告退离去。涂山白氏借机放缓语气，转换话题道：
　　“重，你还记得奉命来我族中，告知‘绝地天通’时的事情么？”
　　“当然记得，当时夫人还是青丘国国主，经我苦劝还不肯迁徙，相当地顽固呢。”句芒想起往事，焦虑的表情也不由舒缓下来。
　　“没错，当年颛顼帝决定放弃中土，率领神族全体迁往‘陪都’三圣山，天下变乱在即，你奉命邀请我等一同移居东海，我不允，你便指明轩辕坟去处于我，说当灵兽族有难时，可到那里暂避。这一份恩情盛意，涂山生生世世都是记得的。”
　　“哪里，轩辕坟为帝之衣冠冢，昆仑神族所有无法带走的神兵法器皆藏于内。与其让它们被不义半神乃至三凶族夺走，不如交由夫人保管。时至今日，夫人仍以一击之力支撑着子不语堂，一来隐匿族人，二来保存法器，这样看来，反倒是昆仑神族欠着夫人一笔人情呢。”句芒语气陈恳，向涂山白氏道谢。
　　“既然如此，你我为何就不能放下成见，畅快一谈？”涂山白氏也卸下机锋，言辞恳切地向句芒坦诚道：“我有心要与‘陪都’重修旧好，之前也有拜托烈裔先生向‘陪都’转达此意。如若不然，我岂会故意向公输先生透露巫罗去向，引导你来一探究竟？”
　　“……原来如此，我也是夫人你重修两族关系的桥梁之一么？”句芒笑了，将一块烧燕肉塞进嘴中，又喝下一大口甘露酒：“也罢，反正也是四千多年前的旧事了……夫人知道，当年颛顼帝决定举族迁徙后，指派了两位天神作为行动的主要执行人——我负责的是防范半神细作，沟通所有神族保证顺利迁徙的‘天通’部分；而我弟弟黎，负责的是肃清下界逆徒，将神族存在过的痕迹全部抹消的‘绝地’。”
　　“全部抹去？为何要做出这样的指令？”涂山白氏大为惊讶：“即使是为了防止三凶族盗取神族的文明遗迹卷土重来，也不必要做到这种程度啊！”
　　“我们也不知道，这是‘四极神’做出的指示。”说出这个称号后，句芒仿佛受到重大冲击一般，双肩一软颓然倒向椅背。

　　贰、乱世
　　“四极神？！”这次轮到涂山白氏震惊不已了，在重新确定过包厢外的结界与四周灵气后，涂山白氏才压低声音问道：“你说的，可是人神之初的那几位大人？”
　　“没错，所以这道指令，即使是轩辕黄帝也无法违背！”句芒重新振作精神，无奈回答。
　　两人口中的“四极神”，是传说中凌驾于三皇五帝之上，处于四极的四位远古大神的统称。这四神分别为：东之雷兽、南之鹓、西之西王母、北之烛阴。相传这四神早在开天辟地之初便已存在，是世间所有神祗妖魔共同的始祖。他们不从属于任何国族，亦不谙世事，但偶尔会展现神迹，向某一族发布神谕，这类神谕一般都关乎一族的生死存亡。据传在三凶族进攻昆仑帝都，与黄帝父少典帝争夺天下钱，“四极神”之一的西王母就曾现身，向伏羲女娲二位陛下预言兵祸的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