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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离聚 ...

  •   冯太后当下赐座给了徽仪,恰在慕容无萧身侧,徽仪不由微笑道:“无萧,好久不见。”
      无萧亦笑吟吟地牵过她的手道:“是啊,若不是今日太后大寿,我也不知何时能再见到你。”
      徽仪抿嘴笑道:“无萧,你可是越来越会说话了。”
      “你还说我?”无萧恼她一眼,“不知方才是哪位郡主在宴上说得舌灿生莲,我都为你担心。”
      徽仪心底暖意流动,无萧并不知道她与太后的计划,却还能和从前与她谈笑聊天,只一点,便足矣。
      正微笑着,忽地徽仪感觉仿佛有清冷的目光一直注视着她,不禁抬首细看。竟是一个陌生的少女,深紫色的长裙上点缀着黑色的蔷薇花,额上光洁宽阔,神态竟自有些漠然。
      觉察到徽仪的视线,少女只礼节性地笑了笑,移开了目光。
      徽仪悄然拉了拉无萧的衣袖,问道:“那是谁?”
      慕容无萧顺着她的手,复又抬首看了一眼,神色蓦地冷了下来,半晌,才道:“慕容无觞。”
      “她也姓慕容?”徽仪微惊,“难道是……”
      “我同父异母的妹妹。”无萧的语气有些生硬,低声道,“那丫头整日里就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一点都不讨人欢喜。”
      徽仪惊讶地看着旁若无人地低头端坐的慕容无觞,想不到明朗热情的无萧竟有这么安静淡漠的妹妹。无萧的母亲是正室,那么慕容无觞的母亲便是侧室了,也难怪无萧会对她冷漠了。
      一念至此,徽仪不禁对她含了几分怜悯。这也许就是贵族女子的悲哀吧,家族间的利益永远是最复杂的。这样的孤高独立,能容到何时呢?
      正自思索,身后却有一只手拉住了她的衣袖,徽仪讶然回首,等看清了来人的面容后,大惊失色。
      沈徽缕浅笑温和的容颜,在黑夜中显得有些朦胧。
      徽仪忙站了起来,俯身对无萧低语了几句。也顾不得失仪,牵了沈徽缕的手便匆匆向后退去。
      到了无人的静谧之处,徽仪才松了口气,抚了抚方才走地有些喘息的胸口,道:“小缕,你不知道很危险吗?要见也要等夜宴结束之后啊。”
      沈徽缕宁静地笑着,温柔的语气熟悉非常:“姐姐这不是出来了吗?郡主大人的意思谁敢反驳啊?”
      徽仪“扑哧”一笑,道:“连你也来编派我?”
      沈徽缕笑得一脸无辜,道:“怎么敢呢?只是觉得让姐姐早点见到我,姐姐会更高兴。”
      “我看你比我厉害多了。”徽仪伸手轻敲他的额头,笑骂道,“我是你姐姐,没大没小。”和小缕一起的时候,总是她最自由放松的时刻,可以不用担心有任何的阴谋暗算,可以大声地笑,大声地说话,无论如何,小缕都是她最亲爱的弟弟。
      沈徽缕温柔的微笑触动了徽仪内心深处的温情,她凝视着弟弟熟悉而又渐显成熟的脸,心中柔软异常。
      “姐姐。”沈徽缕静静道,“这一年的会试我会参加,若考取了功名,姐姐可愿与我同住?”
      徽仪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眸中含笑道:“那是当然。小缕那么聪明,姐姐相信你一定可以做到的。”沈徽缕向来都是她唯一的骄傲。
      沈徽缕还未回答,徽仪又急道:“你最近过得好不好?我不在,谁照顾你呢?”
      沈徽缕无奈道:“姐姐你问慢些。我什么都好,好得不能再好了。”
      “抱歉,”徽仪有些愧疚,“小缕,我没和你说清楚就进了宫。”
      “不用介意,我也没怪过姐姐,直到现在我才知道,”沈徽缕略带着惆怅地道。徽仪惑然看着他。
      沈徽缕淡然若水:“姐姐烧糊的饭菜,是我所吃过最好吃的饭菜。”他眉目温娴,如女子般安静儒雅。
      徽仪不禁红了眼眶,她伸手摸了摸小缕的额头,郑重道:“小缕,你知不知道?从我六岁的时候,我就对自己说,即便是不要我自己的生命,我也要护你周全。小缕,就算过了十多年,我的想法也从未改变。我绝对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
      “可是姐姐。”沈徽缕显得有些悲伤的面容愈加清晰,“有些事情的伤害,永远都无法弥补。”
      “小缕。”徽仪不禁低唤了一声,这还是多年后,他们姐弟第一次谈及那场痛彻心扉的灭门。
      “姐姐,我希望从此你可以放手,把一切都交给我。”沈徽缕蓦然抬首,温柔凝视徽仪。
      徽仪惊愕,缓缓道:“小缕,你和我不同。因为父母,因为哥哥,我的人生已经不能重新来过。可是我一定要让你幸福。小缕,你不该被悲伤所束缚,你应该像飞鸟一样自由,如今的朝野便是你的舞台,你可以纵情施展你的才华,你的抱负。”
      徽仪一字一句,认真地道:“你必不会同我一样。”
      沈徽缕默默道:“姐姐,你知道吗?我常常想,如果是大哥,你会不会活得不那么累?如果当初死的是我,你会不会也那么难过?”
      “小缕。”徽仪震惊,随即又微微苦笑。他们多么相似啊,连心中的伤疤都那么相像。
      “不。你相信我,即便是哥哥在,也无法改变任何的事实。小缕,只有我们两个人,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啊。”徽仪的声音带了些哽咽。
      “那么姐姐,也请你相信我。不要再涉足朝野上的事情,我会用我自己的力量来重振沈氏一门。”沈徽缕悲悯的笑容一如寻常,却在不经意间显露出了刀锋般的凌厉。
      “我记得,一直都记得,姐姐你对我说的每一句话。”沈徽缕凝视着远处,“我们所承受的痛苦,他们要加倍偿还。”
      徽仪陡然间一震,她忽然觉得面前的小缕,不再是她所熟识的温柔、又带着些腼腆的少年了,而是一点一滴地变得陌生起来。
      她无奈地笑着,心中涩涩的。曾几何时,她在父母面前立下一生的誓言,不惜一切代价也要保护小缕。然而天意弄人,他们相互遵守着彼此的诺言,却在岁月的流驶间转为一份伤人伤己的执着。
      徽仪长叹一声,她知道他们再就此谈论下去也不会有任何结果。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小缕的个性,是和她一样的固执啊。
      沈徽缕沉默半晌,才道:“姐姐保重。”
      “你要走?”徽仪猛然惊醒。
      沈徽缕干净的笑容隐着几分无奈,道:“宴会快结束了,我毕竟是假扮成王爷的侍从进宫的,离开太久,反会惹人怀疑。”
      徽仪略一沉吟,道:“你要小心。”
      沈徽缕温暖一笑,向前走了几步,忽又停住了脚步,转身突兀地道:“姐姐,你想清楚了吗?”
      “什么?”徽仪不明就里,随口回答。
      “你真的要选择青王吗?”沈徽缕浅笑着的双眸中含了一丝凝重,“姐姐,恕我直言,他并不适合你。”
      徽仪微怔,苦笑道:“是吗?”她抬首看着沈徽缕道:“感情的事,没有合适不合适,说实在了,就是不可理喻。”
      沈徽缕道:“也许你是对的。姐姐,我还是想提醒你。他也许的确真的爱你,但只要涉及到权势和地位,一切都会不同,我们毕竟不是生活在传奇之中。”
      “我明白,小缕,我从来都很清醒,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徽仪坚定地回答,她亦从不会轻易放弃抓在手中的东西。
      “那么姐姐,祝你幸福。”沈徽缕微笑着转身,白色的衣袍被风吹起,不似人间。
      徽仪怅然若失地注视着他离去的背影,良久才回首看着来时的路,月光洒了一地,仿佛把一切过往都遮掩住了。
      身后略带凉意的手覆上了她的眼睛,徽仪试探地问了一句:“王爷?”
      承光延低低问道:“你相信他吗,我会离你而去?”
      徽仪也伸手握住他的手,闭着眼睛道:“那要看你的表现了。”她的语气微微有些调皮。
      承光延反手紧握徽仪的手,道:“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所以,我相信你,也相信他,小缕是为我好。”徽仪仰头微微笑着。她有些担心承光延会因为小缕的话而对他心存芥蒂,若是他们两人为敌的话,她又该如何自处?
      承光延了然一笑,将她拥进怀中。徽仪埋首在他胸口,知他并不放在心上,不禁微红了脸颊。安心的气息包围着她,仿佛多年前同样怀抱着她的哥哥,自己也有多少年没有这么坦然和平和了?
      静静拥抱了一会,徽仪才抬起头,道:“多谢你席间帮我。”
      “举手之劳而已。”承光延淡淡地一带而过。
      “不。我本就不懂朝政,那些大道理都是太后前一夜教给我的,岳端宁若是再追问下去,只怕我要被揭穿了。”徽仪有些窘迫。
      “我还以为你镇定自若呢。”承光延失笑道,“不过,帝王选择者是这么好冒充的吗?这样的事你也敢做?”
      徽仪抿嘴一笑道:“既然如今所有人都承认我这个帝王选择者,再加上皇上和太后的首肯,那就可信多了。那么即使真正的帝王选择者出现,所谓先入为主,百姓自然是信我。再者,我来自民间,更多了几分亲厚感,不是吗?”
      承光延伸手将她耳边的散发并入耳后,道:“难怪你这样有恃无恐。”
      徽仪慧黠地笑道:“既然帮我解了围,有件礼物送你,要不要?”她眉色青青,眼波温柔,犹如初冬的白雪。
      承光延扬了扬眉:“这样的好事,怎么会不要?”
      徽仪莞尔,轻声道:“虽然有负慕弦所托,但这是我为你准备的礼物,她该不会怨我吧。”
      承光延似是明白了她要做什么,倏然放开手,徽仪一个旋步从他怀中跳脱,裙摆飞扬起来,交织成一个美丽的弧线。
      她扬袖而起,足尖飞转,淡绿色的衣裙在黑夜中宛如一朵纯净的浮萍。翩若惊鸿,矫若游龙,黑色的长发随风散成一片奇葩,发间的步摇玲珑作响,清澈婉转。
      她蓦然想起慕弦的微笑,美丽依然,想起她的身姿,想起她的笑语嫣然,不由脱口唱道:“秋风萧瑟天气凉,草木摇落露为霜。群燕辞归雁南翔,念君客游思断肠。慊慊思归恋故乡,君何淹留寄他方?”
      她眼角隐隐含泪,黑眸飞扬,旋转而起的淡绿衣衫飘飘而举,犹似霓裳羽衣,满身的翠华陡然间闪耀出夺目的光彩,衣上、发间、手腕上,清脆的声响宛如童年时的纯真笑声。
      “贱妾茕茕守空房,忧来思君不敢忘,不觉泪下沾衣裳。”
      她灵动温婉的歌喉将乐曲唱得犹加缠绵。衣袖上的墨绿丝带临风飞舞,缠绕为一抹微云。
      “援琴鸣弦发清商,短歌微吟不能长。明月皎皎照我床,星汉西流夜未央。” 她念及过去种种,不禁潸然泪下,犹是玉容寂寞泪阑干,梨花一枝春带雨。满面的泪痕带着淡淡的幽思。
      唱到动情之处,她广袖飞花,宛如清扬,云鬓花颜尽皆怆然。一袭长袖为君舞,舞尽平生相思意。
      随着衣裙的蹁飞,她低低吟唱道:“牵牛织女遥相望,尔独何辜限河梁?”颊边泪水未尽,楚楚动人。
      承光延几步向前,紧握她的手,道:“何必要唱这般凄凉的曲子。”
      “光延,我想慕弦,我想爹娘,我想哥哥。”徽仪紧紧抓住他的衣袖,失声哭道,“我真的好想好想他们。”
      承光延用尽所有的力气抱紧她,轻声道:“别哭啊,他们在天上看着你呢。你不知道吗?你笑起来,是最漂亮的。”
      徽仪哽咽道:“为什么?为什么所有的好人都不会长命,为什么偏偏是我会失去这么多的亲人?”
      “所以,你绝对不能让他们失望。你要记得,你所有失去的亲人们都在看着你,在星空下温柔注视着你。如果他们爱你,如同你那样深地爱着他们,就绝不希望你伤心难过。”承光延轻抚她的脸颊,道:“一个人,最重要就是,活下去。所以好好活下去,这是他们的,也是我的请求。”
      徽仪颤了颤手,用力点点头,恨道:“我要所有伤害过我的人加倍偿还,难道我的亲人就该死吗?只因为不反抗,所以人命就是这样轻贱的吗?我绝不饶恕,绝对不会原谅。绝不!”
      泪水顺着她的眼眶悄无声息地滑下,渗进口中,酸涩的感觉令人愈加悲伤.她渐渐跪倒在地上,秋草早已枯尽,就像曲终人散之后终究要各自散落天涯,甚至天人永隔,她情何以堪啊?
      承光延抚摩着她的长发,柔声道:“不管怎么样,我都在你身边。”
      徽仪环住他的腰,咬住嘴唇,但仍有低低的抽泣声从她唇角逸出。沉寂了许久,蓦地她抬起头,满面泪痕的脸上是最灿烂的笑颜,明丽如初。
      她清晰地从口中说出每一个字:“就算失去所有,我也绝不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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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某青对这一章,很不满意..找时间再修改....各位亲爱的给点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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