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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夜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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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初七,冯太后生辰,经过了半年的准备,宫中尽是一片喜庆之色,琉璃灯换下了所有陈旧的宫灯,光彩华丽,琳琅的彩饰缀满了门栏,处处金光闪耀,无不显示着今日的奢华与隆重。
采蘩本不爱热闹,便自请留守书阁。徽仪带了雪莞一同进了寿宴。雪莞不过才是个十三岁的孩子,天真活泼,有着宫中女子没有的生机与活力,也难怪会被派到书阁来。徽仪微微感到沉重,残酷的深宫,天真的孩子怎么活下去?如此,才会到书阁这样僻冷的地方来吧。好在雪莞也足够纯真,只是单纯地喜欢这个充满着书香之气的地方。
无知也算是一种福气吧。
徽仪又低头细细思量起今夜的计划来,如采蘩所说,这夜宴会异于寻常的热闹。
她轻声叮嘱雪莞道:“等看完了热闹就自己回书阁,知道吗?”
雪莞笑点点头道:“沈姐姐放心,我认得路。”
徽仪笑着摸了摸她的头,缓步而去。
宴会进行到一半,岳端宁方姗姗来迟,他向太后和皇上行礼道:“端宁可要向皇上和太后请罪了,公务繁忙,来迟来迟,当自罚了。”
众臣俱惊,他面对皇上和太后竟也未行君臣之礼,委实狂妄。
承景渊仿若未闻宴下的窃窃私语,只温和地笑了笑道:“无妨,母后也是宽容之人,更何况世子是为我梦迦做事,怎会怨怪世子?”
冯太后盛装优雅,看上去竟也只有三十多岁的样子,明眸皓齿,风情无限,她白皙如玉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子,并不答话,而众臣亦不敢随意接口,一时席间只余了那拙重的敲击之声,一声一声地响着。
似是存心压制岳端宁的气势,出神了许久,冯太后才回首嫣然笑道:“皇上说得不错,本宫怎么会责怪一个为国效力的好男儿呢?”
岳端宁神色微变,俊朗的脸上唳气未尽,也只道:“多谢娘娘和皇上宽恕。”
入座之后,歌舞宴宴,气氛却与之前大不相同。舞女多情,时时有淡淡的香气在鼻间萦绕,衣袂翻飞,杨柳般的要伎轻巧地舞动着,别有一番风情。
岳端宁只漫不经心看了一眼便道:“久闻七公主身姿清妙,今日未曾见识到,真是憾事哪。”
冯太后神色一冷,又自制笑道:“世子说的不错,这些庸脂俗粉,至多只能学得飞燕合德舞姿的几分而已。至于湄儿,身体过于娇弱,只怕也无力一展舞技了。”
岳端宁接口道:“端宁日后欣赏的机会也未必没有,娘娘莫谦。”
冯太后还未回答,便听席下有人道:“岳世子只愿看美人,而不愿饮美酒么?可惜可惜。”
岳端宁冷然抬首,却见承昭元似笑非笑地向他摇了摇手中的酒杯。
岳端宁脸上浮起笑意,笑道:“原来是尧王爷,尧王爷不羁的美名早名闻天下,今日一见,果然不是虚名。”
“且乐杯中物,何论世上名?”承昭元将酒一饮而尽,复又懒懒地斜支着身子。
冯太后注视着自己的儿子,忽地笑起来道:“昭元说得不错,世子何必太计较。本宫今日倒有一件喜事要公布。”
群臣侧目,只见冯太后含笑道:“本宫的姐姐为帝师沈祈之妻,如今,本宫寻得姐姐之女,接进宫来,皇儿也愿给她封号呢。”
岳端宁猛然抬头,神色极为难看:“娘娘莫不是高兴糊涂了?沈祈是罪臣,其女如何能得封号?”
“不错,罪臣之女是不行,那么以本宫侄女的身份呢?”冯太后悠然反驳,成竹在胸。
“母后也想找个人伴着么?”承景渊笑如春风,“不妨让儿臣也见见这位姑娘吧。”
冯太后扫视一眼,笑道:“皇儿愿给她什么封号呢?”
承景渊略一思索道:“总要让儿臣见一见吧?”
冯太后颔首道:“的确是本宫疏忽了。”说罢她抬手击掌三声,三声之后,竟全场悄然无声。
静寂了半晌,乐声骤响,岳端宁凝眸而看,不禁一怔。
璀然的灯火中,徽仪分花拂柳而来,神色淡泊,双眉弯弯,唇边清雅的微笑惊艳到了极至,淡绿色的长裙似是被春日里茵茵的绿草,流动着绝代的风华,她整个人几乎是清秀与妖媚的结合,既有着少女的天真烂漫,又饱含艳色,名花倾国,也不过是如此了。
徽仪俯身行礼,柔声道:“沈徽仪见过太后娘娘,见过皇上。”她刻意轻声细语,更显声音柔媚酥软。
承景渊微微一笑道:“果然颇有母后的风范。”
冯太后亦含笑看向岳端宁道:“世子还有何异议吗?”
岳端宁神色冷漠,恢复如常,道:“娘娘的侄女的确是人间绝色,但若因此就赐予封号的话,恐怕天下不服啊。外戚干政一说历来都是禁忌。”
冯太后冷然看着他,唇边却含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她嫣红的嘴唇微微一动,道:“如果是帝王选择者呢?”
整个宴会都安静下来,帝王选择者,这五个字拥有绝对的威信。存在帝王选择者是梦迦王朝的惯例,每一位君主,都必须得到帝王选择者的肯定,否则,天下动乱,皇位易主。
正是因为帝王选择者和君王之间的平衡才维持了梦迦王朝百年来的繁盛。
岳端宁几乎要将手中的酒杯握碎了,他冷笑一声道:“帝王选择者历来是男子,娘娘要如何令百姓信服这样一个弱女子呢?”
徽仪了然轻笑,双眉微挑,一字一句道:“因为我就是帝王选择者,从不需要理由。”
岳端宁紧盯着她的眼睛,又道:“既然帝王选择者是为天下请命的人,我倒有一个问题要请教。”
“世子请说。”徽仪淡淡一笑,眉宇间傲气顿现。
“说天下,道天下,那么何为天下?”岳端宁立起身,神色肃然。
“天下从不是一个人的天下,而是所有百姓的天下,这也正是帝王选择者存在的理由。”徽仪高扬起头,心中百感交集,这也正是父亲所信奉的,君为民而主。
“沈小姐,如你所说,皇帝还有存在的理由么?你这个帝王选择者又有何存在的意义?”岳端宁霍然站起。
“民为水,君为舟。若无君,要水何用?若无水,要舟何用?”徽仪自信地回答,这一刻她毫不掩饰自己的锋芒,威慑群臣,这也正是冯太后要她做到的。
岳端宁再次大笑起来,道:“皇帝亦是由百姓中诞生,改朝换代更是常事,难道舟与水也可互换吗?”
徽仪哑然,正欲回答,却听远处一个冷冷的声音道:“世子如此言论,把皇上置于何地?把太后置于何地?难道不是以下犯上吗?改朝换代一词,只有乱臣贼子当此一说。“
承光延拂袖立起,刀锋般的眼神直逼岳端宁。
群臣哗然,本就对岳端宁狂妄态度不甚赞同的人更是私下暗喜。
岳端宁深吸口气,强压下怒气道:“王爷说的是,端宁受教了。”不用说他这个岳王世子,便是他父亲亲自前来,也要对青王忌惮三分。
“无妨,不提便是了,想来世子也是一时失言。”冯太后莞尔一笑,风华绝代,“本宫和皇上自不会在意。”
徽仪暗中松了口气,神色却依旧不变,镇定自若,眸中含了几分笑意,盈盈如秋波。
“那么诸卿对此,也是没有意见了?”承景渊温和的笑容霎时将冷凝的气氛化解了,仿佛他的声音天生便有温润人心之能。
“是。”席下喏喏之声不绝。一个是当朝太后,一个是权倾朝野的王爷,何人感掠之锋芒?而承景渊甫一开口,更令他们不敢反驳。
“那么封号,也当由本宫来取。”冯太后掩唇一笑,得意至极,道,“徽仪身姿曼妙,如月光华,而古有‘染浊则为浊,染清则为清’之说,本宫取一‘染’字,意其脱俗于尘,清绝秀美。皇儿觉得如何?”
“甚好。”承景渊颔首,“前日里儿臣正赏读《彖》,其间曰:“颐,贞吉”,养正则吉也。“观颐”,观其所养也。不如第二个字就取‘颐’。”
冯太后也道:“就如皇儿所言吧。”说罢便用目光示意徽仪。
承景渊暖然笑道:“朕便封沈小姐为染颐郡主,赐居索樱轩。”
徽仪稳稳跪下,泠然谢恩:“谢皇上恩典。”得皇帝和太后分别赐名,在旁人看来,是何等的荣耀?她蓦地抬起头来,正瞧见冯太后对她赞许一笑,竟觉恍如梦幻。
她微笑着转头,傲然看着席下的群臣,如同一个胜利者。悄然无声地,她的目光落在一个淡青色身影上,心中微暖。
似是感受到徽仪的目光,承光延也微微颔首,眸中笑意渐生。
“既然有了身份,郡主该拿出帝王选择者的信物,为天下祈福吧?”岳端宁冷然一笑,挑衅一般看着她。
徽仪唇边勾起一个纯净明朗的笑容,道:“那是自然。”一言既毕,徽仪向前走了几步,扬手吟道:“苍天庇佑,日月同辉,唯我梦迦,千古不绝。”她的声音清澈朗然,掷地有声。
岳端宁直直盯着她的手掌,中心赫然是一柄金色耀眼的匕首,仿佛是一轮新生的太阳在她手心绽放,灼得人眼睛生疼。
所有人都齐齐下跪,高呼道:“愿上天保佑梦迦,千秋万代。”
徽仪灿烂的笑容,与金色的匕首交相辉映,构成绝色的美丽。
岳端宁神色渐渐变了,那是历代帝王选择者的标志,帝王之剑。他注视了良久,终于从眼中溢出淡淡的失望,他陡然间低下了高傲的头:“愿上天保佑梦迦,千秋万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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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局是定了,但是悲喜是很难论定的
至少我会让她有一世是个好结局
最后抱抱MAOMAO,YIYI,紫夜(我想到七夜雪了),我亲爱的王子,三月,叶子,苏,片片,谢谢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