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香》缃绮

3、舞剑华徨

　　今天早上阳光很明媚，小鸟的叽喳声不时传来。我倚在窗前，双手环胸而站，沐浴在清风与阳光中，一种好安静的感觉涌上心头。正想着今天到书房里寻两本书来看看大发时间，忽闻敲门声“小姐，夫人叫奴婢拿了衣物过来。”我朝正在为我整理床铺的侍女点了点头，于是，侍女前去开门。走进来的人是母亲的贴身侍女----玉莲。
　　“小姐，这些衣物是夫人命奴婢拿来的，夫人说她一会儿便会来。”玉莲说着便招呼门外捧衣服的丫头们走了进来。我朝玉莲走去。
　　玉莲，这个女人天生娇倩，可不知道为何会沦落到王府当下人的命。
　　玉莲朝我笑了笑，对我欠了欠身子，说：“小姐，您看有没有特别中意的衣服，若是没有，奴婢便重新换来。”我看了看丫头们捧着的衣裳。五彩绸缎，轻纱薄翼，好精致的刺绣，光滑的面料配上高雅的牡丹绣花，真是无可挑剔。另几个丫头的手中托着首饰和其他挂件。
　　我问道：“为何要如此铺张？”
　　玉莲答道：“小姐可是忘了前些日子的事，王爷后日携夫人及两位小姐到江大将军府上赴宴。夫人想到平日里小姐不爱打扮，衣服少，便命人置办了新的，还特意拿了饰品给小姐，小姐可有看中的？”
　　我这才想起有赴宴一回事。我说道：“把东西放下吧。”于是丫头们把衣物，首饰放在了桌上，我又道：“玉莲姑姑，芸姐姐可也有了新衣服？”玉莲笑着摇了摇头说：“奴婢不知。 ”
　　母亲来了之后，便命下人为我试衣，我嫌烦，便说：“母亲，这些衣服很好看了，别试了吧。”母亲拗不过我，便也罢了。她转过脸对玉莲说：“大小姐那里也命人送去新衣物，有什么不妥的要赶快办好。”玉莲低下了身子，说：“奴婢遵命。”

　　赴宴那天，我到芸的房里，见到正在打扮的她。眉如细柳，眼角微笑，胭脂抹于两颊，眉目间是水粉，侍女们为她将长发梳起，玉石簪子插在发髻上。祖母绿色的耳环吊于两耳下。荷叶裙为下，水袖衣为上，真是多出水芙蓉。
　　“缃绮，别站在哪里，快进来”芸说着，命人微我倒茶水，她笑着走到我身旁，说“怎么还愣着呢”
　　我笑了笑说：“如今王府里可有了仙女了”
　　芸不语，抿嘴而笑，仿佛无数莲花在她周围盛开。
　　“缃绮，快坐下”说着，便把水从侍女手中端下来，放在我面前。“怎么还不换衣服？待会儿父王要催了。”我喝了口茶道：“不知道今天晚上会有什么精彩节目，江将军会不会耍兵器给我们看？”芸说：“你呀，当人家是戏班子呢！若真有什么，去时见了不就知道了。”我笑道：“芸，你长得那么漂亮，我都不敢站在你身边了。”芸微闭双眼而抿嘴淡笑，她慢慢转过头，视线对上 窗台上的一盆文竹。她幽幽地说：“缃绮，你知不知道，这个世间上有一玉女，她将艳压群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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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车停下时已是傍晚，江将军站在大门口迎接我们。免不了一番客套。我和芸各自上前向将军行了礼。江将军笑着对父王说：“端亲王好福气，有两个那么水灵的女儿。”父王笑着拱了拱手道：“哪里，哪里。”然后，便随着一干人等进了将军府。
　　将军府大道是没王府大，可威严依旧。
　　我们一家子和将军一家子正好坐满一个大桌面，下人们不时端上山珍海味，飞禽走兽的。歌舞伎的表演也是轮番上阵。戏子们的舞台离我们有一段距离，当中隔了段水池。明月当空，凉风阵阵，雾气微薄，还真有点水中月的意境。没想到江将军也倒有一番情趣。不过，也没什么有趣的。我看了看芸，她兴趣正浓地看着表演，父王和江将军也谈的甚欢，母亲和将军夫人则在一旁细声说小。无聊阿~
　　我借口说要出去方便一下的机会离开了人群。茅房在哪儿我倒是不关心，就是想出来呼吸新鲜空气。
　　漫无目的地走着走着，眼前出现一小片竹林依水而立，湖边还有几块大的石头。
　　月光柔柔地洒在湖面上，凉风阵阵，耳畔边传来竹林“沙沙”的声音和剑声。剑声？怎么会有剑声呢？我转过身子，慢慢向竹林中走去，隐约看见一处房子亮着灯，于是又走近了几步。屋子越来越清晰，不是下人的房间，可也没有人在门口守着，普通的客房而已。我刚想转身，那剑声又出现了。寻声而去，见有一人，沿湖而舞动，手中拿着长剑。
　　如同月光在为他伴奏，一招一式是那么干净利落，素色长跑在风中飘荡，墨发在风中恣意散乱。
　　我一直以为会武的人都很粗野，每想到也有人会那么好看的。他突然俯身将剑伸入湖中，抽剑时，带出了一连水，然后，我就成了落汤鸡。他是故意的！他早就察觉出林中有人窥视了！
　　“哈哈哈哈哈，”他爽朗地笑出声来，“还不出来的话就要成落水狗了。”
　　我撇了撇嘴，慢慢地从林中走出来。
　　见到我，他倒是一愣，估摸着没想到竟是个女的，还是个小丫头！走近了看他，比先前看得还要风姿卓越，他的个子比我高许多，手中拿剑挺胸而立。我看了他很久，发现他的眼睛在笑。呼地一下，我脸红了。恩。。。。他肯定是发现我眼睛盯着他瞧了。
　　没面子。。。。。。。
　　“你是谁呀？”他柔柔地问我。
　　“我。。。。我不小心走到这里的，我。。。我听到有人舞剑的声音就过来看看，然后。。。。”我支支吾吾了老半天，也没说出完整地话来。他却一脸的温柔。
　　“你是端亲王府的人？”他问我。
　　“是的，你是江将军家的人？”我顺便也问了一下。
　　“哈，没错。我叫江澄，今年十六，你呢？”他一边问我，一边拽起我的手往那个亮着灯的屋子走，“别怕，我带你进去吧刚才泼你的水擦干，今天风大，会受寒的。”
　　我一点儿都不讨厌这个人拽我的手，反而有种很安全的感觉。
　　走进屋里，我笑着告诉他：“我叫安缃绮，今年十二”
　　“缃绮吗？诺，擦一擦吧。”说这，递了一块干净的白布给我。
　　我一边擦，一边打量这个房间。布置简洁，左手边是张大床，四周是青纱幔帐，右手边靠窗下是一张书桌，桌角上放着他刚刚使用过的剑。
　　“这个房间是我练功时才用的，平日我不住这里”他见我东张西望，嘴角带笑地解释给我听。
　　“噢……”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扯了扯布，头发还有电湿。对了，他刚才说他叫江澄……
　　“你是端亲王的二女儿？”他背对着我脱下了外衣，露出背脊。刷地一下，我的脸通红。我从来没看见过男人脱衣服。我连忙转过身子，说：“嗯，他们在前面呢，我觉得无聊才出来的。”然后沉默了一会儿……
　　不知道江澄有没有换好衣服，我偷偷转过身打量了他一眼，他正玩味地看着我。见我转身，对我暖暖一笑。
　　“我不太喜欢权贵间的走动宴席，到我的水榭里去坐坐？ ”他说着，拿起剑，看了看我又道“反正你也无事，我们两个闲人正好凑一块儿”
　　“嗯”我笑着点了点头。对于第一次见面男子的邀请，我竟不反感，我觉得这个人会在将来的某一时刻成为我生命中重要的一部分。
　　他的水榭要绕出将军府，很像“世外桃源”的感觉。四周环水而建，在天都，这个地方真的是很稀奇。
　　水榭处没有下人，江澄说就他一个人住。他笑了笑，说：“我是江将军的幼子。”噢……看来将军夫妇是很疼这个“宝贝”的了。
　　他又一个很大的书房，布置得很典雅，不像一个习武的人的房间。比我的书房还要好看。就连进贡的透明秀竹窗帘子他都有！
　　嫉妒中……我也喜欢…………
　　书架全部靠墙，使上好的水杉木做的架子。靠墙处有一张红枣木的几案，上面放着文房四宝和一些纸张，离桌子不远处，有一张香妃塌，估摸着是懒得回房睡时就睡在这儿了。
　　“想什么呢？”江澄见我发呆，捅了捅我。
　　“我嫌你书房真好看”我不假思索地说出了实话“不过，就是空了点，好像少了点什么”
　　他看了看我，笑了笑说“去游湖吧”然后带着酒和一包糕点，拉着我就走了。
　　月亮早就跳上了头顶，湖面上，凉意浓浓。他倒了杯酒给我，我没喝过酒，不过，现在我真的想破一次戒，因为这酒实在香！我喝了一小口，觉得身体暖和多了。
　　“你们这些皇族小姐到了年龄是不是都会进宫选秀？”他好笑地看了我一眼。
　　“是啊！姐姐明年就要进宫乐。我数数日子，也就剩三四年轮到我了”我有点泄气。因为皇城里的一切对我而言都是陌生的，那个主宰天下的皇帝是什么样的人我都不知道。其实有时老百姓的命还比我们好一些。
　　“那你呢？出仕之后想做什么？”我问他
　　他喝了口酒，摇摇头道“没想过”
　　“我们这些人的命运总是会沿着规定的路线走下去的。”我轻叹了口气，想到了姨母的女儿如今正在宫里，还不知未来是福是祸。
　　“缃绮，你不像个十二岁的小姑娘”江澄倚在船边，笑看着我。
　　我晕了，不像小姑娘？
　　“那我像什么？我还没长大，也没缺胳膊少腿的”我撅起了嘴。
　　他把脸凑近我，放大几倍的他的脸更显英俊。真是世上少有的美男。他眯着眼对我说“不告诉你”然后又灌下一口酒。
　　“哼~ 不说就不说”我拿起了一块小小的桂花糕放在嘴中咀嚼。
　　“你武功怎么那么好？”我问他
　　“大将军的儿子怎么可以不胜武力？怎么，羡慕了？”他笑倪着我。
　　“才不呢！男子可以做的事，女子也可以做，只不过……没机会……”我后半句说得特别轻。
　　“那我教你？”江澄问我
　　我抬起头，望着他，估计他被我“闪闪发亮”的眼睛给吓着了，愣了会儿，哈哈大笑起来，“好，以后教你使剑。”
　　我点了点头，温柔地朝他笑了笑
　　耶~有机会学武功了。
　　然后，我们两人便静坐着，任尔东西南北风的意思了。直到江澄唤了我。
　　“差不多该送你回去了”他笑看着我，“你听，这是最后一出戏了”
　　我寻声望去，果然，可以隐约看到戏台子。
　　江澄说着，划起了船，“放心，很快会把你送回去的，等不及回家了吧，小姑娘？”
　　我嗔了他一眼，心想，我还就是一小姑娘！

　　船靠了岸，他带我走过一道门，再穿过一方池塘，便到了将军府内。哎……这将军府的结构也太复杂了吧！我乖乖地沿着江澄指的路往回走。我一回头，看见他站在原地。我一挥手，大声地说“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他一愣，也朝我挥手，大声回答“记住了”

　　回到王府的都大半夜了，我累得浑身发软，好在今晚儿遇到了江澄，否则真的会很难打发这个夜晚的。我梳洗罢，一进屋，倒头就睡，很快进入了梦乡……

　　以后的日子也就日复一日地过去，我每天练字的习惯依旧不改。转眼第二年的冬天来临了。自将军府一别后，我都两年没见过江澄了。这家伙，准是忘了当年答应我的事了。心中气不过，便在纸上画了只乌龟，还写上“王八”二字，算是解恨。姐姐原本去年要选秀的，可身子不适，硬是拖到今年才去的，我想，她这么个美人儿皇上见了一定欢喜。可谁想到，第二轮就给刷了下来，原因是皇帝那个好弟弟看上我姐姐，要了去当侧妃。看上去我那个王爷姐夫还是很疼我姐姐的。忘了提了，皇帝的弟弟，也就是我现在的姐夫，叫安建康，益王爷。算算日子，我今年也十四了，明年开春就要进宫选秀去了。
　　我伸了个懒腰，隔下笔，走到窗前，观看今年的第一场大雪的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