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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章十八 被遗忘的亡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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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把抱起纲吉以最快的速度返回旅馆,阿诺德望了一眼竭力抑制痛苦的人吩咐留守在旅馆的部下去请医生,靠墙倚在一边他细细回顾着泽田纲吉进入Samle前后的种种表现。思索许久,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迹象,何况,那么强大的人也应该不会中那些垃圾的低级陷阱。
那,究竟是为什么?
闭眼凝神猜测着纲吉昏迷的原因,耳边急促的呼吸声多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紧接着便是门锁咬合的声音。阿诺德连眼也没有睁冷声道:“床上的人!”
一群人一怔然后看了眼床上蜷成虾子状的人明白了云守的意思,匆匆放下急诊箱开始仔细地检查纲吉的身体。一刻钟下来,经验丰富的医生们都皱紧了眉头,众人不约而同聚到一起。
耳边传来不间断的低低的讨论声,阿诺德不耐烦的转着手铐。他的耐性已经被眼前支支吾吾的家伙们磨光了,这么长时间,还没看出是哪里出了问题?
“喂,我说,还没好吗?”
阿诺德随手甩出一只手铐,一排名贵的瓷器悲鸣一声化作了碎片。床边窃窃私语的医生们因这纯粹的杀气抖了几抖,有人悄悄抹了抹头上的冷汗,大家推推搡搡谁也不愿意开口去惹这尊煞神。
“哼,同样的话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这……”
“唔……”纲吉瑟缩着蜷成一团,下意识咬唇压制着即将脱口呻吟。
“走开!”
快步走上前去,站在床边的几名医生自觉地让出一条路。阿诺德坐在纲吉身边摸了摸他布满汗水的额头,一双凌厉的蓝眸紧盯着纲吉通红的脸颊。少年紧咬的唇瓣不断渗出细密的血珠,眉宇间无不透出痛苦难耐的神色。取下覆在纲吉额头上的毛巾放在沁凉的水里,拧干净后又将它重新放回他头上。
“说,他怎么了?”
猛地站起身随手揪住一个人的衣领,冷漠的声音平静如常,只是那双凤眼越发的深邃,似乎下一秒就会爆发一样。除了被云守抓着的人,其余的医生都不著痕迹的后退想要远离暴风的中心。
“这、这……可、可能是着凉了,所、所以,现在、在发……热……”
“可能?发热?你看他的样子像吗?”阿诺德眯眼冷笑,指关节不觉发出咔咔的响声,医生被勒紧了脖子顿时涨红了脸。
“这……”
医生一手摸索着狠狠拧着自己的大腿,企图用疼痛提醒自己千万不要在这风尖浪头上胡言乱语。他们也知道这位少年的样子怎么看也不不会是着凉发热之类的病,可是,他的身体机能一切正常,他们也不知道原因啊。
如果真要说,他们倒认为这位少年只是在做噩梦。皱着一张苦瓜脸,医生试图寻找其他的理由来说服极度暴怒的云守。
阿诺德锐利的眸光扫视过不远处颤巍巍的人,挥了挥手,冷声道:“走吧!”
“是、是!”医生们背着药箱匆匆离去,生怕慢一步就会成为手铐下的亡魂。
房间重新恢复先前的寂静,静到只能听到少年不断沉重的喘气声以及偶尔溢出唇角的痛苦呻吟。阿诺德重新坐下轻轻拨开纲吉额前的碎发,指尖小心地划过发红的脸颊。片刻迟疑,他拿起湿凉的毛巾不断擦拭纲吉的脸颊和脖颈处。
“泽田纲吉,违犯法纪可是要被拷杀的!”
夕阳渐沉,淡色的月光洒满一室的银华,冷风吹过,留下一片沁人心脾的寒意。阿诺德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遥望那片夜空,黑暗无尽的延绵着,静悄悄的。
行走的路途,似乎有什么变得不一样了,追寻许久也找不到原因,这种感觉让他很不爽。已经很乱的局势多出两个莫名其妙的人,就算不知道他们的身份也能肯定和最近的暴乱脱不了干系。眸光一闪而过的锋锐,阿诺德靠着冰冷的玻璃攥紧了指尖,脑海渐渐回想起两月前被Giotto摧毁的艾伯特家族的首领。
那是何等精明的首领,历经无数风雨踏过无数尸骸,若背后没有强硬的后台他怎么敢背叛彭格列?只是,那老狐狸千算万算还是低估了草食动物的手段,赔上了自己不说还搭上了一生的心血。
抬眼扫过沉睡的纲吉,阿诺德关上窗户离开的房间。
当门锁咬合的声音在上空飘起时,躺在床上的少年蓦然张开了眼帘,平静无澜的眼底划过一层薄薄的光芒,褐色的瞳仁被染成了大空的金橙色。彭格列齿轮从纲吉被褪下的衣服中飞出飘在他的胸前,伴随着蓝宝石透出的炫目的金橙色,纲吉的身体缓缓离开床铺浮在半空中。
光芒闪耀着越来越来大,只听一声尖锐的鸣声,大空火焰飞逝而出勾勒出大空Arcobaleno的印记将纲吉包围其中,璀璨的火花照亮了黑夜却无人察觉。
梦境中,耳边回旋着剧烈的心跳声,长靴敲击地面的声音在无垠的空间里交叠回荡。奔跑,奔跑,这是纲吉现在唯一能做的事。
好黑,好暗,为什么跑不出这片黑暗?
胸口传来闷痛的窒息感,稀薄的空气让纲吉的呼吸频率不断加快,涔涔的汗水粘湿了发丝。
“痛、痛,唔……”
脚下不稳,身体狠狠摔在冷硬的地板上,纲吉努力支着地板撑起身子。指尖颤颤巍巍按上发痛的脖颈,明明没有伤口却可以感觉到利器撕裂喉管的辣痛。大脑昏昏沉沉,紧绷的神经承受着越来越密集的锐痛。
——求求你,救救他……
又是这个声音,又是这句话,究竟要他救谁?究竟为什么找上他?
纲吉努力地张着嘴,断断续续的询问从喉间溢出:“你、你……是……谁?”
——求求你,救救他!
呼声一声叠着一声,清亮的女音炸得纲吉头脑发痛,指尖揪着衣服的力道不断加重,黏满汗水的皱巴巴面料丝毫看不出这是价格不菲的名贵外套。
为什么……不肯告诉他?你是谁,他又是谁?
身子一软,纲吉趴在了地上。模糊间,耳边传来细碎的声响,轻柔的,悲伤的,如低低的泣诉。深吸几口气,他费力地睁开一只眼睛。
只见空气中流溢着金橙色的光华,如丝带一般的流光在自己周身旋转沉浮,气流划破空气发出嘶嘶的响声,鬼魅妖娆。
忽而,光芒渐渐旋地而起聚拢形成一个巨大的球体,飓风撕裂长空的巨响让纲吉的耳朵发出蜂鸣声。身体的疼痛渐渐消失,就连呼吸也畅快了许多。双手撑着地面奋力一跃,纲吉远离暴风的中心。
站在远处,褐色长发凌乱飞舞,衣物上的银制饰物碰撞着发出愈加密集的声音。褐眸泛着冷光望向愈涨愈大的球体,轻灵而满含压迫的声音响彻长空。
“你是谁?为什么要缠上我?”
——求求你,救救他!
“这句话你已经说了很多次了,告诉我,他是谁?”
——求求你……
已经……没有自己的意识了吗?仅凭着执念依附在自己身上,认为自己一定会帮她?
一声尖锐的爆鸣声,光芒四散竟化作凄红的如血一般的雨滴。血雨淅淅沥沥渐渐化作一阵轻烟,淡红色的雾气变幻着抽拉出如丝一般的花瓣。漫天的花丝铺满地面,犹如鲜血所铺成的地毯——火照之路。
伸出手,纲吉让轻盈的花丝落在掌心。
曼珠沙华——轰轰烈烈的开放,轰轰烈烈的爱,即便是死亡也永远相念相思,刻骨铭心的爱……
纲吉伸出握着花丝的手,握拳,念道:“以吾之魂,血泣之印,汝所珍爱之人,吾竭尽全力,必当守护!”
“谢谢你!”
清风吹带起花丝连接出一条路,纲吉随着指引的方向向前奔去,星点的光芒在眼前逐渐放大。身体一沉,张开眼便是熟悉的天花板。掌心莫名多出一个硌人的触感,纲吉不用看也知道是什么。
侧身看着窗外明媚的阳光,纲吉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想起身却浑身使不上力气。
“醒了?”
耳边传来淡漠清冷的音线,纲吉微微转身看到了一脸疲倦的阿诺德。沙哑着声音问道:“现、现在……什……么时候?”
“第二天清晨,你睡了整整一天!”拿起枕头垫在纲吉身后,阿诺德坐在床边用勺子舀了一口粥放在他嘴边,命令道:“吃掉!”
“呃,我自己来吧!”
“你确定你不会把粥洒掉?”
“还是算了!”纲吉张开嘴咬住勺子,用力的将粥吞下去。他真的很饿,浑身的力气都用去对抗执念了。若是还没从那密闭空间出来,估计自己就可以永远躺在那里休息了。但是,那样急切的呼唤还是第一次见到,那孩子身上发生过什么?
褐眸隐隐约约闪过一丝炙人的冷光,纲吉紧了紧指节捏紧了彭格列齿轮。阿诺德触及到那抹凌厉的光芒后,心脏似被人捏紧一般窒息,那神采分明是触到首领底线才会有的冷怒。一手将热粥送到纲吉嘴边,他淡淡问道:“为什么会突然昏倒?”
平缓的提问又狠又准地直捣问题的核心,纲吉抖了一下掩唇咳嗽着,剧烈起伏的胸腔震得内脏生疼生疼。阿诺德递过一杯水,顺便帮他拍着后背。一饮而尽,纲吉盯着左手腕开始发呆。
“泽田纲吉?!”阿诺德微微提高音量,俊颜布满阴霾。
“抱歉,刚才在想事情!”略一迟疑,纲吉将左手递在阿诺德眼前,那精心勾勒成的绯色的曼珠沙华盈满了阿诺德冰蓝色的眸子。
“这是契约,是只有达成我所设定条件之人才能缔结的誓言!一旦交换契约,则必须达成他所有的心愿。只是,这个誓约只适于逝者!一进入Samle,我就被人缠上了,但没想到这个契约还适用于死亡遗留的执念!”
“什么意思?”
沉吟一声,纲吉翻身下床,右手不着痕迹将大空齿轮塞回裤兜。
“人死后都有灵魂,但那人却没有!它只是主人死亡前遗留于世的一抹执念,只记得内心最渴求的呼唤!我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真的被震撼了!毕竟,无论是多么执着的念想也会在时光的磨石下消失殆尽。明明连自己是谁都忘记了,她却以执念做到了用整个灵魂呼唤我!”说到最后,纲吉的眼眸浮上淡淡的忧伤。
“阿诺德,你说那是怎样的感情竟让那份执念持续至今?”
不明白徘徊在心底的亲和感是怎么回事,纲吉只感觉那名少女一定等了许久许久,久到足以让所有人忘记她。
阳光透过浓郁的绿叶模糊了少年绝美的侧脸,阿诺德眯眼盯着他几乎透明的轮廓分明看出了少年对生命虔诚的吟诵,那是只有经过光阴洗礼的人才会露出的神情。
一个还应该称为少年的人苍老的仿佛看遍世间生死轮回的老者,阿诺德一时也无言以对。沉默着许久,薄唇才缓缓吐出两个字:“笨蛋!”
纲吉侧过头轻轻的笑:“明天再去一次那个地方吧,我有些事想询问那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