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旧人太念》夏末梨花

11、平静之下的名流暗涌

　　第二天刚睡下不久，就听到有人在用力的敲着木门。
　　安抚下惊醒过来大妈的情绪，苏琦提起桌上的油灯谨慎的向门边走去。
　　刚打开门，暴风夹杂着雪片就直往屋里扑，还闯进了一个狼狈的人影。他一个打滚顺势进来后还用力关上了门。
　　苏琦诧异的躲到一边，把煤油灯放到身前探着：“谁？”
　　“是我。”那个衣服上又是泥痕又是血迹的人抬起头，给煤灰糊住的脸上是一双明亮的眼睛。
　　苏琦倒抽一口凉气，差点拿不住手中的油灯：“六爷！”
　　这个狼狈的和乞丐没两样的男人居然是阔别三年的周悠！
　　周悠从地上爬了起来，毫不客气的坐在椅子上粗重的喘息着。
　　看到他这副模样，苏琦连忙把油灯放回桌子上，跑回房间拿了块手绢给他搽脸：“发生什么事了？”
　　“嗯，是件大事。”周悠扒过手绢自顾自的抹去脸上的煤灰：“我饿了。”
　　看来真的饿很了。苏琦从厨房拿出微热的剩饭剩菜，刚放好周悠就狼吞虎咽的吃起来，一点形象都没有。看他虽然饿得半死，但脸色紧绷着冷的吓人，苏琦从来没见过他这个样子，也不敢多说什么。
　　“我刚从东北回来。”
　　还在心里揣测着发生什么事，周悠就开口了。
　　他把风卷残云一样吃得干干净净的碗碟推到一边，慢慢开口：“这段时间我一直在东北，小日本都要把东北三省吞掉了，逃回长沙可废了我不少功夫。”
　　倒着茶的苏琦一惊，热茶烫到了手也没发现：“那张老佛爷他们呢？”
　　“老爷子给流弹打死了，少爷给抓走了。”周悠平静的说道。
　　苏琦轻声惊叫一下：“啊，那……那跟随而去的那些老伙计呢？”
　　“有几个死了，你家去的那个掌事也在里面。”
　　房中传来了一声轻响，大妈披着衣服慢慢走出来。
　　“大妈，来的正好，有个坏消息要告诉你，你家老头……”周悠端着茶还没说完，大妈就打断他话头了。
　　“别说了，我都知道了。”
　　她就像一夜间老了几十岁，本来保养得很好的一张脸灰败许多：“小六，谢谢你把这个消息带给我，让我不再做着无边无际的幻想。”
　　“大妈……”苏琦站起来想说几句话安慰下她，而大妈摆摆手，叹气说：
　　“我早已经接受这件事了，但只是心里还在说老糊涂的不可能就这样死了而已。苏琦，我没事的。”
　　她就出来说了几句话，然后又回去房里了。
　　苏琦听得到隐隐约约传来的哭泣声。
　　回头一看，周悠在勾着冷笑盯着自己：“要听到底发生什么事吗？”
　　“你说。”苏琦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茶，坐在周悠对面。
　　周悠看着茶杯，好像整理了下思绪，才用很平静的语气开始叙述。
　　“其实那时我刚从一个满洲贵族的斗里出来，遇到了回来的张老佛爷那伙人。那时候他们打算乘船回来的，只是日军已经封锁了边界。我和他们都困在一个村子里。我打算潜伏出去，只不过张老佛爷不赞成这个做法，因为他等不起，只好分道扬镳了。然后他们就偷过边界，我亲眼看到老爷子给机关枪打中断气的，最后他儿子张启山和其他几个伙计给日本人抓住送去集中营的。”
　　“那他们现在……”苏琦说不下去了。
　　这是周悠抬头看了她一眼，在忽明忽暗的油灯下眼神幽深得像一匹藏匿的狼：“张启山有办法出来的，我明天北上去接应他，这么多天了，他也该逃出来了。”
　　苏琦吃惊的抬头：“你们早部署好的？”
　　“不是，但我很确定的。”周悠说得很自然，让人生不起反驳的念头。他把冷掉的茶全倒进嘴里，长长的叹息了一声：“长沙很快就要变成一盘散沙了。”
　　两人都没有再说什么，就这样安静的坐着，烛光映在墙上，暧昧亦不容易受伤。
　　远处隐隐约约传来打更的声音，周悠仔细的听了后从地上提起一件事物站了起身，看形状是那把宝贝单刀没错：“我要走了，在这里待这么久传出去对你们这群女人名声不好。”
　　他说的确实没错，只是身条不经大脑就条件反射的抓住他的衣袖。
　　周悠挑眉，看着她不说话。
　　“那个，我……”苏琦咬唇，却不知道怎么接下文。
　　“脏。”周悠说道，然后补了几个字：“我这半个月都没洗澡。”
　　听着他面无表情说出让人抓狂的话，苏琦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我都不怕呢你担心什么。别来去折腾了，就在这住吧，盘口还有客房。我先打盆热水给你擦擦身子，再去问那些伙计要套新衣服给你换。六爷这样可以吗？”
　　周悠盯了她很久，才回了一个字：“好。”他轻轻扯开苏琦还拉住自己衣袖的手，背着单刀往后堂走。
　　看到周大爷那副样子，苏琦只有拿着油灯追上去：“哎哎小心脚下杂物，天黑容易摔跤。”
　　只是她却忘记人各有异，在周悠眼里只要有一点光就能看清周围，会摔倒那才是怪事。
　　这夜雪没有停，压垮了屋外的一颗桃树，满枝的桃花还未开放就给冬天的最后一场大雪扼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