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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断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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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给贾政请安的时候,我想他细陈了家塾中我所不能忍受的一些事。他沉思的一会儿,告诉我干脆和贾兰贾环还有秦钟一块儿在家里学习。先在一起自己读书,在等他给我们找些先生回来。又问了我希望是什么样的先生。
我想了想说:“父亲,孩儿希望会有不只一个老师来教我。其中一个教我作诗著文,一个教我歌曲音律,一个教我天下的地理文化。最好还有一个教我武艺。我希望他们都不会是迂腐的人。只是这样的几个人,只怕不容易请吧!”
贾政点了一下头:“的确不易。京中熟悉这四类的先生,大多都被皇家或者高官们请了去了。想来,或许在年轻一辈中可以找到些符合的。我现在倒是想到了四个人。只是,他们的名气都大得很。其中的两个还与你同在八公子之列。我是怕你会觉得没面子。”
我向前一步在他面前跪下:“父亲,请帮孩儿请到他们。孩儿并不会觉得没面子。只要能获得更强的能力,怎样都是值得的。”
贾政的眼里透着些赞许。“嗯,你现在的确该这样谦逊些。不然的话,你那名声,就跟他们差太远了。那,今天你们就歇了吧。叫人告诉环儿和兰儿,明天去你那里读书。”我答应着退下。
回到院里,我高高兴兴的拉着秦钟出来逛街。两人骑着马,只带了茗烟和锄药。
“宝玉,我们今天去哪里玩啊?”秦钟驱着绯烟贴近我微笑着问道。
“今天吗,我们有两件事情要做。第一,当然是吃好了喝好了。第二嘛,就是好好在这街道四周视察一下。看看又没有别人经营不下去的茶馆酒楼啊什么的。顺便捞点小钱花花。”说着这话的时候,我似乎真的看见了一座金山。只不知在别人看来,我是一幅怎样的贪婪表情。
一路走过去,街道两边的店铺都是同一类型的排在一起。我不觉得这是朝廷规定的做法,只能说是约定下来的习俗——但有的时候,习俗不一定是个好东西。我马上想起了前世里面应有尽有的商场、超市。如果在这里也有那样的百货市场,应该会很受欢迎的吧。但直接搬来用肯定是不行的。那么我何不从杂货店做起,慢慢的壮大起来呢。
想到这些的时候,我走到了上回吃过饭的“摘星楼”。一抬头,我很想大笑。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摘星楼的对面,有一家招牌摇摇欲坠的酒楼看起来冷冷清清,仔细一看,那招牌上写的是:星辉楼。真是有意思,这楼取名“星辉”,果然只能仰对面摘星楼鼻息,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那么,我就在那块地上,另起一楼名“得月楼”。这下我倒想比比谁的楼名更有气势!
下了马沿着星辉楼走了几步,检查了下周围的地形,发现它的人流情况甚至比摘星楼还好,不禁更加满意。对秦钟一颔首,上马准备离去。
“宝玉,你今天也出来玩了呀?”没走两步,后面摘星楼方向有人叫住了我。回头去看,原来是贾蔷:“蔷儿也出来玩了。”他策马上前,“是啊,本来我想去摘星楼吃饭,即遇到了,那么我们一起玩吧——宝玉,不可以拒绝哦~”说最后的话时,他露出了非常不怀好意的表情,秦钟有点紧张的靠过来,我在马上拉了下他的手微笑着让他安心。我一直觉得,如果两个人足够相爱,是能够让他人望难而退的,所以我并不在意其他人的热情。
然后像平日一样的看向贾蔷:“蔷儿,我看这天色还早,不如我们再四处逛逛再吃饭吧。”他一偏头:“我觉得这样很好啊。”
于是没再管他,我和秦钟并驾齐驱,继续像来时一样对着旁边的街景谈笑。
“咦,宝玉,这边人好像少了好多啊!”果然,我这才意识到旁边的建筑虽然看起来很是华丽,但只有门口站着几个人等着。这时只看到些遮的严严实实的马车直接驶了进去。再看去,最尽头的一家站着的是一个十三四岁的男孩,不像别家是三四个女孩。
不过是在他门前多停了会儿,那个男孩就走到我们面前,柔声说:“几位少爷,上我们家吃点酒菜吧。”我感觉有些诡异,这时秦钟问道:“你们家的酒菜做的怎么样啊。”那男孩急忙回答:“不敢欺骗几位爷,我们的酒菜有的可是摘星楼都比不上的。”
我看这男孩穿的挺单薄的都快瑟瑟发抖了,那这话应该也不是骗人的。再说的确有些饿了,就对秦钟说:“我们就这里吃吧。”他点头:“好啊。”于是将马交给茗烟和锄药,吩咐他们赶紧安置好马跟进来。
进了大门,两个人抬着两排大红的灯笼出来,遇到我们停下来问好。那男孩子挥手说:“好了,快去挂灯笼吧,这里有我伺候着呢!”我一惊,“红灯?”那这里是?刚反应过来了,秦钟还在拉着我往里走。贾蔷正看着我要挣脱的样子,笑着看着我说:“宝玉,这都进来了,还怕什么?”我一想,的确没什么,要说这青楼可是古代相当有名的一景呢。也就跟着大步迈进去。
里面正中间是一个非常高大的楼,此时一楼到最上的五层都是灯火通明的。进了屋,一个二十七八的男子走了过来,他画了些淡妆,白衣上像是用水墨画了一丛竹子。“三位爷,需要点什么样的孩子侍候啊。”他说话时嗓音清朗,身材颀长,真看不出来是个、老鸨!
我看向他的身后,中央通高的大厅里,摆了不少桌椅,好像还有舞台。似乎将会有什么表演。
于是对他说:“请你先给我们找个安静点的房间,上些好酒好菜,等会儿再找两个曲儿唱得好的过来唱几句就可以了。”男子向我颔首回答:“包叫几位爷满意。小灵,先带他们去楼上吧!”叫小灵的男孩子答了声是就带着我们上了二楼。
经过一个房间时,门是开着的,看得到四五个男子正围坐着喝酒,其中一个站着唱歌。贾蔷回头一拉我:“宝玉怎么不走了呀?”在顺着我的目光朝里一看,马上有些兴奋地大声喊了声:“湘莲,你也在这里呀!”那唱歌的男子回头,也高兴的走了过来,一拍他的肩:“蔷少爷,你怎么也来了这种地方啊。”看我时有些僵住。
这边秦钟回来拉着我没好气的看着柳湘莲说道:“不知好歹的人!宝玉,别理他,我们走。”
进了一个房间,几个小男孩正往饭桌上摆碗筷。和秦钟刚坐下,柳湘莲先贾蔷走了进来,朝我一拱手:“玉公子,上次湘莲莽撞至极,冒犯了您,还请见谅。”说完径直在我对面坐下。
我没看他,端着一杯茶喝了一口,貌似漫不经心的哼了声:“哦——”
他混不在意的对我笑道:“今日得以在如意馆遇到宝玉,还真是一件幸事啊。只是湘莲有些不明白,难道玉公子也是一个断袖?”
我一时差点被茶水呛到,秦钟停下筷子,很求知性的问道:“宝玉,‘断袖’是什么呀?”
贾蔷拿根筷子敲了两下碗。故作惊讶的说:“不会吧,秦兄弟!你跟着宝玉那么久,竟连这个都不知道。”我暗暗叫苦,贾蔷继续说道:“这断袖吗,源于汉朝的一位君王。据说一次早上醒来上朝,他喜欢的一个男子睡在他的身边还没醒,而他的衣袖被那男子压在了身下。为了让那个男子继续睡,他就撕了那只袖子。后世将此传为佳话,于是用‘断袖’来代指两个男子之间的亲密感情。”
秦钟红了脸,呐呐的说:“那、我和宝玉是不是就是断袖了?”
柳湘莲打了一个响指,轻笑着说:“从今日宝玉来此地的情况看,你们应该还算不上是这种断袖关系吧。”我狠狠地看了柳湘莲一眼,他装作无意的继续说道:“断袖形容的是爱男子胜过女子的人,但那可不像兄弟一样的只是互相关心。还包括来这种地方做的事。你可知道什么是小倌吗,简单说来跟妓女是一样的。只不过,他们都是男子。”
不等他在说什么,我低声喝道:“柳湘莲!你不要太过分了!上次的事情我还没跟你算账,你要再在这里搬弄是非,可别怪我不客气了!”
他连连摆手:“别别,我知道您对秦公子情深意重,来这里只是有别的事,不然怎么还带着秦公子呢。哈哈,是吧!”我这才正眼看他,只见他眉眼俱笑,比之前的样子盛上三四分,气质上着实让人惊艳。身边的秦钟听了这话脸色终于平静。
柳湘莲收住笑朝我一拱手:“之前不知公子大才,多有冒犯,着实是湘莲的过错。这几日京城里到处流传公子出神入化的画作,而公子的几只歌更是传到了各个秦楼楚馆、引来了众多王公贵族。湘莲自诩对戏曲深有造诣,却不知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听了公子的歌真是自愧弗如啊。刚才还在一帮酒友那边唱来着。”
我竟不知,我随便唱的几支歌,画的几幅画,这么快传的全城都知道了。那画还好解释一些,但是那歌,我就不信是姐妹们传了出去。那么,除了她们会是谁呢?面上不动声色,一边吃着东西,一边问道:“刚听柳公子说道断袖。难道柳公子也是此道中人?”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柳湘莲,还有贾蔷,原书中,一个为尤三姐而死,一个苦恋一个大观园中的女旦。
柳湘莲扯了一下嘴角:“玉公子有所不知。湘莲双亲早就过世,在这世上已没有什么牵绊之物。所以对于情爱一事,只图片刻欢愉,并不在意是男是女。所以,这种小倌馆,我来的也不算少了。”
“哦~”我再看向贾蔷:“那蔷儿呢?”
贾蔷停下筷子,没有之前的嬉皮笑脸:“因为这张脸,我也不知多少次糊里糊涂的被人骗了。所以,到现在也搞不清自己喜不喜欢女子。平日有总跟男子相处,哪里有机会遇到什么姑娘家的。”到这里一转脸上的忧伤,恢复以前的样子:“但是现在,我确定了,我想要执着的那个人,就是你!”
我想知道的这是知道的都已经差不多了。于是没再在这方面纠缠。叫了两个唱曲的进来。就着依依呀呀的调子,一边吃着东西,一边挑了些别的话题聊了起来。到了离开分别的时候,四人间关系已经缓和了不少。贾蔷不知为何,也没再说什么要强烈追求的话。
时值三月,大地回春,到处都是一幅生机勃勃的样子。我和秦钟日益亲近,两人因此每日里都觉得兴致高昂。没再去上学,按着贾政的吩咐收拾了我的书房,带着贾环贾兰二人读书。
这一天,秦钟不知为什么都没怎么说话,到了傍晚,贾环贾兰回去后,他靠着窗,看着外面被夕阳染红的天空,对我说:“宝玉,明天可以陪我出去吗?”
我走到他旁边坐下,“好啊。不过你一天都怏怏的,有什么心事吗?”
他轻轻的靠过来,闭上眼:“明天是我娘的忌日。我想过去上香。”
我有些自责自己竟然不知。忙说:“好,我陪你去。顺便也去你家看看秦老爷。”
自从熟悉了骑马,我和秦钟就不再坐车。茗烟四人两人轮流的被我扔过去训练,现在也骑得很好。就连驾车的技术都已学的不错了。
一大早我就和秦钟带着他们四人出了市郊。秦钟指着不远一座郁郁葱葱的青山说道:“那座山是我们秦氏一族埋骨的地方。我母亲就在那里。”又指着旁边山上的一座庙:“以前我每次来祭拜母亲,总会先去拜拜那边的佛祖。母亲当时是请的他们帮忙超度的。”
我看向那座庙,规模很大,背靠着青山,头顶着苍天,透着许多神圣的味道。既然我可以穿越,有警幻仙姑那样的神仙。那么肯定有灵魂,也肯定会有佛祖。这样想着,不禁多了几分虔诚。
墨玉和绯烟很乖巧的顺着山路一直攀到了庙前。我们栓了马,一起进了门。点过香,对着弥勒佛许愿。
旁边一位方丈摸样的和尚看着我们起身,然后递过一个签筒:“两位施主,抽个签吧。”
我接过来摇了几下出来一根,和尚捡起来看了许久,再看了我:“施主身世不凡,此生很多事都是不定数。照着这签面来看,一切都是在施主自己的掌控之中啊。”我走过去看那签,竟是空白的。那么,可能我的这一生,真的是靠我自己的掌握吧。
秦钟也摇了一根下来,和尚也捡起来看了许久,看我一眼再看向他:“施主这签也甚是奇怪,照着这签面看,施主一生将遇到一个贵人,他能够帮你化解死劫,助你青云直上。但是要想得到心中所想,还有好长的路要走啊。”他说着就把签放到竹筒里,我只来得及看到上面写了几行字。
出了庙门,在去另一座山的路上我和秦钟都各自想着签文的事。秦钟忽然开口:“宝玉,你觉得那签可信吗?”
我点头:“嗯,我觉得多半会是真的。”
他有些苦恼的摇头:“可是明明我想要的就是和你在一起,我们现在也是在一起,为什么他要说跟你在一起会有很长的路呢?”
我看着脚下广袤的大地:“这个,你大可不去管他。所谓车到山前自有路。现在我们就好好享受,日后的事情日后再说吧。”
良久后他点头:“好!那我听宝玉的。”
所谓秦氏的埋骨山并没有看到很多墓,我们顺着一条隐约的小路来到了一座坟前。看起来是修得很好的两人的。一边的碑面上是空着的。秦钟见我盯着那边看解释道:“当年母亲下葬时,爹爹一定要把他自己的也一起修了。所以就在这了。”我才想起来按照中国人的传统,为死亡布置是一件很必要的事情。有很多皇帝都是一登基就开始修建陵墓,这并不算什么值得惊异的。
看着秦钟献上祭品,在上了香烧了纸钱。他拜完后就准备拉着我走。我握了一下他的手,“等等,我跟伯母说些话。”
在秦母墓前跪下,我双手合十:“伯母,我是贾宝玉。我想说,我很喜欢很喜欢你的儿子。我想要一直对他好,一直和他在一起。我希望你可以答应。我肯定会给他幸福的。”静默一会,我站起来,对秦钟微笑着说:“好了,我们回你家去吧。”
下了山,走在平坦的马道上,我让墨玉和绯烟挨近些走。
秦钟轻声的说:“宝玉,你刚刚对我娘说的那个意思,是说我们以后就是断袖关系吗?”
我摸摸他的脸:“是的。鲸卿害怕了吗?”
他看着我微笑着说:“才没有!不过,宝玉以后不会有别人吧。”
我拉过他的手:“只要鲸卿愿意跟我在一起,我肯定、最最爱的,只有你。”
他垂眼:“那,宝玉以后会娶妻吗?”
我顿了一下;“我想,以后再家人的压迫下,你我都会不可避免的娶妻吧。只是,我想让你知道,我不会爱上女人的。不然也不会被你吸引了、要知道,我可是有一大堆才情美貌俱佳的姐妹呢。所以说,就算娶妻,我们也还会是最相爱的。”
他看着我的眼睛,脸上漾起大大的笑:“那好,宝玉,我也不再有那么多的顾虑了。那我们,从此以后,就光明正大的在一起吧!”
冷不防的,他一把从绯烟身上跳了过来,我提了一口气跃起接住,稳稳地把他抱在了怀里才敢呼出一口气。他放松的躺在我的怀里,转过头吻了一下我的下巴,再向前,闭着眼:“宝玉,抱紧我!我们跑快点吧。”
我为他这突如其来的热情激动不已,依言抱紧他,转过头说了一声:“绯烟!跟上!”然后一拍墨玉的背:“墨玉!跑起来吧!”
春天的原野上,两颗因爱而飞扬的心,紧紧地靠在了一起。带着两个少年满满的喜悦,随着骏马,迎风飞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