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相守（1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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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期结束了，我得上班了。张回市里住，我说我不想回家住，想跟他住一起，他不肯，他说没到时候。我不好腆着脸再说什么，于是日子又回到从前。
姐夫带着妈妈回来了，说小婷预产期是下月初，等月底再过去，姐留在香港陪着。我想妈妈索性也留着得了，来回折腾什么呢？后来一想，她终究是放心不下她儿子，其实就是信不过我。
姐夫明天要出差，一周左右，张让妈妈过来住，妈妈不肯，张只能答应过去住，这样我们要么就不见面，要么就得天天老远地跑，我心里很不爽。
下午去公司报账，很快就完事了，时间还早，想了想，给海莲打电话，让她来接我，我想去说服老太太。
“妈妈，我来了。”老太太靠在沙发上看电视，哼了一下，通常家里没人，她是不会对我笑脸相迎的。
“小婷再两三周就生了，您干嘛还回来啊，到时再飞过去，多折腾！”我边说边切苹果，想讨好一下。
“你说呢？”老太太一脸不耐烦。
“你是回来看着姐夫吧？怕他带个小姑娘什么的回来？”我递了块苹果给她，她生气地推开，我自己吃了。
“这话也是能胡说的？”老太太翻脸，老太太虽说八十了，但脑筋转得挺快，“你当所有小姑娘都跟你似的，喜欢年纪大的？”老太太得意地，我又递给她苹果，她吃了。
“您不知道吗？”我等她咽下去，“现在流行爷爷辈娶孙女辈，妈妈辈包儿子辈，您没听说么？”
“你，你平时也这么跟宇轩说话？”老太太气的。
“那可没有，我尽捡好听的说，要不他能喜欢我？”我笑嘻嘻地看她，她更气了，“我陪他吃饭，陪他说话，他可开心了，您没看他最近脸色挺好的？”
“哼，我看是你脸色挺好的。”老太太不满的。
“您要是不信，过去跟他住，亲眼看一看。”老太太明白我要说什么了，知道我不是真要气她，脸色缓下来，我又递上苹果，她自己捧着盘子吃。
“妈，宇轩最近挺忙的，姐夫出差了，他该更忙了，让他这么老远地跑，多累啊！”我看她一眼，顽固的老太太，我是看在你儿子份上才耐着性子的，我心里叫着。
“我知道您不爱看见我，其实我一天也不会让您看太久，就两三小时吧！嗯？如果您还嫌长，就一小时吧，好么？”哼，过去了，看多久还能由着你？“海莲让她跟过去，晚上在您屋里搭个床，或是去书房睡，都行。”
“不用，让她回这边来。”她瞪我，“你不知道宇轩不让外人在家留宿吗？”老太太口气缓和下来。。
“这么说，您同意啦！明天让海莲送您过去，要不要我来帮忙？”
“你能帮什么忙，都不明白你能干点什么？”老太太不屑地。
“气你儿子呗，一个顶俩。”我开心地说，老太太使劲瞪我。哼，跟我拼，我心里暗自高兴。
张妈妈上市里住了，海莲白天过来干活，做饭，晚上回别墅住，有时我跟她车回家，有时张送我。安安稳稳地过了好几天，张挺开心的，我也挺欣慰，总算能为他做点事。
我爸爸妈妈回来了，不知张怎么知道的，派了小刘去车站接。爸妈回来高兴坏了，爸爸说司机开那么气派的车去接，很有面子，同行的人好羡慕。我想，无非就是虚荣心得到满足嘛，鄙视他们仨。可是心里感觉很幸福呢，这是一家人才会做的事啊！
今天天气不好，阴阴的，气压低，闷了一天，心不大舒服，时不时地猛跳一阵，感觉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似的，一天心神不宁的。
卖场一个收银员忽然生病回家了，临时没人，我下去替班。四点钟时同事来接班，说外面天气骤变，打雷闪电，倾盆大雨的。猛的想起天气变化，张会不舒服，怕他又瞒我，也不管还没到下班时间，冲出去打车去家里。
张妈妈看到我，有些惊愕，“今天这么早下班？”
“没下班呢，提早走的。”我在鞋柜边换鞋。
“下这么大雨赶回来做什么？”
“我看变天了……，宇轩有打电话回来吗？”
“没有，天气不好，昨晚就不舒服，早上还出去，说不听的。”她念叨着，看我一眼，露出满意的神情，“怎不等雨小了才回，淋了这一身，快去换换吧！”老太太头一回对我说这么关心的话，我不禁心里发热。
“妈妈，海莲呢？”
“今天休假，早上就出去了，不知是不是找对象了，最近一休假就不见人影。”
“哦，那晚饭我来做吧！”
“去吧，去洗洗，宇轩不知道啥时才能回来了，这阵子事多，自己不知道节制。”老太太絮絮叨叨的。
我去客房取了衣服出来，正要去浴室，家里电话响，顺手就接了。
“小兮 ？怎么你在？”是张。
“是，我提早回来了，你在哪儿，要回来了吗？”
“小兮……”他犹豫着。
“你是不是不舒服啊？”我急了，“说啊，又要瞒我吗？”
“唉，看来是躲不掉了，”他无奈地说，“小兮，你听我说，别着急！”他说得很慢，“你去我更衣室，把那部黑色轮椅推到车库来。”
我的心一沉，愣住了，我从来没碰过那东西，也没见过他用，我呆呆的忘了应。
“小兮……，小兮，”他叫，“小兮，不怕的，没事的，”他安慰我，“你让妈妈听电话吧！”
“不，不用，我这就下去。”挂了电话，我不知所措的，心狂跳，呼吸急促。
“宇轩吗？”张妈妈问。
“他、他让我、让我……推、推……”我紧张得直结巴。
“是不是又伤着了？”
“是、是吧！”我忘了问了。
“我就知道，最近那么忙，这两天累得站不住，你在还硬撑着，你走了都不能动了，讲也讲不听。”妈妈生气地边说边进卧室，推出轮椅朝门外走，“早上还叫他不要出去，不听。唉，我只要不死，这心就操不完，真是作孽……”张妈妈心疼地念叨着。
“妈妈，”我抓着她的胳膊，“我来吧！”
她看着我发抖的手，“你行吗？”她怀疑地，“不行，趁早回去，免得他还得操心你。”老太太的嘴真是一点不饶人。
“总得面对的。”我的声音小得自己都听不见。
握着把手，我控制不住的抖。
他坐在车里，脸色很不好，看到我，推开车门，勉强笑了笑：“今天不得不让你看见我的狼狈了！”
“要不要去医院啊？你脸色很不好。”我紧张得一直抖，无数次的思想准备，在这一刻化为乌有。
“没事的，我自己处理就可以了。”他故作轻松地。
我伸手扶他，他推开我，“你扶不动的。”他说着，自己艰难地出来，坐在轮椅上，我帮他关了车门，推他上楼。我怕得不敢看，话都不会说了。他拍我的胳膊，一直安慰我：“不怕的，没事的，不要紧张……”
张妈妈在门口等着，心疼地看着他，终是没忍心说他，他自己进卧室，把门反锁了。我站在门口，呆呆的。
“你要学会习惯！”妈妈那严厉的眼神又出来了，“这是你自己选择的。”她一点不留情的，“去做饭吧，他没那快出来。”妈妈冷静得近乎麻木，不知道她经历了多少次心痛，才会变得这样冷静。
我在厨房机械地洗菜，炒菜，炖汤，心不在焉的，尝了好几遍不知道咸不咸，潜意识地在厨房蹭着不肯出去。
听见他开门出来，我不敢出去，妈妈问他话，他说路太滑摔了一下，没什么事。
我站在灶台边，不敢回头，不知他什么时候进来的，从后面拉我的手，“小兮，该面对了。”我不敢回头，怕看见我不敢看的，就那么固执地站着。他叹口气，轻声说：“我去书房。”
我想回头看他，看他脸色有没好些，看他伤到什么地方，我想转身抱着他，抚摸他的伤口，可就是挪不动脚步。
妈妈进来在我后面冷冷地说：“你预备就这么站着？”。
“我、我害怕。”我坦白。
“既然害怕为什么要回来？难道你今天才知道？”妈妈小声地质问。“你怎么跟我说的？你叫我过来住，就是看你这么做吗？他这会儿在书房，你要么就去看看他，要么就回家，别在这儿杵着，我心堵得慌。”
等她出去，我蹲在地上，缩成一团，心揪得难受又不敢哭，怕张听到。刚才就那么不理他，他该很伤心吧！我真是对自己失望透了，曾几何时，我还跟爸妈、跟张妈妈、跟张说自己要照顾他一生一世，信誓旦旦的，可是事情发生了，却这么畏惧，我好恨自己。平日里他把自己掩饰得完美无缺，不肯在我面前坦露他的无奈，为我做无数的事，令我茫然地以为日子会那么地过下去。如今当一切坦露，我才晃然清醒，这才是现实，可我却无力去面对。
张不知什么时候进来，扶我的胳膊，我回头看他，他刚洗了澡，头发还有点湿，但脸色好多了，穿着家居服，腿上盖着毛巾被，我看着心揪得难受。
“我好很难受。”我低头说。
“我知道的，但是早晚都得面对的。”他用力扶我起来，我顺势跪着趴在扶手上。
“你难受就先回去，没有关系的，慢慢来。”他的声音柔得让我心疼。
我摇头：“不要。”我伸手想摸摸他的腿，他抓住我的手，我说：“摔哪儿了，很疼么？真不用上医院吗？”
“我自己处理好了，没事了，不怕的，嗯？”他帮我擦脸，我才发现自己哭了，赶紧自己把脸擦干，不能让老太太看见。
“刚才，对不起，你伤心了吧！”
“傻兮兮的，怎会？事情太突然了，怪我平时没给你思想准备。”他抚着我的头，“慢慢就习惯了，我们说过，不要太勉强的，是不是？”
“嗯，我也说过，我会努力的。”我站起来，推他出去，摆好饭菜，然后去叫张妈妈吃饭。
张妈妈脸色很不好，想是在生我的气。饭桌上都不说话，好别扭，张想逗我，“小兮，你打翻盐罐子了么？”
“是吗？不知道。”我茫然地说，眼睛一直很模糊，不敢眨眼，怕眼泪掉下来。张妈妈起身要盛汤，我说我来，站起来没看清碗，碗掉桌上，我一低头，眼泪滴在桌上，张妈妈放下筷子进屋去了。我愣在那儿，张拉我坐下，“妈妈是在跟我生气，别在意。”
“我有什么资格在意，我真的很笨，什么都做不好。”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慢慢来，不着急的，我们的日子还很长，是不是？”他安慰我，“先回家吧，明天就好了，好吗？”
“我回家解决不了问题。”我咬着牙说，“我们要逃避到什么时候，一辈子么？”
他还想说什么，我挣开他的手，起身去客房。“妈妈，出来吃饭吧！”她没应我，“对不起，妈妈，您别生气，是我不好，我会努力的。”我几乎恳求地。
张妈妈淡淡地说：“我歇一会儿，你先出去吧！”
我想再求她，突然听见书房门被关上的声音，回头看张已经不在餐厅了，我过去敲门，他不应，门反锁着。若大的大厅和餐厅，剩我一人，束手无策。坐回餐桌，呆了好一会儿，觉得有些冷，发现刚忘了换衣服，外衣已经干了，内衣还潮潮的，扯扯衣服，一阵冰凉，不禁打个激灵，头脑却慢慢清晰起来，开始想，我该怎么做?
起来把饭盖好，按了保温。菜和汤拿去倒掉，关上厨房门，重新做，用心地。张说过，专心地做菜，可以暂时忘掉烦恼。我现在是需要冷静的时候。做好了，收拾了厨房和餐厅，然后去窝在太师椅上，我要等他们出来。
张妈妈出来了，我轻声说：“妈妈，我给你盛饭吧！”她没料到我还在，吓了一跳，我扶她坐好，摆好饭，坐在边上看她吃。相互都不说话。等她吃完我收拾了碗筷，她梳洗好，从卫生间出来，看着我，拍拍我的胳膊，叹着气，摇摇头没说话。
“妈妈，不早了，您去睡吧，我会等宇轩吃了饭再走。”
“以后的日子还很长……”她喃喃地说，叹着气进去了。是，日子还好长，怎么过？是该好好想想，不能再浑浑噩噩了。
已经快十点了，我趴在餐桌上等，有些困，迷糊着快睡着了，听见开门声，抬头看见张出来了，他看到我惊讶地说：“你怎么还没回去？这么晚了，我叫小刘过来送你。”
“我等你吃饭呢！”我轻声说。
“我不想吃。”他边说，边过去要打电话。
“我饿得胃痛，可不可以陪我吃一些。”
他心疼地看着我，无奈地点点头，我赶紧去热汤摆饭。
“胃疼得厉害吗？”他皱着眉头问。
“等你吃完我就不疼了。”我笑。
他无奈地叹气，“小兮，你记住，无论我多狼狈，多不堪，我都不愿你为我去低声下气，不管是对谁。”他难过地说。
“你不要这么说话，”我哭起来，“你干嘛要这么说？”我压低声音叫。
“不哭了，吃完回去吧！别让我担心。”他的声音听得我心烦意乱。
“我收拾完就走，你别叫小刘，我自己可以的。”他还要说什么，“你现在最好什么都不要说，求你了，好不好？”我咬着唇，怕他再说出什么，我会控制不住。
他顺从地陪我吃完饭，看着我在厨房收拾，真的没再说话。我做完事情，过去在从身后抱着他，在他脸上亲了一下，“你早点睡，我明天再来看你。”我快步出门，不想看他跟在后面送我。
我打的回家，给他发短信说我到了不要担心。他回我早点睡，不要想太多。
爸妈已经睡了，最近妈妈大都跟爸爸一起睡。我爬上床，挤在他们中间。他们吓一跳，醒来，爸爸起来开灯，问：“怎么了？”
“没事，看你们这么幸福，过来插一脚。”我笑着说。
爸爸看我一眼，“你跟你妈睡吧，我去隔壁。”隐约听见爸爸轻叹一声。
“你和宇轩出什么事了吗？”妈妈问。
“妈妈，爸爸刚病的时候 ，你怕不怕？”
“怕，几天几夜睡不着，不是担心病情，而是害怕。不知将来如何相处，不敢去看，去摸，去想，不知道那样的日子是否有尽头？”
“妈妈……”，我心里说，没有尽头的。
“后悔了？”
“不是，我也是害怕。”
“你还可以选择。”
“妈妈，你别劝我这个，我会守着他的，直到生命的尽头，他或者我。”
我把灯关了，抱着妈妈，默默流泪。
我终于明白爸妈为什么不同意我们交往了，接受的日子很快乐，付出的日子很辛苦，这才第一天，以后的日子还很长。
我终于明白妈妈为什么问我能不能担得起，那一份担子不在肩上，在心上。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相守（10）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