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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相忆 ...

  •   早上醒来,我没起床,浑身都不舒服,只想赖着。医生母亲来了,听说我在床上,没让叫我。我也懒得起,躺着听他们说话。
      医生母亲:“……他俩都交往一年多了,处得挺好的,我也挺喜欢林兮这孩子的。咱这边的风俗,她姥爷去逝,得守孝三年才能办婚事,要不就得赶在百日内。你们看……”
      母亲:“我们是可以,就是不知俩孩子怎样?”
      医生母亲:“我们家伟当然是乐意的,林兮那边让他自己去说。原是不急的,虽然守孝头尾算起来只要两年,可是等到生孩子,林兮就该30了。亲家母你说呢,咱30岁时,孩子都多大了。”
      母亲:“就是太匆忙,怕准备不周,咱俩家都只一个孩子,也该好好办办。”
      医生母亲:“我今天来就是想征求你们的意见,要是同意了,剩下的我们去办,你们现在也没心思。”
      父亲:“只是嫁妆方面怕准备不周。”我心里暗笑,什么不周,就是没有罢了。
      医生母亲:“没关系,我会一起办了,都是自己孩子。”
      母亲:“那多不好意思。”
      医生母亲:“都是一家人,这么说就见外了。房子刚好装修好了,就是这俩人,都没性子,到现在也没买家具,回头看他们要自己买还是我去给买都行。要是林兮不喜欢那房子,新房设到郊区别墅也可以,随他们。”
      父母高兴得满口应承。我想着自己要嫁人了,却莫名的伤心。捂着被子,迷迷糊糊的又睡了。
      不知过了多久,被父母亲的吵架声弄醒,已经中午了。虽然他们压低声音,我还是能隐隐约约地听见,好像是为了以前父亲在外面借钱的事,现在人家找上门了。我不知道父亲在外面欠了多少账,但我猜想单笔金额不会很多,因为他这两年病着都在家呆着,亲戚朋友们都知道,没见有人来要。听见父亲为那个要债的人开脱:“人家也是有难处了才来要的……”。母亲气急败坏:“你借钱是来贴补家用还是怎么的?……这两年我伺候你我已经认了,难道还要为你还以前的风流债?”
      我烦得想死,起来梳洗。
      父亲叫住我:“兮儿”,他要我做事的时候总这么叫我,我会浑身起鸡皮。“能不能帮我处理一下?”我置若罔闻,进了厕所。曾经有人教过我,我不需要去承担不属于我的责任,况且我也没有能力。母亲在外面叫:“阿兮,你再为你爸出钱试试……”父亲打断母亲“小赵家有头有脸,前几天葬礼上人家都认识了,这点事不处理,闹开了,阿兮马上就要嫁进赵家了,多没面子,你怎不会想呢?”
      我可以当听不见的,但是提到医生……,我是否要为医生家考虑呢?这算不算我的责任范围啊?没人教我。
      胃难受得直呕,随便洗洗,想吃点饭或许能好些。母亲进来厨房跟我说:“早上小赵妈妈来了……”
      “我知道,都听见了。”我打断她的话,我不想再听一遍。
      “知道,你不起来?人家对你那么好,还买了一堆东西过来。”
      除了你们,谁都对我挺好,我心里想。
      “你明天就上班了,去趟你姥爷的房子,找找那几本存折,拿回来把钱还了,要不连累你在赵家抬不起头。你父亲做事只为自己,从不考虑家人……”母亲咬牙切齿的,她是为了我才做出最大的让步。
      只是我理解不了为何该我抬不起头,因为我有这么个家?还是因为我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我想说话,但胃一直翻,默默端了饭出去。大概看我脸色不好,两人也不再吵。
      吃饭的时候父亲手不听使唤,打了碗,于是懊恼的大发脾气,我只得起来收拾,匆忙间手被割了道口子,血流不止。母亲递给我一叠纸巾,说家里没有创口贴了,让我顺便买些回来。我拿纸巾缠了手指,稍稍收拾一下就出门了,我不想在家呆着。
      临出门前我恶作剧地跟他们说:“如果我死了你们就可以不用还人家钱了。”带上门,听见门“呯”地一声,大概是父亲的拖鞋。

      去姥爷家的路挺远的,平时会搭两站车去,今天不搭车,慢慢走去,没人等我,不需要着急。
      边走边给医生打电话,“你上班呢?”
      “是啊,医院要引进新的设备,我们几个主任医生都在准备考核,通过了会被派去美国学习。所以这些天一直没空去看你。”
      “不用来,我没事。”
      “你总是这样,不能说你想见我吗?”
      “早上你妈妈来看我了。”
      “哦,我好几天没回家了。周五考核完,周六就去找你,好吗?”
      “好。”
      “你好好休息。我一会还有个手术,先挂了。”
      “好。”跟医生通电话,总是无法聊太久,不是因为他忙,就是因为话题无法持续。

      舅舅在家,门反锁了,按门铃,出来的一个女的,好像这几天办事的时候有看到。舅舅跟在后面,跟我说他们打算在这里住下。说话的时候看着我的钥匙包,我识趣的摘下钥匙递给他。舅舅说有空过来玩。
      我明白我不会再来的,世界上最疼我的人不在了,我来找谁呢?

      我要去哪里呢,这会儿回家,没拿到存折,母亲又要唠叨了。
      我给艳打电话,让她下班去“欢乐时光”找我。
      酒廊还没开门,我在门口的露天位置坐着等。天快黑了,很冷,风很大。想起很久以前,有个人敞开大衣跟我说进来……眼泪不自觉地流下来,用缠在手上的纸巾拭了拭,伤口已经干了。扔掉纸巾,任由伤口祼露着,看看手臂上还隐约可见的烫伤的伤疤,想着曾经有人心痛得不愿搭理我……,我摇摇头,不该再想这些的,我快要嫁为人妇了。

      艳来的时候,我已经喝了不少。
      “明天要上班了,别喝了。”她抢下我的酒杯。
      “他妈妈要我们在百日内结婚。”
      “好事啊,为什么还要灌醉自己?你不愿意?”
      “愿意,可就是伤心呢?”我趴在她肩上。
      “自从那次在商场见到他,都几个月了,你就一直不对劲。”艳推开我,“做人不要太贪心,医生虽然有比不上他的地方,但是人家医生那样的条件,你上哪找去?”
      “你都不同情我。”我推开她,自己倒酒。
      “你这样还要我同情,我呢?敢情叫我去死?”艳自从上次失恋后,一直没有新人继位。她自己倒了点酒,喝了一口,“我爸妈又闹了,好烦啊!”
      我笑了好一会,“你爸妈和我爸妈一样,他们要是不吵哪能过下去?我出来前他们也在吵,总有那么多事可以吵。”我一仰脖子,把剩的酒都倒进去。“艳,他们还有人吵,我们……连个吵架的人都没人,谁更惨?”
      两女人像怨妇一样自怨自艾够了,正想离开时,过来一男人,拄着手杖,四、五十岁的样子,有点发福,一张脸还满和蔼的。笑着问我:“你是林兮?”
      艳:“你谁啊?我们不认识你。”艳很警惕,跟我在一起,她就像只母鸡似的,也不管我认不认识,拉了我就走。
      出了酒廊,艳才问我:“认不认识那人?”
      我摇摇头。
      “那人家怎么知道你叫林兮?以前认识的吧?”
      “也许吧!”
      “算了,你这人,三天不见就不记得人家长什么样。”
      “胡说,几年不见了,我还记得他长什么样。”我有些醉,听自己说话的声音嗡嗡的。
      “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没完没了了。”艳扶着我,带我去吃了粥才让我回家。

      上班第一天开始,那只猫就找我麻烦,说我休太久,积下太多事,逼得我跟陀螺似地转。不过这样也好,上班、下班时间过得好快。
      医生这段时间没空见我,我下班后,一般会呆在家里,看书上网,当然要家里安静的情况下。不安静的时候,就叫上艳,或者自己一个人,去“欢乐时光”坐会儿。每次去当然都会喝一点,疑心自己算不算酗酒,有点怕,尽量克制着。

      下班刚进家门,母亲就对我说她今天去了姥爷的房子,翻不到折子,准是被舅舅收走了。母亲很生气,又骂父亲没用,不能上门去跟舅舅理论。于是又吵起来,我重新穿上鞋子出去。我想我是该嫁人了,这样的日子真难过啊!
      我没跟艳讲,自己去了酒廊,没想到艳已经在那儿了。两人相对无言。
      “林兮,你说我们俩上辈子是不是坏事做尽啊!”
      “不是,我听说,一个孩子投胎到一户人家,有的是去报恩的,有的是去报仇的,有的是去还债的……,我想我俩属于还债的。”
      “可是,欠债的不是大爷么?”
      我愣了一下,俩人笑起来。
      一个服务生走过来,送上两碗点心,我问:“你们酒廊现在也做这个?”
      “不是的,有一个客人交待,看见你们来了,就去隔壁叫了餐给你们送来,让你们先吃了再喝酒。”
      “是哪位客人?”
      “我也没见过,我们老板说的。”
      我还想问,艳扯了我一下,“别问了,他也不知道,吃了再说。”
      “不是有什么艳遇吧?有人看上你了?”我揶揄她。
      “不知道,前几天我一人来,也送了。也不知道是谁?”
      “管他谁呢,有人关心总是好的。”
      刚吃完,服务生过来收走碗筷,又送上一瓶酒,“这也是那位客人交待的,说女孩子适合喝这种酒。”他放下酒就走了,我们也没再问。
      那是一瓶红葡萄酒,我们俩都不喜欢喝葡萄酒,尤其是我,喝葡萄酒特别容易醉,于是叫服务生先拿去存起来。
      艳:“这酒都存两瓶了,这两天要是没事你就过来坐坐吧,把这酒喝了。我这几天不爱回家,晚点回去,才能安静些。”
      “我也是,为那姥爷那几本折子,我妈只怕得跟舅舅闹翻。”我叹气,“钱,我是没所谓,只是那好歹是我的一份嫁妆啊,冤屈了姥爷的心意了。”
      我有点想哭,艳拍拍我的背。“艳,你有存款吗?”
      她摇摇头,“我哪像你,就挣那点工资,虽然不用交钱给家里,可是每月买买衣服什么的,也剩不下。”
      “所以说一个人能花多少钱是注定的,我挣的比你多,却花的比你少,总有人帮我花,唉,其实活着真的很累。艳,我经常有活得不耐烦的感觉,算不算抑郁症啊!”
      “不说了,再说下去,得一块去死了。把这杯喝了,走吧!”

      周五晚上,医生打电话约我见面,只是我已经在酒廊了,他过来找我,本想带我走,没想被艳拉着七扯八扯的,最后把存的葡萄酒也拿出来喝掉了。医生几乎是不喝酒的,一小杯葡萄酒能泯一晚上。最后我醉了,两种酒混着喝,醉得特别快,医生送我回家。等我醒来已经是周六早晨了。我给医生打电话,“你上班吗?”
      “我跟你说过今天休息的。”
      “哦,对,今天见面吗?”
      “下午在星巴克见吧!”他语气怪怪的,不是很开心,不明白哪里得罪他了,懒得去想。
      母亲问我婚事筹备得如何,我说我不知道。她开始唠叨,叫我要积极些,医生那样的人很不错,不要错过。不能像她那么倒霉,挑了父亲那样的人……
      我收拾了一下,就出门了,不爱听那些废话。
      坐在星巴克的露天的位置上,天很晴,风很大,我抬头看着天空,天那么蓝,可是为什么我的心却那么灰?我要当新娘了,可我为什么不开心?有一个自己的家,不是我一直盼望吗?我对自己是越来越不了解了。
      有点冷,我走进咖啡厅,点了杯纯咖啡,在靠窗的位置坐下。
      医生准时来了,他说:“还好吗?头疼不疼?昨天喝那么多。”
      “嗯,没事了。”我笑了笑。
      他欲言又止,看了看了我,起身去点了杯咖啡。
      回到座位,“还记我跟你说过医院准备引进一台新的设备,要派人去美国培训的事吧?”
      “嗯,不是说要考核吗?”
      “医院决定派我了。”
      “很好呀!”
      “可能时间会长一些。”
      “好,没关系。”我没什么精神。
      他端起咖啡,慢慢地喝着,许久不说话,似乎在考虑什么。
      “小兮。”他突然轻声叫,我一惊,“你说你不喜欢人家这么叫你。”
      “是。”我心虚,不敢看他。
      “你有过想嫁的人吧?”
      我心一沉,抬头看他。
      他说:“他曾经那么叫你,是吧?”他看着我“对不起,我或许不该这么问。”
      他一直看着我,“我总觉得我们相遇的时间不对,你说呢?”
      我呆呆地看着他,我知道他要说什么。
      “如果早几年,我先认识你,我想我们会幸福的。”他盯着我,语气很无奈。“我总觉得我进不去你的心,无论我怎么做,对你好,对你不好,甚至故意气你,你都无动于衷。我一直很奇怪,为什么会这样?”他顿了顿,“昨晚我才明白,原来,你无瑕顾及我。”
      我想应该是昨晚醉后说了什么吧?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或许我们先不急着结婚,再考虑一下,对我们都有好处。”他看着我,似乎有些不忍。
      我很想知道我到底说了什么,因为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头脑里在想什么?
      “我过几天就要走了,我想趁这段时间,我们可以好好想想。”
      我看着医生,想他大概对我忍无可忍了。
      他起身说:“对不起,我要先走了,”他看着我,“心情不好,不想再呆下去。”他又看看我,朝门外走去,我叫住他,摘下钥匙包里的防盗门钥匙,递给他。他接过钥匙,冷笑说:“难怪你不问我什么时候回来,原来你连考虑都不需要。”
      我说:“其实当事情发展到要重新考虑的时候,就已经失去考虑的意义了。难道你觉得可以考虑出什么结果来吗?”
      “这是你第一次拒绝我。”医生说。

      爱我的人一个一个离开我,原以为医生愿意给我一个家,现在连他也走了。原以为嫁不嫁医生我无所谓的,现在才明白,他是我唯一的选择,我没有退路。
      离开星巴克,要去哪呢?手里捏着钥匙包,包里有三串钥匙,办公桌的、家里的,还有……
      沿着人行道,一直走,我究竟要去哪?刺眼的阳光,照亮整个城市,却唯独照不到我的去路。走了好久,脚好疼,姥爷说鞋子无论多好看都是给别人看的,舒适与否只有自己知道。脚上的这双黑色翻毛短靴,是今年流行的,配上小脚裤,很漂亮,很时尚,可是我的脚后跟却磨得生疼,我想可能起泡了吧。可我不说又有谁知道呢?

      一直走着,没有目标的,只是神奇的,眼前又出现那栋熟悉的大厦,我又回来了,曾经无数次徘徊的地方,今天还徘徊吗?车库出来好多车,唯独没见到那部熟悉的车。我仍要在这里等吗,这一次等不到,我又去哪呢?谁会收留我?姥爷说,自己的路要自己走……
      我终究没敢进去,车库大门对面,有一棵老榕树,夏天傍晚时分,附近的老人会在树下纳凉聊天。这会儿天凉风大,一个人都没有,我坐在树下的石凳上,凳子很凉,坐在上面全身发冷,下意识地扯扯外衣,才发现没穿外衣,应该是落在星巴克了。
      抱着腿,把脸埋在膝盖间,觉得好伤心,不知道为了谁,最近发生太多的事,都赶一块了。回想这些年来遇到的人,发生的事,只觉得自己好失败,曾经有人说离开他,我就会找到幸福,似乎是找到了,却又失去了,经过那么多年,转了一圈,又回到原点,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心很灰,灰得想死。我想或许大哭一场会好些,却哭不出来。天渐渐黑了,身体几乎要冻僵了,胃痛得一抽一抽的,我想该回家了,无论如何那是我唯一的去处。

      回家跟母亲说我晚上想一个人睡,不要吵我,不等她回答我就进房,反锁上门,把自己扔在床上,我真的很累,如果这一觉睡下去,不再醒来,该有多好!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相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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