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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相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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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经不起艳的死缠,就把我的故事发给她看了。她在凌晨三点给我发短信,“林兮,我鄙视你一个月,不要来招惹我。”我没理她,让她鄙视吧,她不是鄙视我一个人,她有时连自己都鄙视。
医生家来亲戚了,他父母又请了些本地的亲戚一起,开了几桌招待他们。医生家的应酬很多,有时是亲戚朋友,有时是业务往来的,大概因为吃饭、喝酒、跳舞、唱歌、说废话这些我都可以应付,所以医生的父母很喜欢叫我参加,不论医生在不在都会叫我,虽然我很不喜欢这种无聊的应酬,但我从来没拒绝过。
饭局自然设在他们家的酒店,办了几桌,来的人我大都不认识。每次开席医生的父亲都会向客人介绍:“这是我的准儿媳,才女啊,……”我已经麻木到能够坦然接受那些令我起鸡皮疙瘩的话了。我只是不明白,医生从未向我求婚,为何我成了他们家的准儿媳。
亲戚们很能喝,白酒一杯一杯地倒,医生值夜班,医生的父母带着我挨桌给亲戚们介绍,介绍完了,我就陪着喝一杯,好像婚宴似的。
我的酒量好像越发的好了,在医生家应酬这一年多来,从没醉过,所以医生的父母包括医生都没太在意。只是时常的我会想起很多年以前那一小杯被兑入半杯冰块的白葡萄酒……
酒过三巡,医生母亲跟我说:“林兮,房子装修好,你们有没有什么打算?”
“打算?”
“结婚啊!”
“哦,好。”
“你们俩啊,一个忙工作,一个没性子,这都交往一年多了,还这样,无可无不可的。”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又继续说:“家伟工作忙,你们的事,你要多用心些。特别是对家伟,他很在意你,你也对他多用点心。嗯?”
“好。”话题继续不下去,她给我夹菜,叫我多吃些。我想大概医生说了什么。
和医生交往到现在有一年多了,他是主任医生,还带实习生,还要发表论文,并没有多少时间能跟我在一起,我不知道他跟我在一起是什么感觉,也不知道他到底有多爱我,我只能感觉到他是喜欢我的如此而已,不知道是否因为我不在意,或者是医生的职业令他太过冷静。饭后,司机送我回家,医生来电说如果不喜欢应酬,就不要去了。我说没关系。
艳在鄙视我十天后就来电了,叫我陪她喝酒,因为她失恋了。我们约在欢乐时光酒廊,这家酒廊还好,相对纯朴些,光线比较明亮,放的轻音乐,不会太吵。
我到的时候,艳已经在喝了。
“你失恋又不是第一次,没见过你这么失落。”
“我第一次被人家父母嫌学历低,你知道吗?我真的后悔了,当年跟着你一块学习就好了。”
“不是吧,很少听说这个原因的,你又不是文盲。”
“现在女孩没有财就要有才。”
“你这么漂亮,再有财又有才,那还得了?”我想安慰她。
“像我这样,又不是绝世佳人,又没有显赫家世,又没高学历,找个满意的真如登天。哪像你那么好,极品男人都被你碰上了。”艳酸溜溜的。
“不要这么灰心嘛!我哪比得上你漂亮,身材又好,我也就多读几年书而已。别伤心了,来喝一杯,再接再厉!”
“如果你没双学位,没英六、日一、注会,你连医生的面都见不着,你不信去问问你表嫂,她要是不说这些,医生父母能同意你们相亲?你以为啊!长得又不是绝色,又没家境,凭啥看上你。”
“好吧,算你对,我喝一杯好了。”我倒了一杯洋酒喝,“对了,让我请你,你起码该让我知道,为什么鄙视我?”
“林兮,如果我是你,我不会放弃。”
“你知道什么啊?”
“好,我说一句,如果你反驳得了,我喝一杯,如果反驳不了,你喝一杯,怎样?”
“好,是他不能面对,不是我放弃的。这你得喝一杯。”
艳伸出一食指摇了摇,“我问你,他对你可曾隐瞒,遮掩?没有吧!可你去面对了吗?你连卧室都不敢进去。”
我喝了一杯。“我的压力太大,你不明白。”
“我也不能说你什么,女孩子都是虚荣的,我也是。”
“我虚荣吗?”
“也许虚荣这个词太过份,但是如果你不是在意别人的眼光,你为何不带他出去,介绍给我们这些朋友认识,为何不跟你父母提?难道不是怕别人的眼光吗?”
我又喝一杯。
“我鄙视你,是因为你连争取都不肯。”
“他都无力争取,我又能怎么做?”
“你以为他真没能力去应对吗?如果不是你放弃在先他不会让你离开的。”
“我没说我要放弃啊!”
“你的表现难道不是?就知道自己要死要活的,你可曾替他想过?”艳有些激动。
我又喝了一杯。
“你现在后悔了,不甘心了,是么?”
“我没有……”我大叫。
“没有吗?那你那天为什么哭得那么惨?”
“不要说了。”我把剩的酒都倒杯子。
艳也不劝我,自己跟着喝。“林兮,如果有一个人这么对我,我会不顾一切的,我不会在意他的年纪,不会在意他的身体。”艳叹气:“别说我没劝你,你要是再这么由着性子下去,医生也会保不住的,别以为他是你等待的人,就一定是你的。”
我们喝多了,叫了医生来,把我俩送回家。
周六,难得医生有空,我们约了在星巴克见面。
“房子下个月就能装好,今天我们去逛逛家具好吗?”
“好。”
“就用这套房子结婚可以吗?”
“可以。”
“真的可以吗?”
“为什么不可以,房子很漂亮啊!”
“我是问你,真的可以结婚吗?”
“嗯?怎么这么说?”
“我觉得你很无所谓,结婚这样的事,你跟叫杯咖啡一样随意。”医生脸色都变了
“你要我拒绝吗?”
“你知不知道,我很希望你拒绝,我希望你会跟我生气,因为我迟到、我爽约,但你都说好、没关系,你知道这种感觉很不舒服,我就那么可有可无吗?”他缓了缓口气,“我说你可以拒绝你不喜欢的应酬,你说没事。房子设计你明明不喜欢,你说很好。你明明不喜欢那些户外活动,你仍然说好。甚至你明明喝咖啡睡不着,你也跟着我喝。你从来不跟我说不,而是一直跟我说好、好、好。我不希望你这样,你让我感觉你看不上我,你明不明白?”他几乎是恼怒地。
“你工作忙,我为什么要生气?你家的应酬,我为什么要拒绝?你安排好了事情,不用我操心,我为什么要说不好?你不叫我做坏事,我为什么要说不?”我无奈地说,我没想到他注意那么多细节。
“我很在意你。”他有点恨恨地看着我,“我希望你也多在意我一些。”
我曾经是一个因为一句话就大发脾气,一个不顺心就会任性地一天不吃饭,一件小事就会耍几天性子的人,不知为何,几年时间,竟然能修炼至此。
“算了,家具我去买吧,反正无论我买什么你也无所谓。”医生走了,不知道是否买家具去了。留下我一个人独自梦游,也许真会被艳说中,我留不住医生。
周一我的主管通知周五老板要来开会,检查工作,叫我做好准备。我这几天就一直在准备资料,上年度的报表,今年的预算等等。医生那天走后,我们就没再见面,通过电话,他说这几天很忙。我说我这几天也很忙。我想都忙倒好了,两不相欠。
来给我们开会的是小老板,据说老板要锻炼他,每年换一个地区熟悉业务。老板是美籍华人,小老板自然也是。我们都坐好了,他才进来,用英语自我介绍:“我是Tomes,叫我Tom我会很高兴。”我想起猫和老鼠,我想或者叫你猫你会更高兴。他朝我这边看了一眼,我赶紧打起精神,像他这样的富二代可不是好对付的。他显然做足准备来的,滔滔不绝讲了很久,人事部的老王举手,“对不起,Tom,你是否可以讲中文?我英语听力不是很好,听着很费劲。”他还很谦逊:“当然可以。”马上转中文。我心里暗笑,明明是华人,硬要装洋人,鄙视。回头告诉艳,让她多一个可以鄙视的人。那只猫很啰嗦,一个部门一个部门问,听,再问,开完会,已经过了下班时间了。
错过了班车时间,要过好几条马路去搭公交车,好麻烦。我给医生打电话,医生说他已经回家了,让我直接坐公交车好了。我说好。挂了电话,我想是否我撒娇一下,或者生气一下,他就会来接我?我是否要为我们的关系做些努力?想起艳的话,我真的不是一个主动的人,我的确不曾争取就放弃了,是当年年纪小吗?如果换成现在,我是否会争取?我摇摇头,不去做这种无谓的假设。
舅舅来电话,我正在上班,说姥爷突发心脏病,正在医院抢救。舅舅上星期回来,我就回家里住了,好几天没去看姥爷,突然接到消息,我的预感很不好。我赶到医院时,爸妈也在,姥爷醒了,告诉大家,他存了四本存折,一本给舅舅,一本给母亲,一本给我做嫁妆,还有一本给自己办后事。让舅舅回去拿出来安排。姥爷曾经跟我说过,会给我准备一点嫁妆,让我带着嫁妆,嫁给我想嫁的人。姥爷没有再说什么,我坐在床边,握着他的手,直到……。姥爷已经八十多了,犯有多项心血管疾病,走是随时的事,大家都有心理准备,然而对我来讲还是太突然了,突然得不知道伤心。
舅舅说他找不到姥爷的存折,让我去找,我说不用了,姥爷的后事我来办。那是我能为姥爷做的最后一件事。
从姥爷走的那天以来,我几乎没哭,因为人家说那是喜丧,不兴哭,只是偶尔会不自觉地落泪。中午要出殡,我坐在灵堂里发呆,医生和他的父母来了,他告诉我他是看了讣告来的,我突然想起我似乎该通知他。后来他父母先走了,他在我旁边默默陪我。几天来,我几乎没有睡眠,人一直处在恍惚中。我不知道医生在边上都做些什么。
我就那么恍惚着,办完所有的事。晚上家属答谢宴,在宴席上我喝了很多酒,医生把我送回家,让我吃了两粒药,叫我好好休息。我也希望可以好好睡一觉,梦里也许会见到我想念的人。
我在家休了两天,精神依然不太好,医生来了几次电话,我没怎么说话。
艳也来陪我,叫我要哭出来不要憋在心里,我跟她说我没牵挂的人了,也没有人牵挂我了,我要为谁哭?为自己么?